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衣服具被扫落,连带着被褥都在匆忙间跌在一旁。
三津送客回来,刚走到庭中发现附近的下人识趣的退避后,自己也停下脚步,耳朵仔细辨别了下风中微弱的声音,顿时面露了然,自觉地不去打扰谢狰玉的兴致。
胭雪起初还急呼一声,“被子掉下去了。”
谢狰玉不高兴她还能想起别的,这么热的天还要盖什么被子。
胭雪抠着谢狰玉的背,也就想不起来有的没的,榻间谢狰玉带给她的感觉好似撑霆裂月,巫山的云雨也下不停歇,这是这些天以来,谢狰玉头一回主动要她。
二人不说别的,房事上还是很合得来,谢狰玉历经磨炼骁勇善战,胭雪应付起来还是比较吃亏却也不失趣味。
两者颠倒一通,也不管这白日还是青天,做了好长一顿时间。
午后谢狰玉沐浴,胭雪伺候完他也去收拾了自己,将冬衣要改的地方与刺绣姑姑商量好,便回去叫人一起收拾谢狰玉的东西。
平日里出府谢狰玉不用跟谁说,要出去住个三两天还是要知会管家的,好让他爹端王知道儿子去哪儿了,不至于报官说人丢了。
早食过后,马车都已备好,胭雪看见三津还把谢狰玉的箭都带上了,她赶紧拿上自己的东西放到马车上去。
到了城门口,与赵荣锦碰头,才发现不仅仅有他,与他同一辆马车的还有他妹妹赵清婉。
胭雪见到她便主动打招呼,“赵四小姐安。”
赵清婉微微惊讶,接着露出一点喜色,“你也来了。”
她打量胭雪的气色,发现她虽然看上去清减了许多,比以往更瘦弱,可是面色还是红润的,这次出来调朱傅粉、匀红点翠了一番,稍一打扮就越显得她眉眼出众。
这美人看起来赏心悦目,赵清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你这发式可是别人帮你梳的,倒是挺好看的。”
胭雪听她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梳的,赵四小姐喜欢,我教春婵姐姐怎么梳……”
她察觉到脸上一道视线,回头看去,是谢狰玉在睨她,连手上的穿云箭都不擦了。
胭雪福灵心至般的咽下没说完的话,探头在窗口对赵清婉改道:“……梳比这更好看的发式。”
她梳过的发式,赵清婉一介贵女,怎么可能会梳的和她一样呢,她说完,赵清婉身旁的婢女春婵脸色便和善多了,要是胭雪说错话,对方就要瞪她了。
比起春婵的反应,赵清婉显然大度的没与胭雪计较,“那等到了地方,我让春婵向你请教。”
胭雪微笑,等赵清婉那头关上了帘子,才收回目光,转过身好好的坐着,主动跟谢狰玉禀告自己刚才差点说错话的事。
她脸色悻悻,又羡佩的说:“还好赵小姐不生我的气,她人真好。”
谢狰玉摸着锋利的箭头,不太明显的拉了下嘴皮的弧度。
所谓霞鹜山,便是应了那句前人的诗,落霞与孤鹜齐飞,景色在黄昏之际最为美丽。
谢狰玉的马车与赵荣锦是一道走的,听赵荣锦说为了避免一天之内出行的人太多,太引人注意,就决定分开走了。
季同斐比他们都要早一日过去,徐翰常在他们后头。
赵荣锦果然都安排好了,他别的不靠谱,让他做的事倒是能做好的,这也是为什么谢狰玉还是能愿意跟他玩的原因。
赵荣锦的舅舅虽然也是个废物,吃喝玩乐也是一帮纨绔学习的楷模,命好,因仕途不顺备受打击,家里老太还心疼儿子为他修了这座宅子。
谢狰玉等人现在就在宅子门口,胭雪跟着一道出来玩兴奋劲儿还没消失,就被宅子里面的声音吸引。
谢狰玉有点觉得烦的看向出来迎接他们的季同斐,“怎么你们还叫了别的女人?”
赵荣锦给自己伸张,“不是我,阿婉是我亲妹,可不算别的人。”
谢狰玉没管他巧如舌簧,季同斐苦笑着道:“这不是我本意啊,要怪就怪徐翰常,嘴不把门,当着我阿姊的面说破,她们要来。”
来就算了,传出去,一邀二,二邀三,都跑来凑热闹。
这要放在一般人家,女子哪敢这么大胆跟男人出去,偏是她们那帮千金底气十足,谁敢对她们放肆,多少都沾点姻亲关系,没办法只有帮忙把人看好了。
胭雪悄悄往里一瞅,瞥见那群华贵的身影,又见赵清婉被那些贵女邀请过去,当下艳羡的看的有些挪不开眼。
第44章 忠心。
她一个恍惚, 谢狰玉已经在季同斐跟赵荣锦的带动下走进宅院,混作人堆里了。
他们那帮贵女王孙站在一起,与在门外卸东西的下人泾渭分明, 隔得的是象征身份永远不配的楚河汉界,令人敬怕也令人向往。
“快些收拾东西。”三津越过她道。
胭雪如梦初醒的到后面的马车抱出要用到的物品, 她跟着拎着箭筒的三津,遥遥望一眼谢狰玉的方向, 张嘴略有几分迷茫的问:“世子歇息的地方在哪,我们住在哪里。”
三津:“世子自然有院子,赵公子别的不好说, 住处应该提前与他舅舅说好挑个好的位置。”
他话音刚落就有下人跑过来, 说来的贵客太多, 都在忙着分屋子, 问了三津是哪家的, 便立马带他跟胭雪去了安排好的地方。
“这里离主院近,二公子、季公子他们住的也就在隔壁,一墙之隔, 有什么事可尽管吩咐。”
三津:“多谢, 有事再找你。”
胭雪跟他进去放东西,心里却惦记着谢狰玉,她收拾东西的速度快了不少, 三津看在眼里,多少知道她为什么心急, 还不是想快点到世子身边去。
“前面人多眼杂,你小心伺候,出了岔子惹了世子不悦,到时挨罚的又是你。”
这话听起来刺耳说的却没有错, 胭雪有些飘忽兴奋的心思被敲打之后,渐渐清醒过来,承情的向三津道了声“谢谢”。
不管在哪里,人多便会兴致高涨,尤其是今日来的贵客们,表露出对猎宝的事情的兴趣,傍晚用晚食还在讨论,毕竟是个出来避暑的由头。
胭雪接过食盒,跪在谢狰玉的桌前为他放上吃的,听赵荣锦跟他舅舅说,“您梦到的那仙魅异宝有没有个大概地方,总不能叫我们满山的找,这霞鹜山这么大,我们男子能往深了走,来的娇客不得体谅体谅她们。”
他话一出引来附和,也有贵女打断说:“往深了你们自己去,我们不去就是,不想猎宝的就待在院里避暑,等你们回来不就行了。”
“那有什么意思。”另一道爽朗的声音道:“我去,我不怕,我可是带了骑装来的,猎不到宝物见不着仙魅,我看猎不猎的到熊虎之类的猛兽。”
“季家的阿姊口气真大,不愧是将门虎女。”
胭雪不禁回头朝她们看看,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她们当中那份骄矜的神气却十分吸引她,因为她的分神差点让酒溢出杯口,胭雪与谢狰玉冷冽的眼睛对视,头皮有点发麻,被谢狰玉淡淡的示意,“眼珠子要不要抠出来贴人家身上。”
胭雪睫毛轻颤,“不敢。”
谢狰玉冷哼一声,她小心翼翼的放下杯子,挪到了他身后的位置去候着。
二人之间的动静虽小,耐不住谢狰玉在当中凶名很盛,风姿绝佳,面前的胭雪是他带来的贴身婢女,也很新鲜,多少被分神注意谢狰玉的人看见。
察觉到跟随的过来的目光,胭雪跪在谢狰玉身后不远处,头一直保持着低垂的姿势,只叫人看个窈窕带有羸弱之气的身姿。
“是个美婢。”
他们是那样评价她的,能被难搞的谢狰玉带到身边,自然是凭借她的卓越相貌,规矩生疏,不像经历过良好的教导。
胭雪身处在谈论中有些所觉,但是没人来随意的调.戏她,概因她被打上了谢狰玉的标记,主人在还相当有地位,因此她的身份在他人心底也被抬高一点点。
“胭雪。”身后有人小声她,春婵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走吧,你与我也去用食。”春婵指了指守在其他角落的宅院下人,“有他们呢,有什么事也会替主子们传唤。”
胭雪在这种场合不熟,春婵主动叫她,让她心里一热,“那我与世子说一声。”
谢狰玉感觉到她的靠近微微侧过脸,胭雪跪在他身后侧伸手挡住与他耳语,交错间因为离的太近呼吸都喷洒在谢狰玉耳朵上。
得到他的颔首,胭雪看了眼他桌上的酒,关心的道:“世子少喝些,免得伤身。”
她身影娉娉袅袅的退场,引来旁边季同斐跟赵荣锦目光追随,又很快收回对谢狰玉隐晦一笑,各自端起酒杯要敬他,谢狰玉左右一瞥,冷淡的脸色透着同是男人都懂的玩味,缓缓拉开唇角,端起酒杯与两边都碰了下。
季同斐:“好一佳人。”
赵荣锦:“我之欣羡。”
谢狰玉听他们一唱一和,玩味不减,“想要?”
谁不想要。
“那就拿去。”
两人跟听见笑话般,有些不信,“当真?”季同斐犹疑,“你肯割爱?”
谢狰玉目光高深莫测的往他二人脸上转了一圈,撂下杯子,“能叫她跟你们走,也算是你们本事。”
本来不过是打趣,又加上玩笑话,不曾想试探试探就成了这样,谢狰玉目色幽沉,略有几分挑衅的嚣张,同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季同斐跟赵荣锦哪有不上当。
“赌就赌。”
“多吃点,吃完你教我梳头,”春婵拉着胭雪坐下,随意唠嗑的道:“明日进山,谢世子也要去吧,你可要跟着?”
胭雪茫然,“这……”
春婵:“还是不去的好,谢世子肯定要护卫跟着,你还是留下来等他回来吧,山里豺狼虎豹多,危险的很。”
胭雪没法回答她,这事她做不了主,一面期望谢狰玉带她去见见世面,一面也听了春婵的话,对深山里的凶险感到畏惧。
春婵好心道:“我家小姐就不去,你要是留下来,过来跟我们一起待着。”
饭食过后,因着明天还有进山的重头戏,众人并未在饭厅待的太久,吃饱了各自回房,或是在庭院里走走。
柴房加紧忙活起来,给贵人们烧水,当夜霞鹜山的苑庄烟火气不停,柴房直接忙到三更才歇口气。
昨日未到的人,今日一早也来了,聚集在门口只等人齐了敲锣宣布,即刻出发。
胭雪这回跟着谢狰玉站在人群中,果然这回去的大部分都是男子,有少数几位女子穿了骑装出来,气势甚至不输旁边的男子,神气极了,她偷偷瞄了几眼,便看见春婵站在赵清婉身边向她悄悄的招手。
“世子。”她方一开口,赵荣锦就让人敲锣,大声宣布,“都准备好了?那就进山!”
一匹匹的马被牵出来,三津一人也牵了两匹,谢狰玉脚一蹬便轻盈的飞身上去,和其他骑术不怎么好的相比漂亮的忍不住让人称一声好。
胭雪还抱着谢狰玉的箭筒,本是三津拿着他去牵马就给她了。
她想提醒谢狰玉别忘了这重要的东西,没想到的是谢狰玉骑了马便冲出去,连三津也跟上了,她目瞪口呆,追了几步,突然又见烈马嘶鸣,尘土飞扬,谢狰玉扯住绳子,倏地又策马转过身,往宅院门口直直的朝胭雪的方向冲过来。
一声尖叫,以及背后目送他们的人都瞪大眼睛,看见谢狰玉在门前一个打马,也没停下来,手一伸就将旁边如花似玉的婢女捞到了马背上。
相对于那婢女的花容失色,谢狰玉嘴角的嘴角破开冷意,恶劣的一笑到底,掠走人的身影势如破竹,只给余下的众人留下昙花一现般的梦影。
胭雪抱着箭筒,又要抱着谢狰玉的腰,风声猎猎,驱赶不散她心中的恐惧,她感觉谢狰玉再快些,她就要抱不住他跌下去。
“世子……”
她的呼声破碎在风中,谢狰玉跟听不见一样。
昨夜他一直没说怎么安排她,胭雪以为他不会带自己进山了,原来是她想错了。
“世子……要,要坐不住了。”她害怕中带着哭腔,谢狰玉却似乎因此兴致高涨,他不肯定停下,策马跑了很远,胭雪扯住他腰间衣服的手到最后都泛白了,马蹄才渐渐放缓速度。
故意吓唬她的谢狰玉脸上还隐隐可见渗人的兴奋,回头一瞥吓的瑟瑟发抖的胭雪,无趣的冷嗤一声。
林中有动静,□□的马有些躁动,胭雪胆小的环望四周,只有她身前的谢狰玉从她那儿抽出一根箭,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他却凭着直觉一箭射出。
这时其他人也赶了过来,拨开丛林发现猎物,报给他人听,“是头刚鬣。”
“了不得,竟是一箭穿颅。”
季同斐等人被谢狰玉的风头激起血性,“看我猎只熊来。”
胭雪被从她眼前抬走的豪猪张着獠牙的丑陋的模样给吓到,被季同斐他们发现谢狰玉竟然带她来了,眼里是遮不住的暧昧,“真是好享受,早知如此,我也该带一个会侍箭的婢女。”
“是有美人在侧,所以世子才威力无比?”
其他人调笑,“这不比食用寒食散更有用,我也想感受一下,不知世子肯不肯借美人一用。”
那些说的都是混账话,平日里纨绔们说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是借用又不是讨要,这点还是有分寸怕惹谢狰玉不高兴的。
一听有人向谢狰玉借她,胭雪不知怎地就觉得生厌,更加抓紧了谢狰玉的手臂,紧张的望着他如玉的面庞,内心期望他千万不要答应。
谢狰玉仿佛感觉到了胭雪的不愿意,他对他们道:“拿你们的本事出来,让她自己点头。”
他话音里无不透着轻视之意,胭雪脸上血色一下白到底,她察觉到谢狰玉化作了无形的手,正在将她像其他人之间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想试探她对他的忠心,看她会不会被那些王孙公子们迷惑走掉?
“不。”胭雪靠近了谢狰玉的背,头抵在他身上,侧身与他贴的紧紧的,“奴婢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