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放学赶上下雨,没有伞的我没有犹豫,背起书包就向外走,因为我知道,我借住的人家不会有人来接我。
路上我又看到了那只大灰狗,被雨水浇透的毛发贴在身上,原来大灰狗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壮。
我和大灰狗隔着两米不到的雨幕对视,我觉得,我们是如此的相像。
这次大灰狗没有甩尾巴,也没有移开目光,而我则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家小卖部,花光了攒下的零花钱,买了一块面包,我把面包给了大灰狗,然后离开了。
如果可以,我更想替它撑一把伞。
因为一块面包,我和大灰狗熟悉了起来,大灰狗每次见到我,不再是简单地甩一下尾巴,而是左右摇摆,虽然脑袋还是会偏向一边,装作不看我,我却知道,它在和我打招呼。
一次放学路过,我听到巷子垃圾桶那里传来动静,我以为是大灰狗,就过去看了一眼,结果是一只陌生的狗,那只狗很警惕,对着我狂吠起来,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大灰狗出现了,只汪了一声,那只超凶的狗就夹着尾巴跑了。
我看着神气的大灰狗,第一次伸手,小心地摸在了那头灰扑扑的毛上。
大灰狗眯起了眼睛,我也笑了,我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大灰狗看着我,黑亮的眼睛,像天上的星。
“闪闪,你叫闪闪。”我说。
大灰狗汪了一声。
哪怕天生一身灰扑扑的毛,哪怕皮毛上又覆盖了一层脏污,但你依然闪耀。这是我心中的大灰狗。
...
警察从我怀里拿走了闪闪,我没有哭闹,也没有歇斯底里,我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空洞,映入眼中的东西全部掉入了空洞里,我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警察叔叔围在我身边,似乎在说话。
“小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喝点水?”
“哎,怎么哭了……”
我伸手摸了一下脸,是湿的,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哭,因为哭是情绪的宣泄,而我不想让有关闪闪的一丝一毫流逝掉,眼泪只是身体的反应,我的灵魂一片麻木,没有丝毫的松动。
因为抓住了两个绑匪,关于我被绑架的事情很快就审理清楚了,讽刺的是,这并不是单纯的意外或者巧合,我借住的那家人,偶然得知两个有前科的绑匪缺钱,便故意把我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他们觉得养我是亏本买卖,所以想要借刀杀人,顺便侵吞父母留给我的房产。
开庭前,那家人跪求我原谅,想要以此获得减刑。
那一刻,我看着“人”身上的光鲜衣服,却觉得还没有闪闪的毛干净。
“闪闪……”
“玲子。”
“闪闪……”
“玲子。”
……
头痛,嗓子更痛,好像有人在说话。
玲子?玲子是什么?
“玲子,玲子……”
我睁开眼,眼前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原来是丸子哥啊……
丸子哥伸手摸在我的脸上,我跟着摸了一下,很奇怪,怎么是湿的?
夏油阿姨也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杯水:“先把药吃了。”
我茫然地看着,丸子哥不知从夏油阿姨手里拿过了什么东西,递到了我嘴边,我下意识张开嘴。
好苦!
我想要吐出去,却被递到嘴边的水杯拦住,我吞了好几口水,嘴里还是有苦味。
我不满地皱着眉,一双大手突然伸过来,撩开我的头发,在我的额头上贴了一个东西,我伸手去摸,感觉凉凉的,很舒服。
“杰,你先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看着。”夏油阿姨又说话了,丸子哥看了我一眼,然后站了起来。
要离开了吗?
我看着丸子哥,室内的灯光打在那颗黑亮的耳钉上,闪闪的,有些刺眼。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感觉有东西涌了出来,模糊的视线中,丸子哥又靠了过来。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看着搭在床边的手,紧紧抓住了那身样式古怪,颜色也不在我审美内的校服。
丸子哥不知和夏油阿姨说了什么,夏油阿姨离开了房间。
丸子哥又说话了,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应该是对我说的。
我想要理解话语中的含义,可是大脑昏昏沉沉的,最终只是徒劳。
结实的手臂轻轻抱住了我,我想起了精神病院里的那个女人,如果说女人的怀抱像炽热的熔炉,那丸子哥的怀抱就是柔缓的温泉,舒服得让人沉溺。
我知道我生病了,这种生病有人在身边的奇特感觉,让我变得不像自己,我的灵魂好像也被撬动了。
有人曾对我说过,不要因为失去爱而伤心,因为这世上的爱有很多,就算是不那么幸运的人,也能偶遇一两个。
我很庆幸,我遇到了。
我再也不叫丸子哥了,我决定了夏油杰就是我哥,杰哥。
第21章 丸子尼桑
夏油杰一向觉浅,很容易被细微的动静惊醒,所以在高专宿舍,他搬到了距离五条悟最远的那一间。
晚上,他本来已经睡下了,但是却被一阵奇怪的挠门声吵醒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有咒灵,迅速翻身下床,打开门,看到了玲子带回家的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他想调查一下,然而玲子抱在怀里不松手,这也是他暂时没有回高专的原因,他想找机会接触看看,没想到小狐狸自己找了过来。
他伸手,想要抓起小狐狸,小狐狸灵活地躲开了,并且转身向着玲子的房间跑去,跑到房间门口,又回头看他。
见他待在原地,又跑了回来,然后再跑过去。他意识到什么,跟了过去。
玲子的房间没有开灯,但窗外的月光还算明亮,让他看清了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手脚并用,把大半被子抱在怀里,脸也贴在被子上,只露出了半张安静的睡颜,如果那闭合的眼角没有不停地淌着泪水,几乎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他立刻上前,想要把人唤醒,手刚搭到玲子的肩膀上,他就察觉了不对,又伸手在玲子的额头试探,果然发烧了。
他打开了灯,并且叫醒了母亲,母亲去拿药和降温贴,而他一直在尝试把人唤醒。
玲子大概在做梦,嘴中说着奇怪的名字,一直重复。
他也在重复唤着玲子的名字,终于把人叫醒了,只是人虽然醒了,眼睛却还在流泪。
他伸手,想要把那些泪擦去,玲子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擦了一下,眼泪止住了。
生病的人大概有些迷糊,比起上次喂姜糖水的经历,这次吃药可以说是非常配合了,只是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又闹起了小脾气。
说是闹也不准确,因为玲子哭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表情也可以说是平静,可他看了,心里却更加沉闷。
心理医生说,情绪宣泄出来,有助于恢复,可玲子这样,算是宣泄吗?
玲子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他和母亲交流了一下,让母亲回去休息了。
“想哭就哭吧。”他说。
玲子看着他,仍然是安静地流泪。
他伸出另一只手,把人半抱在怀里,轻拍玲子的后背,又说了一遍:“想哭就哭吧。”
起初他的耳边是安静的,后来有了低低的呜咽声,声音逐渐变大,变成了抽泣,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间或夹杂两句含糊不清的话……
他仔细分辨,终于听清了,玲子在说:“丸子尼桑,呜呜呜……丸子尼桑……”
他:“……”
突然想理发了……
哭声缓了,玲子的话逐渐清晰,“丸子尼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杰尼桑”。
...
抱被子睡是我的习惯,醒来的第一时间,我通常会先抱着被子蹭一蹭——醒神,但是今天的触感不太一样,被子为什么是温热的,而且还带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我悄咪咪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我被脸蹭下的暗色校服领子,以及一片脖颈?!
我眨了眨眼,先确定眼前这一切不是梦,又把眼睛闭上了,因为我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思考。首先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没错,但是刚刚升级为我哥的杰哥本哥在我床上,再但是我的手和脚都在杰哥身上,而被杰哥取而代之的被子,大半被我压在了身下。
目前最重要的是拿出可行的方案来避免纠纷,我觉得有两条可以选择。一是我们各退一步,我不追究对方上床的事情,对方别追究我手脚上身的事情。
我又睁开了眼,选择了第二条——趁着杰哥醒来之前,先把手脚拿下去……
我先抬起了手,看了一眼杰哥,很好,还在睡,我把手收到自己的身侧,接下来专注于腿……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一点点一点点,缓慢地抬起了腿,也许是我的动作太慢,腿绷紧的时间有些久,我的腿刚离开杰哥的身体就抽筋了!
眼看刚刚抬起的腿又要砸回去,我顾不上把人吵醒,双手用力一撑,整个人坐了起来,然而我昨天晚上不知做了些什么,才刚坐起眼前就一片发黑,头晕眼花,最终结果就是我又摔了回去,重新躺平之前,我十分庆幸因为刚才的动作,我那条失去控制的腿,已经被摆正了。
真的好险啊!虽然还没有下床,我却有种做完了全套广播体操的感觉。
这么大动作,旁边的人应该醒了吧?我悄悄偏头去看,杰哥居然还在睡……
我回想了一下,昨天我好像抱着杰哥哭了很久,并且还抓着衣服不让人离开……杰哥应该是累了吧?
我缓缓坐起,悄悄下了床,光脚走到飘窗前,抱起被我吵醒的小九,打开门,出去,再关上门,我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头对小九说:“咱们不要吵,让杰哥多睡会儿……”
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今天是周末,夏油阿姨在忙家务,看到我出来,关心地过来询问,我笑了笑说:“我没事。”
只是声音有些哑,休息两天就好了。
我去卫生间洗漱,刚出来就听到夏油阿姨的声音:“杰,你一直在玲子的房间?”
「杰」「玲子」「房间」我提取出三个词,再看夏油阿姨诧异的表情,我觉得我可以把没听懂的部分补全了,突然有点心虚。
再看杰哥一脸疲惫,眼睛都睁得没有平时大了,而且眼下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我更心虚了。
我决定缓解一下气氛,上前主动和杰哥打了一个招呼:“尼桑,早上好(o-ha-you)。”
...
我的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周一的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学校不让带宠物,而小九长时间用妖力隐身又会疲惫,我便把它装进了书包里,打算上课的时候再让它隐身帮我做翻译。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学校要期中考试了。
我现在学的日语,仅仅是会说,在认字方面,几乎没有进展。小九曾经在人类社会生活过,虽然认得一些字,但大部分都是常用词汇,稍微专业一点的,比如各科卷子上的题目,就认不全。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觉得我们两个加起来,也难交出一份及格的试卷……
之前我就想到了,我可能会考倒数第一,但是真正要面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忐忑。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我还有两天时间可以用来临时抱佛脚。
然而,我越着急,越有事情找我,我看着挡在去路上的赤司征十郎同学,问道:“什么事?”
“去社团。”赤司征十郎言简意赅地回道。
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报名的篮球社和赤司征十郎所在的篮球社不是一个东西吧?对方过来通知我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错了?”我问。
赤司征十郎拿出一张表格给我看,表格最上方有一行字,因为上次的乌龙事件,让我认出了“专业篮球队”几个字,表格里有几个人名,其中就包括我的。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是专业篮球队的了?擅自更改我的社团,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没时间。”我留下这三个字,打算绕过赤司征十郎离开。之前我可是和彩虹少年们比试过,如果我成了专业篮球队的,那按照约定,他们可没有立场干预我的行动。
“之前的约定是不干预你在社团内做什么,但是社团活动时间,你得去社团报到。”
赤司征十郎好像做好了万全准备,不疾不徐地说了一长段话,我听了小九的翻译,好想雇十个妖怪过来,轮流守在篮球框上,让滥用职权的人一个球也投不进!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考试……我要学习。”
赤司征十郎点头:“可以。”
对方答应得太痛快,我不得不强调一遍:“……回家学习。”
赤司征十郎用古井无波的眼神看着我,那语气也一点也不像是威胁:“社团考勤影响成绩。”
听完小九翻译的我:……&%¥@7%#!
我跟在赤司征十郎后面,第二次踏入了那个专业的篮球训练场,另外五个彩虹少年已经在里面,看到我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我知道我被看起来品学兼优,实际上品学堪忧的好邻桌同学算计了。
不过我没有怨念太久,因为我发现篮板上趴着一只妖怪。
“上次你离开后,也可以说是最近,我们几人投篮的命中率降低了,这种情况多发生在篮板球,而且,只在使用那个篮筐才会发生这种异常。”赤司征十郎同样看向那个篮筐,最后对着我问道,“和你有关吗?”
听了小九的翻译,我摇头,之前我虽然有堵了篮筐的想法,但是还没有实施啊,篮板上那只妖怪可和我没有关系。
不过,看到那只妖怪,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赤司征十郎威逼带过来了,因为我上次让小九帮忙作弊,所以对方这次也算到了我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