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哥说了一句话,我捕捉到了“热水”两字,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开口让杰哥帮忙倒水,把人支走。
杰哥不知为什么一直站在原地,我想起上次的姜糖水事件,拿出大招,用了更亲昵的“欧尼酱”称呼,杰哥果然动摇了。
我目送杰哥走到门边,在对方开门出去的瞬间我就从床上跳到了地上,两步奔到窗边,站到飘窗上打开窗户,对着露神说:“我现在不方便,你先离开吧。”
“在下有一件事相求——”
卧室的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严,我听到杰哥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连忙打断露神的话:“晚上我去小公园找你。”
说完我连忙关上窗户,连蹦带跳奔向床边,因为太着急,不小心绊到了桌边的椅子,眼看就要扑倒,我胡乱一抓,扶住了椅子的靠背,但是仍然“扑通”一声,我虽然避免了五体投地的命运,两个膝盖却结结实实和地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而好巧不巧,杰哥在这时推开了门。
杰哥震惊地看着我,我忍着疼痛,认真又郑重地为一杯热水道谢:“谢、谢……尼、桑……”
在我说完后,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尴尬,杰哥把热水递给我,接通了电话,通话结束,杰哥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在我的房间里转了两圈,最后还打开窗户看了看。
我:“……”
这是发病了吗?又对我的房间产生了窥视欲?
又转了两圈,杰哥停下对着我说:“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我还沉浸在杰哥又发病了的情绪中,只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我就见对方匆匆离开了家。
我坐在床上,揉着膝盖,还在想杰哥的事情,大周末的,杰哥匆匆忙忙去做什么?和病情有关吗?难道是突然发现自己失控,所以去治疗了?
杰哥的癖好虽然不怎么正常,但是熟悉了之后,见识过杰哥靠谱的一面,我觉得那些小癖好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唉。”我幽幽叹了一声,端起杰哥给我倒的热水喝了一口,犹豫了一下,最终掏出了手机,找到杰哥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杰哥的声音传了过来:“玲子,怎么了?”
我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尼桑,加油。”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我的鼓励已经送到,便说:“尼桑,再见。”
电话挂断前,我好像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杰哥出去难道是和五条悟交流病情去了?那岂不是会更严重……我突然有些担心,不过电话已经挂断,我想等杰哥下次回来再问一问。
我放下手机,小九突然过来蹭了蹭我的腿:“玲子,外面有咒灵。”
“啊?”我从床上站起,同时向窗外看去,看到了三只小蝌蚪,和上次在学校的走廊外看到的一样。
“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和露神一起过来的吗?”我问小九。
小九摇头:“好像是刚刚出现的。”
“咒灵也不都是坏的吧?”我想起上次在学校看到,小蝌蚪好像只是游来游去,没有伤害任何人。
小九也无法确定,我决定先留下三只小蝌蚪,因为我想要观察看看,咒灵和妖怪到底有什么区别。
...
傍晚,我去小公园找露神,露神似乎等待多时了,一见到我就上前说道:“花子要结婚了,我想给她送上祝福,玲子能帮我吗?”
我一时有些哑然,许久才问:“什么祝福?”
露神拿出一张花笺,上面画有桃子的图案,空白的地方书写着一个“寿”字。
我知道“寿”字在日文里是表示祝福的意思,看着如此简单的祝福,我忍不住又问:“你不想和花子见一面吗?”
露神摆了摆手,说:“爱过,被爱过,就足够了。花子婚期在两日后,拜托了,玲子……”
露神回了小祠堂内,我拿着花笺,独自站在原地,看着祠堂前的大树,晚秋的树叶逐渐枯黄,落下不少,祠堂周围堆积了一层,但是简陋的小祠堂却干干净净,我知道是花子打扫的。
我虽然不常在这里,但是偶尔来的几次,几乎都会碰到花子,花子最喜欢带的贡品是桃子,又大又粉水灵灵,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偶尔花子会说两句话,但大部分时候只是安静地呆着,在这里消磨时光,仿佛只是为了陪伴,那个她看不到,却近在咫尺的露神。
回想那一幕,再看手中花笺,我莫名觉得有些怅然。
我把花笺收好,独自离开了小祠堂,沿着小山坡一路向下,穿过小公园时,路过了当初迷路时休息的那个长椅,那天我在这里给了杰哥一拳,也是那天第一次对杰哥改观,想起那夜朦胧的灯光和虫鸣,我又释然了。
对于任何人来说,一辈子都太久了,能在一段路上陪伴彼此,就已经足够了吧。我如此想着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因为家里有晚归会担心的家人。
经常来这边的小公园,路我已经走熟了,甚至知道怎么抄近路,在公园外的几栋高楼之间,有几个狭窄的小巷子,穿过去,比绕路能节省不少时间,我选择了最近的一条小巷,刚走进去就想退出……
巷子的另一端站着两个身穿黑风衣的男人,一个留着黑色长发,一个留着银白色长发,两人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的男人,三人不知说了什么,银发男人从黑西装手中接过了一个黑皮箱……
回想起上次在街上偶遇的事情,我总觉得我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交易现场。
我想大家怎么说也算熟人吧,我帮银发男包扎过伤口,黑发男帮我买过酒,我还想再道一次谢来着,顺便确认一下酒的价格,可是此时时机好像有些不对……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巷子对面的人发现了我,银发男反应迅速,手臂瞬间抬起,黑发男反应也很迅速,银发男的手臂又被压下了,这一起一落间,我看到了,银发男手中拿的是枪吧?是枪!
我:“…………”
黑发男说了一句话,黑西装掉头就离开了,狭窄的巷子内,只剩下我,银发男和黑发男三人大眼瞪小眼。
第24章 日语老师
哒、哒、哒……这是银发男和黑发男向我逼近的脚步声,声音在狭窄的巷子内回荡,我的心里也忍不住跟着敲起了鼓。
我今天出来是为了见露神,不需要翻译,所以就没有带小九,此时回想小九撕咒灵的模样,我有些后悔了,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太平,妖魔鬼怪频出,像我这样柔弱的女孩子单独出门应该随身带着保镖才是。
所幸用名字召唤妖怪的方法我已经询问过露神,我把手搭在随身包上,准备随时拿出友人帐,因为在我面前站定的两人,真的很有压迫感。尤其是银发男人,对方一只手提着皮箱,另一只手一直揣在衣兜里,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见过枪的我已经明白,对方这是随时准备掏枪啊!
亏我还帮对方包扎过伤口,真是冷血……
“你怎么在这里?”黑发男人突然问我。
现在,类似「你」「我」「他」「这」「那」「是否」「怎么」「什么」「多少」,以及「高低大小」「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之类的日常语,我已经非常熟悉了,所以我很轻松就理解了黑发男人的话。
我看着黑发男人,想起对方上次好心帮我买酒的事情,我觉得这人就算是坏人,也应该是个热心肠的坏人,反正比银发男人看起来可信一点,所以我还是按照原本的打算道谢了:“上次……谢谢,酒多少钱?”
黑发男人皱了一下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向银发男人:“别节外生枝,东西要紧。”
银发男人垂眼看我,我仰头与对方对视,墨绿色的瞳孔折射着巷子外的一抹灯光,看起来幽冷不含一丝温度,我的手已经滑进了包里,拿起了友人帐,并且捏住了其中一张纸。
银发男人却突然收回了视线,向前迈步,与我擦身而过时,银色的长发像一道冷芒,在我的余光里一闪而逝。
黑发男人又看了我一眼,跟了上去,我转身看着两人,问:“酒多少钱?”
两人没有停,黑发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算上你送的蝴蝶结,足够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我还在重复黑发男人的话,这句已经超出我的词汇量了,所以我一直重复着,直到回到家中,问了小九,才知道什么意思。
我觉得黑发男人说得有道理,领巾确实挺贵的,如果那瓶不是什么名酒,我们应该两清了。
...
花子的住址,露神已经告诉我,婚期那日我还要上学,所以只能趁着早晨的时候过去,送上祝福。
花子见到我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和花子只在小祠堂见过几面,每次见面最多也只是打招呼,听了小九的翻译,我没有解释,只说出之前准备好的话:“一位友人……托我来送祝福。”
我递上露神给我的花笺,花子接过,认真看了看,又问:“是哪位友人不能亲自到场吗?”
听小九翻译完,我点头,说道:“也是一位露神信徒。”
花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那大概是很久前认识的了,最近我都没有见过其他人去祭拜。”
花子抚摸着花笺上的寿字,忽然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曾经见到过露神大人。”
这下换成我诧异了:“你说什么?”
“那时我还在上学,一次去祭拜,看到了露神大人的影子,露神大人还开口说话了……”
我和花子告别,离开后又忍不住回去,问:“你以后还会去祠堂吗?”
“嗯,婚后可能会住得远些,但我还是会去祭拜,毕竟,露神大人经常一个人,也会寂寞的吧……”
当天放学我去了一趟小祠堂,跟露神转述了花子说的话,我问露神:“那天你真的开口说话了吗?”
我并非不相信花子,只是觉得对方可能是因为怀有执念,所以产生了幻想。
露神没有回答我,只仰头看着天,说:“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
和花子转述的话是一样的。
我明白了,笑着离开了。
回到家,我看着窗外三只游荡的小蝌蚪发呆,想起小九说的话,我好奇走过去打开窗。
“你们好。”我尝试和三只小蝌蚪交流,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馈,看样子低级咒灵确实如小九所说,无法交流。
“玲子。”夏油阿姨突然过来敲门,我关上窗,走过去开门。
夏油阿姨一脸担心:“玲子,老师打电话说了你的成绩……”
「老师」「电话」「成绩」捕捉到这三个词,我瞬间呆立在原地,心中两个大字——完了。
所以,我之前让杰哥帮忙签字,最终只是推迟两天被家长知道吗?
接下来,夏油叔叔和夏油阿姨一起,拉着我进行了一番谈话,我乖乖地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虽然有一半以上的内容没听懂,但是我能感受到两人的良苦用心,我很羞愧……
回到房间,小九也很自责:“都是我不好,没有帮到玲子更多。”
我抱起小九说道:“不怪你。”
毕竟妖怪又不是为了学习人类知识而生的。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个专业的日语老师了,可是我要上哪里去找呢?请同学帮忙吗?目前为止,跟我比较熟的也就篮球队那几个彩虹少年,怎么看那几人也不像是会教学的样子……而且我不识字的事情,也不适合让同学知道……
第二天,我在学校纠结了一天,以至于放学的时候,赤司征十郎都忍不住问我了:“你有什么事吗?”
“啊……”我盯着赤司同学的红瞳,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没事。”
赤司征十郎面无表情地开口,陈述事实:“今天你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我……”
这句稍微有点复杂,我偏头看了一眼肩上的小九,听了翻译后,我:“……抱歉。”
赤司征十郎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那个……我回家了……”
听了我的话,赤司同学仍然挡在我前面,一动不动。
我:“……你有事?”
赤司征十郎点了一下头,说道:“下周有篮球赛。”
我:“???”
篮球赛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跟篮球队一起去。”赤司征十郎用的通知,而不是询问的语气对着我说道。
我:“……”
如果是平时不用上课,去观看篮球赛,我一定美滋滋地答应下来,可是昨天我才因为成绩被家长谈话……倒数第一不配拥有这种快乐。
我丧着脸说道:“我要学习。”
赤司征十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就这样让开了路。
我:“……”
回去的路上,小九照例躲在书包里,而我抱着书包,低头叹道:“九啊,我觉得我被鄙视了。”
小九探出头:“玲子是最厉害的人,如果有人鄙视玲子,我帮玲子教训。”
“还是小九好。”我伸手揉了揉小九的脑袋,去七辻屋买了一袋馒头,然后绕路去了一趟八原,我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只有学问的妖怪。
我首先去找了斑,斑听了我的话,高傲地扬起大脑袋,睥睨着我:“本大爷就是这里学问最高的妖怪。”
我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书,翻开后指着其中一道题,让斑翻译。
斑低头扫了一眼,说:“嗯……我突然想起今天约了三筱喝酒,下次再帮你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