在去往餐厅的路上,贝拉快速在心中将需要解释的部分演练了几遍,试图赶在到地方前达到“万无一失”的程度。
心里有了底,贝拉的脚步也快了几分,到后来福克纳都有些跟不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餐厅外,福克纳已是气喘吁吁,反倒是他家“柔柔弱弱”的大小姐一点累的感觉也没有,那悠然自得的模样看着就像是刚结束散步回来。
再看看他,活像是刚从水里出来,衣襟都被汗水打湿了。
哎,不服老真是不行了。
这么感慨着,福克纳拼上最后一点力气加快脚步冲到了贝拉前头,先一步替她推开了门。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福克纳往里头喊了一声,确定珍妮丝夫人听到了,才有对贝拉笑笑,略微压低了声音说,“那么我就不进去了,今日的汤可是您的最爱,夫人特意让厨房烧的。”
贝拉明白他的意思,回了个浅浅的微笑便缓步走了进去。
早在贝拉和福克纳碰上面时就有人发现并把消息告诉了珍妮丝夫人,所以这会她并没有之前听到贝拉失踪时那么惊慌失措了,只是看着还有些不高兴。
贝拉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但装傻还是要装的,不然好端端的把自己的把柄递出去,那不就变成真傻了吗。
早已想好了的贝拉神态自然的拉开了珍妮丝夫人对面的椅子,摊开方巾铺在腿上。
平常这些都是女仆做的,但这会人都被珍妮丝夫人赶出去只剩她们俩了,贝拉也只能自力更生。
“母亲。”
珍妮丝夫人恩了一声作为回应,将炖得入口即化的肉块送入口中。
可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反倒是先忍不住了。
她抬起头,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的贝拉也望了过来。
“怎么了,母亲?”
见贝拉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得珍妮丝夫人心里直嘀咕。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之前去哪了,怎么不在屋里?”
“屋里太闷了,我就想出去走走,到了院里看到花觉得心喜,就留在了那儿。”
贝拉不紧不慢的说,珍妮丝夫人瞧得很认真,但始终没能从她的脸上瞧出撒谎的痕迹。
珍妮丝夫人不确定了,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福克纳是在花园里找着的人没错,但只是这样的话,那娃娃是怎么回事?
珍妮丝夫人对贝拉利用替身玩偶溜出公爵府去做危险的事始终耿耿于怀,哪怕娃娃被贝拉做得再可爱,她也看了只会膈应。
因为这个,她在听到女仆说在大小姐的实验室里看到了那个娃娃,却没有见到大小姐的人时,珍妮丝夫人第一反应就是贝拉又溜出去了,差点眼睛一翻就晕过去。
她让下人们都去找大小姐,但其实心里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就嘱咐福克纳找人通知乔伊斯公爵后出府去找,谁想福克纳还没找着人,贝拉就自己出现了,还就在前院的花圃里。
那他们这么大动干戈的找人是为的什么?
珍妮丝夫人不敢太早下定结论,毕竟贝拉是有前科的人,这会还没找到人证实她的话,但也没有证据证明贝拉没有利用替身玩偶离开过。
贝拉还真离开过,好在她惯来会伪装,倒也没露馅,而且珍妮丝夫人也没有明着问她这个问题。
拐弯抹角的试探了一会后,珍妮丝夫人终于开始直面她也许是误会贝拉了。
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尤其是这才是她更希望的结果,所以珍妮丝夫人接受得特别快。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某个女仆带着新打探来的消息敲门进来了。
她附在珍妮丝夫人耳侧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贝拉就见前一秒还冷着一张脸的母亲,下一秒就笑得无比灿烂。
看来是证据来了。
贝拉心下了然,同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回去就把害她差点露馅的娃娃摆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可令贝拉没想到的是,这个她临时决定作为永久性装饰品的娃娃,居然在两日之后失踪了。
这可算得上是捅了马蜂窝了。
贝拉这随手一放的位置不算显眼但也不算隐蔽,主要是为了安母亲的心,可谁想这才多久居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丢了。
要是公爵府里的人偷的,或是父亲母亲那边让人来收走的,贝拉肯定能知道。
每天有多少人进到这,又都有谁,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怪就怪在她什么都没发现,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有人趁她不在溜进来,带走了娃娃。
可这范围也太大了。
贝拉一点也不想在身边留下这样的隐患,所以不管有多困难,她都没放弃尝试寻找线索。
唯一可疑的,只有窗框上奇怪的痕迹。
看着像是水蒸发后留下的,说奇怪是因为有极为细小的结晶体。
若不是这天阳光正好,照在结晶上折射出了彩色的光芒,她可能都注意不到。
“海水?”
贝拉皱着眉,脑袋里出现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应该不会是...吧?
然而就在第二天,在她丢失的替身玩偶的位置,凭空多了一个人身鱼尾的蓝发娃娃。
还有两个QUQ
第一百零九章
贝拉抓住娃娃的长发, 把它当成罪魁祸首拎了起来。
海妖娃娃的做工十分精致,无论是缝制手法还是布料都是一等一的,然而不管它看起来再怎么可爱,到了贝拉眼中也变成了可恶。
昨天她才说不会是他, 今天就有新的证据送上了门, 光看这娃娃的造型, 就足以成为她指认玩偶失踪案犯人的铁证。
别指认了, 直接抓起来吧。
也许还能加上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贝拉黑着脸盯着娃娃看了一会, 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架子上。
晚些时候见到乔伊斯公爵的时候,贝拉试探着问了缪尔是否又来到了东国。
“缪尔?”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 乔伊斯公爵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谁,“哦你是说那只特别粘你的海妖幼崽啊。”
哪怕隔了这么久,在说起缪尔时,乔伊斯公爵的声音还是听上去有些酸溜溜的。
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也就是强调那是只海妖幼·崽了。
“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乔伊斯公爵觉得奇怪。
贝拉直接把那个缩小版的缪尔娃娃拿了出来。
“这是今天突然出现在我实验室里的。”贝拉说,“前几天我丢了一个娃娃,今天回来了, 就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贝拉自认为她没有说的太委婉, 但她总觉得父亲这会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特别的...狰狞?
“呜呜呜——”好好的一个中年男人,居然说哭就哭,“贝尔你就那么喜欢那个臭小子吗?”
居然都做成娃娃了!
他都没有娃娃!!
弄明白这个傻父亲在想什么后, 贝拉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不是我的。”哪怕很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 贝拉还是得解释清楚, “我的娃娃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这个是我今天才发现的。”
贝拉花了不少口舌才让乔伊斯公爵明白这两娃娃不是同一个, 她也没有特意去做缪尔模样的娃娃。
这个时候贝拉就特别怀疑那些游戏制作人是不是调低了她父亲的智商, 不然怎么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她也要解释这么久。
贝拉心中无奈, 却也无可奈何。
最糟糕的是,就算有乔伊斯公爵的介入,事情也没有任何进展。
对此贝拉并不觉得意外,她都找不到的人,哪会这么简单就落网。
她之所以会说出来,一是不觉得这是需要隐瞒的事,二也是希望能从父亲那里得到缪尔的消息。
可是没有,乔伊斯公爵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有关海妖一族的消息了,就算是在西国的探子,传来的也只有西国内部的动荡,再无其他。
这也不奇怪,毕竟海妖本来很少出现在人前,反倒是有消息才会让他们紧张。
贝拉却不是很放心,她说服了乔伊斯公爵加大对街道的巡逻,其他的倒是没怎么提。
她不提,不代表乔伊斯公爵想不到,事实上他觉得贝拉会这么多疑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有人避开了巡逻守卫偷偷进到了她的实验室内。
想要打消她的不安,那他就必须在公爵府内部多下功夫,最好是能尽快抓到犯人。
只要抓到了人,弄清楚对方这么装神弄鬼的目的,那一切就都会迎刃而解。
“您不觉得这件事和缪尔有关吗?”
乔伊斯公爵笑着摸了摸贝拉的脑袋,“我知道这娃娃和缪尔很像,但你也得考虑到也许那人是故意借缪尔的名头,想把你引过去。”
这也不是不可能,贝拉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反驳的话。
“这段时间你还是好好呆在家里,我不想哪天回到家又听到你失踪了。”
这个又字用得很有深意。
但事实上是,就算贝拉什么都不做,还是会有人找上门。
不如说,早在看到那个玩偶的时候,贝拉就做好了会见到旧友的准备。
应该是旧友...吧?
看着面前比自己高足足有两个头,除了发色眸色外一点都和缪尔不一样的成年海妖,贝拉有些不太敢认。
“不打算和我打声招呼吗?”成年海妖明明是在笑着,那弧度却没有一丝温度,“还是说,见到我让你觉得心虚了。”
当然,还有处境不对的缘故在。
有限的活动空间让贝拉根本伸展不开手脚,四周都是涌动的海水,不会伤到她,却也限制住了她的行动。
在成年海妖说到后面的时候,海水的流动渐渐慢了下来,内部还出现了白色的分叉纹路。
“看着我。”
一只手捏住了贝拉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掰了过来,随之响起的是成年海妖难掩怒意的声音,“看着我!”
缪尔死死盯着面前这张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脸,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难以忘记那种被丢下的痛苦。
为了这种感觉,他不顾身边人的阻拦踏上了陆地,凭借着直觉找到了这个地方。
直觉?他什么时候靠过这种东西?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缪尔也这么觉得,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疯了般在尚未完成传承前离开了中心岛,疯了般离开海水踏上了陆地,疯了般装成一个普通人类混迹在人群中。
疯了般想要在一切消失前找到他会如此疯狂的原因。
现在他找到了。
贝拉顺着他的力道抬起了头,她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感受到那种脖子被拉扯的感觉,一点也不美妙。
“你不记得我了。”贝拉用肯定的语气说,“所有在东国的记忆,你都忘记了。”
明明没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控诉,缪尔还是觉得心跳慢了一拍,那是他以为会出现在贝拉身上的心虚。
“很失望吧?”缪尔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声音也被刻意压得很低,就好像这样他就能忽视掉心中奇怪的感觉一样,“觉得我只要忘记了,我就不会来找你算账了?”
说着,海妖扯扯嘴角冷笑了一下,“做梦!”
原本捏着贝拉下巴的手逐渐下移握住了贝拉的脖子,宽大的手掌纤细的脖颈,两者放在一起会让人有种很容易就能拧断的错觉。
缪尔也有这种感觉,所以在握上去的瞬间他就放轻了力道,只不过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说,我是该掐死你,还是拧断你的脖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蓝发海妖突然笑了起来,可以说是温柔的摩挲着贝拉的脖颈,湿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贝拉的侧脸,片刻后为数不多的温度散去,留下的便是刺骨的冰冷。
缪尔能看到有细小的冰渣出现在被他呼吸打到的地方,可见这会的温度有多么低,但他以为会害怕得立马跪地求饶的少女,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个认知让海妖变得比之前还要生气,他不知道在自己身体里流窜的另一种情绪是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很生气,生气得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缪尔都不是会隐忍的性子,所以他不管这么想还这么做了。
张开嘴的时候他还在想,得克制一点才行,如果一下子就咬死了,那岂不是就没意思了。
海妖想,能让他千里迢迢从中心岛找到东国来,她一定欠他很多。
不管她还不还得起,在他没有彻底消气前,她都不能死。
对,不能死。
给自己的退缩找到了解释,海妖堪堪在即将要咬上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一边幻想着身下人会露出的惊慌表情,一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奇怪的人类少女非但没有害怕,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
“也许你能两样都试试,再决定哪个比较好。”
闻言,缪尔嘴角的笑直接僵住了,他带着不敢置信的心情直起身子,结果只在少女脸上瞧出了认真。
贝拉确实是在很认真的提意见。
倒不是不怕死,她只是不认为缪尔会伤到她。
就算他下了死手,她身上的防具也不是放着好看的,况且她能感受到他并不是真的想杀她。
既然不会有生命安全,那她还紧张什么?
事情的走向又一次偏离了他的计划,海妖的表情狰狞了一瞬,恶狠狠的说。
“你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少女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一样,这个认知让海妖十分挫败,有那么一会他甚至觉得是自己没那么吓人了。
直到他看到了贝拉眼中的笑意。
...果然是这个人类的脑子有毛病吧?
缪尔开始怀疑人生了。
也许自己以前也是脑子有问题的一类人,不然怎么会被面前这个傻到连害怕都不会的人类女性骗到呢?
哪怕他到现在这人骗了他什么,又是叫什么名字,有一点他是坚信的,那就是这个人类少女一定欺骗了他,还是在很重要的事上,所以他才会这么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