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了一眼,想说丸子哥的鼻子真硬,我的手都肿了,那一拳大概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我用左手轻轻地揉着,试图缓解疼痛。
也许是察觉了我的小动作,丸子哥转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到了我的手上。然后我就见对方把空闲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了我的右手,和我的手相比,丸子哥的手很宽大,按在肿胀的地方时,疼痛让我下意识的缩回手,却被对方制止了。
丸子哥说了什么我没听懂,只能通过对方专注又认真的神情来分辨,对方大概是想替我缓解疼痛。
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考虑到我在外的时间,应该不早了,公园比较偏僻,周围没有人声,只有灯光映着朦胧不清的景色,几声虫鸣时不时传过来,倒更显得安静了。
我看着丸子哥,看着那双向下看时更显上挑的狐狸眼,和出于担心而微皱的眉头,以及垂在脸颊的一缕碎发,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对方,比平时还要帅一些。
我想一定是时辰的错,我怎么能忘了那条粉色蕾丝胖次呢……
...
关于我不小心迷路这件事情,最担心的应该就是夏油阿姨了,我刚一进门就被对方紧紧抱住了。
说实话,我对对方是有好感的,毕竟夏油阿姨是我来这里后,第一个对我表露善意的人,但是再多的好感也总是隔着一层,因为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更何况,一直独身的我,从来不知道家人应该是怎样的定义。
可是在被对方紧紧抱住的那一刻,我想,我大概懂了……
丸子哥在我心里的印象也扭转了一些,我把之前给对方判的无期徒刑,悄悄改为了有期徒刑,决定再观察看看。
第7章 甜的咸的
太阳西沉,斜斜地照了过来,我看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鬼神,还是妖怪?”
又一天的痛苦学习,让我更加坚定了捉一只妖怪当翻译的决心,所以放学后,我绕路来了上次迷路的小公园,刚好撞见上次那个面具怪人偷看一个年轻的女人。
女人毫无所觉,这让我确认了,其他人是看不见面具怪人的。
“我的名字是露神,你可以叫我露神。”面具怪人说。
我抽了一下嘴角:“有你这样偷看女人的神吗?”
“我这不是偷看,花子是我唯一的供奉者,我只是想要确认她过得好不好。”面具怪人辩解道。
我更加狐疑了,面具怪人为了正名,带着我去了公园后面的小山坡,那里有一个小祠堂。
在得知面具怪人不是人后,我的戒心就下降了许多,毕竟人心险恶,而妖怪,如果有什么坏心眼的话,想要躲避也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我也是抱着目的来的。
面具怪人指着祠堂前摆放的一个桃子说道:“这就是花子给我的。”
我盯着简陋的祠堂看了看,仍然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是神,还是妖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能和我交流就行,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给你两个桃子,你跟在我身边,替我当翻译怎么样?”
面具怪人,也就是露神听了我的话,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问道。
“我不能离开这里。”
“你刚才不是还去了下面的公园?”
“我的意思是,离开后就见不到花子了。”露神说。
我:“……”
“可是,就算你在,她也看不到你啊。”我说。
露神没有回答,我看着他脸上的笑脸面具,仿佛也看到了他在笑。
我明白了对方的决心,稍微有些失望,向对方打听道:“那你知道哪里有妖怪吗?”
“就是那种能和我交流的妖怪。”我又补充了一句。
“妖怪和人类不同,并没有特定的语言,交流的时候也是通过妖力传达想法,只不过在人类听来很像语言罢了。”露神说道。
我听了眼前一亮:“这么说只要是妖怪就能和我交流了?”
露神点头:“不过,大部分妖怪对人类都没有好感,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放弃寻找妖怪的想法吧,如果碰到对人类有恶意的大妖,会被吃掉也不一定。”
...
露神不愿意向我透露妖怪的信息,而我又不能在外耽误太晚,不然夏油阿姨该担心了,最后只能败兴而归,晚上回到房间,我盯着对我来说像天书一样的课本,昏昏欲睡,觉得未来一片渺茫。
就在我困得点头的时候,飘窗的窗户突然被拍响了,我吓了一跳,因为夏油家是在五层啊!
我平复了一下,让自己镇定,关掉了房间内的灯,我看到窗户外,有一个细长条的东西……
露神的话让我知道,大妖是有危险的,我很可能对付不了,而此时窗外,明显非人类的细长的东西,应该不属于大妖的范畴吧?
我在房间内翻找了一下,最终拿着一个铅笔刀走到了窗边,走近了我才发现敲窗的像是某种植物的叶子。
我打开窗,一个面部五官被黄色草帽遮住,浑身披着芦苇叶子的奇怪小人跳了进来。
小人身上的芦苇叶子像是活的,几片伸了出来,指着我,开口说了一串话。
我盯着飘窗上只有我半个手臂高的小人,开口说道:“说人话。”
小人僵了一下,再次出声,这次换成了我能听懂的语言:“你这个坏女人,把阿红的名字还给它。”
“阿红是谁?你说的名字又是什么东西?”小人的话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阿红就是阿红,你把它的名字骗走了!”小人重复道。
我:“……”
“我不知道阿红是谁,既然你能听懂我说话,那就留下给我当翻译吧。”我丢掉了手中的铅笔刀,用双手抓住了眼前的小人。
“你果然是坏人,快放开我!”小人挣扎道,不停用身上的叶子拍打我的手。
“你都说我是坏人了,我为什么要放手?”
小人被我怼得无话可说,就在这时,又有一个黑影从窗外跳了进来,黑影一下子撞在我的手上,让我下意识松开了手,小人逃了出去。
我看着站在飘窗上的一胖一瘦两只小妖,一时忘了说话,后来进来的黑影不是别的,正是消失了几天的粽子怪。
“你们是一伙的?”我问道。
“我和阿红是朋友。”小人说道。
我瞪大双眼,指着浑身绿油油的粽子怪说:“你管它叫阿红?”
“对,你快把名字还给阿红。”小人身上两片芦苇叶子插着腰,似乎很不满。
看着如此执着的芦苇小人,我不禁好奇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东西,对着两只小妖问了出来。
“名字就是名字,因为把名字给了你,阿红的实力下降,才会被捉妖师伤到,心智都受到了影响。”小人说道。
“实不相瞒,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所以不知道你说的名字是什么。”我实话实说道。
我才说完,粽子怪阿红就从飘窗上跳下,迈着两根筷子似的腿,走到了我的衣柜旁,隐身之后钻了进去。
我跟过去打开衣柜,看到粽子怪在我带来的行李箱上跳来跳去。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行李箱,突然想到什么,拉开了箱子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了那本小册子。
小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友人帐,里面却只夹着一张纸,我把那张纸拿出来,给小人看:“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吗?”
“就是这个!”小人激动地说道。
我把写着阿红姓名的纸拿在手中甩了甩,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开口说道:“我把名字还给你们,你们留下给我当翻译怎么样?”
“不行,我和阿红约好了要去旅游。”小人拒绝道。
“妖怪也会旅游吗?”我有些诧异,说实话,在这里遇到的妖怪,和我想象中的妖魔鬼怪有很大的不同。
“那是当然,所以你快把名字还给阿红。”芦苇小人浑身的叶子都炸了起来。
粽子怪也眨着黑亮的小眼睛看着我,原来对方几次找上我,都是为了拿回名字吗?
我内心有些挣扎,眼前这两只小妖不是什么强大的妖怪,抓起来当翻译应该不难,只是……如果对方不是自愿的,很可能会在翻译的过程中欺骗我。
这么想着,我幽幽叹了一声,最终还是把手中的纸递了出去:“还给你们,在我后悔前快点离开吧。”
哪知小人又开口了:“这样不行,要解除契约。”
我:“……契约要怎么解除?”
小人和粽子怪互相对望了一眼,又同时看向我,我懂了,眼前这两只小妖也不知道要怎样解除契约。
第二天我带着两只小妖去上学,放学又带着两小只去找露神,露神听了我的诉说,摸着面具上的小胡子说道:“这个好办,你把写着名字的纸张抿在嘴中,吹一口气就可以了。”
我将信将疑地按照露神说的,把纸张抿在了嘴中,然后轻轻一吹,那一刹的感觉很微妙,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绷断了一样,我想那大概就是小人所说的契约吧。
我拿下嘴中的纸,上面的名字已经不见。而粽子怪,像是突然解开了某种封印,从只有两条细腿的大粽子,一下子蹿高成了美少年。
一袭古风的广袖绿袍披在身上,仙气飘飘,原本黑豆一样的小眼睛,也变成了狭长的凤眼,看起来极为勾人,当然最夺目的还是那头靓丽的红发,我终于知道粽子怪为什么叫阿红了。
阿红用手托起地上的芦苇小人,放到自己的肩上,对着我说道:“多谢你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之前还扒人家衣服来着,粽子形态的绿绷带应该就是衣服了吧?
“笨阿红,不要谢她,如果不是这个女人骗你比试,输了名字,你之前也不会受伤。”芦苇小人替阿红打抱不平。
“比试是我输了。”阿红说道,“玲子的头发确实比我的短。”
所以送出名字也是应该的,阿红大概是这个意思,我却有些不懂了,开口确认道:“之前的比试内容是什么?”
阿红:“比谁的头发短。”
我:“……”
我看着阿红快要拖地的长发,突然就理解了头发长见识短这个词。妖怪真的好单纯啊!
阿红和芦苇小人要离开了,我却还有一个疑惑,如果不弄明白,大概会纠结很久,所以我问了出来:“你到底是红豆、红枣,还是红烧肉馅儿的?”
阿红:“……”
阿红伸手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的——几片芦苇叶子突然从芦苇小人身上长出,把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的画面遮住了。
“阿红,不要给他们看。”芦苇小人把阿红包得严严实实的,开口催促道,“咱们该离开了。”
小山坡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暖色,阿红和芦苇小人上路了,光打在两妖身上,像是把两妖拉入一幅唯美的风景画。
我看着画中那个绿衣红发的背影,以及背影肩上那个手舞足蹈的小人,伸出手臂挥了挥:
“阿红啊,以后再和人比试,要比谁的头发……”我本来想说谁的头发长,但是想到妖怪应该有许多都留着长发,临时又改口,“比谁的头发红。”
收回视线,我仍然有些遗憾,因为我最终也没弄明白阿红这个大粽子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
第8章 卿本佳人
“你不是想找翻译吗?有名字作为契约,你可以直接召唤或者命令那只妖怪。”露神突然开口了。
我:“……”
“可以用名字命令妖怪?你怎么不早说?”我看着两只妖怪消失的方向,突然有些痛心,带着两只小妖上学的一天,芦苇小人帮我翻译了一些老师和同学说的话,真的很方便。
露神背着手看向远方,高深莫测地问:“你会那么做吗?”
我:“……当然会。”
因为露神的马后炮,我又心塞了好几天,人倒霉大概喝凉水都会塞牙,我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放假,放学的时候却下雨了,而我没带伞,我想等雨小一些再走,结果,雨越下越大……
...
我在走廊徘徊了十分钟,试图用心中的无语,驱赶窗外的大雨,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就在我打算冒雨回家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响了,为了方便,我把手机上的文字调成了汉字,所以一拿出手机,我就看到了屏幕上的“丸子哥”三个字。
这时候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我抱着疑惑的心情,接通了电话,丸子哥说了一句话,没听懂的我:“嗯(四声)。”
丸子哥又说了一句话,没听懂的我:“嗯(二声)。”
对方沉默了,我也:“……”
没办法,电话又不能传达微笑,我只能用“嗯”表示我听见了,为了不显单调,回答的时候我变换了一下语调。
丸子哥又开口了,我依然:“嗯(一声)。”
然后另一端传来了嘟嘟嘟,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我:“……”
我把手机重新放回包里,再一次心痛被我放走的阿红。
学校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孤零零地站在昏暗的走廊,默默叹了一声,把书包顶到了头上,然后提起一口气向外冲去,再然后砰——和某个坚硬的物体相撞了。
对方的质量明显比我大,所以相撞的后果就是我整个人都向后跌去,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摔倒的时候,手臂猛地被人拉住了,我又被拽了回去,再次撞上了硬硬的胸肌。
我虽然幸免于难,被我顶在头上的书包却摔到了地上,我没有心情管书包,双手捂着酸痛的鼻子,仰头看着来人,看到熟悉的校服我就大概猜到了,仰头只是为了确认,来的正是丸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