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说的话没有人听,谢狰玉也不理会,他抬手按着她的脖颈,将她桎梏在身侧,让她看清楚周围的男子,轻淡的问:“看好了,都是一族显赫的儿郎,跟了哪个不比在我身边待你温柔小意。”
胭雪感到阵阵心悸,呼吸一窒,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谢狰玉挑起眉梢,装作讶异,轻声发问:“怎么,儿郎你不满意,难道是想跟女子?”
胭雪愣住,微微的摇头。
“怎么不是,我看你三心两意,眼珠子都快跟她们去了。”
谢狰玉不咸不淡的道,胭雪更是犹如吞下一颗鸡蛋般瞪大双目,原来谢狰玉将她那番艳羡都看在眼里,还当她又是另择其主,竟是连心思飘到贵女处也不行。
天知道她只不过是对她们心生向往,除此以外没别的心思。
“不是的。”她拿脸蹭了蹭谢狰玉的胳膊,“我就想待在世子身边哪也不去。”
谢狰玉与她之间的互动,落在还没走的其他人眼里,就是另外一幅画面,堪比耳鬓厮磨,当众狎昵,看的他们聚精会神。
“都看见了?”谢狰玉抬头,逡巡一圈问道。
季同斐不服的冲胭雪道:“你这小婢,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就认定爷不如你家世子了?”
突然被针对问话的胭雪惶恐不安的缩在谢狰玉身边,把头埋进了他臂弯下。
“谢狰玉你说的话算话吧。”季同斐震声指着胭雪道:“你这婢女,我还真想试试了。”
被放话的胭雪一脸莫名其妙,这莫不是又来了个谢修宜,她躲在谢狰玉身边不肯露脸,好不容易哄好了世子,可不能叫他破坏了去。
季同斐看胭雪黏着谢狰玉,谢狰玉一派淡定似乎不在意的样子,本是玩笑心态,也被这俩弄的想做点什么,赵荣锦其实也想加入来着,但是有过一次教训,只能跟着起哄看戏。
“还猎不猎了?”
“猎,怎么不猎,我季同斐射箭也是不差的!”说罢身影策马向一闪而过的猎物冲去。
马蹄声再次响起,胭雪抬起头,只看到那些公子们四散开或是一道追寻的身影,出神时被谢狰玉拿箭拍了拍脸皮,似嘉奖又似轻嘲的道:“看看,有人为你争起来了,高不高兴。”
胭雪飞快地摇头,谢狰玉跟没放心上一样,也收回手纵马往更深处跑去。
胭雪又吓的抱紧了他,一上午下来在马背上身起身落,随颠簸晃荡个不停。
最后他们搜寻了大半座山,也没找到什么仙魅异宝,倒是打了不少猎物,或大或小的带回去。
季同斐把他猎的还特意让人装在笼子里拖过来到谢狰玉跟前,让紧跟着他的胭雪看看,问她,“如何,虽然熊没猎到,这只雄鹿也不错吧,比你家世子猎的狐狸不威风许多?”
这人就是来挑事的吧,胭雪拧着细眉,坚定道:“狐狸也好,跑的好快。”她扒着谢狰玉的肩膀,讨好道:“世子威武。”
她可吃了谢修宜带给她的苦,这位将军家的公子可别想又害她受谢狰玉的罚。
可惜她都这般讨好了,谢狰玉也没露出明显的喜色,“运气不错。”他对季同斐说。
确实是季同斐运气好,比他先碰到那只雄鹿,不过狐狸体积小速度敏捷,更考验箭术,谢狰玉无所谓与他争个高低。
季同斐原意也只想在不懂这些的胭雪面前卖弄,没想到人不好哄,不知道被谢狰玉下了什么药,死心塌地的很。
众人陆陆续续的回去了,谢狰玉射出去的箭又重新回到了胭雪抱着的筒里,箭头与箭身都沾了血迹,腥味冲鼻,胭雪忍着这股不是的味道拿帕子擦了干净。
等帕子没用了,发现身上衣裙因为随着谢狰玉骑马,在树林里穿枝拂叶,刮的有些破损了,心疼的摸了摸衣料,用它来擦拭剩下弄脏了的穿云箭。
谢狰玉把她擦箭的举动看在眼中,到了之后意外的夸了她一句,“做的不错。”
谢狰玉对箭自是看重的,除了天赋异禀,也源于喜欢千里之外取任何一物性命的感觉,胭雪看重他看重的东西,自然叫谢狰玉心情不错。
苑庄的管事统计了猎物,根据王孙贵女们的要求,哪些晚上准备成菜,哪些拨了皮留下另有用处。
这些轮不到谢狰玉费心,他回了院子,又要沐浴。
胭雪知道他爱干净,去喊了人烧水,然后打了盆水先让谢狰玉洗手。
“你走吧。”然而他没让胭雪伺候,瞥见她沾血的衣裙,“自己去换身衣服。”
谢狰玉难得体贴一回,胭雪高兴都来不及。
这时院外有人敲门喊她,谢狰玉皱了眉,胭雪也愣住了,说:“是春婵,不知道叫我什么事。我这就去瞧瞧。”
谢狰玉默许了。
胭雪出去,推开院门,春婵见到她陡然一喜,胭雪不禁生疑,“春婵姐姐,你这是……?”
第45章 玩物。
胭雪忘了眼天色, 步履稍一停顿,前面的春婵便回头催促她,“快些呀胭雪, 都在等着呢。”
春婵说她梳头的手艺好,留在家里没进山的贵女们喜欢, 要她过去露一露手,梳的好就有赏, 让她别怕。
胭雪踏进一步,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视线凝聚在她身上,就像蜘蛛结的网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
春婵在替她说话, 说今日赵清婉的梳妆就是她教的。
胭雪没有冒然插嘴, 她可以悄悄的站在远处大胆的偷看这群仪容瑰丽的贵女, 毫无负担的艳羡, 说她本也是她们当中的一位。
但当她被带到她们跟前时, 距离不远了,几步之遥也很近,她根本没有那个胆子再偷看她们。
光是面对面, 出现在一个屋子里被她们打量, 她就能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说的臊意,面上也感到一阵阵发烫。
跟着连眼神也不敢乱看了,低头垂着眼眸, 心神有些乱乱的,觑着她们的衣角鞋履。
然而还是有声音窜进她的耳朵里, 是那些贵女们说笑的话语,也不一定都是讨论她的,说的是别的事情,她听的很乱, 直到春婵叫她,冲她挤眼,“小姐们问你话呢,你的手艺是跟哪家铺头的师傅学的。”
胭雪抬头一眼看见这些贵女们都在盯着她,话音不由得泄露了一丝紧张,“我……奴婢不是跟铺头里的师傅学的,是以前在府里……”
“她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有人忽然打断她,“这是受伤了?”
胭雪顺着她们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裙角,一片污渍,因时间过长,血迹已经有些发黑了,她不自在的勾着裙子,再怯怯的软声和她们解释,“不是的,奴婢跟世子打猎,箭脏了,帕子也脏了,就只有用衣服擦擦。”
“世子?端王世子?”
“谢家那位?”
胭雪看她们惊讶的样子,好像才反应过来她是谁的人。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们的对话不再是关心她梳妆的手艺,而是偏向于想知道她眼中口中的谢狰玉。
“早间他不是上了马就往山里去,结果不到片刻又打马回来,把人捞到马上,就是她吧。”
“谢世子很宠爱你?我可是听我兄长说,跟谢世子吃过几回酒,没见过他带什么人。”
“怎么样,他待你如何,脾气是不是很不好?”
一堆问题朝胭雪扑过来,她开始不知道回答哪个,干脆闭上嘴听她们说。
赵清婉朝她招招手,跟她说:“我实在是被她们缠的没办法了,才等你回来让春婵找你,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忘了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了。”
胭雪尴尬的说:“那,那还要奴婢梳妆吗,世子那里还在等奴婢伺候。”
赵清婉对把她叫过来其他人的注意力又跑偏的事略感到不妥,但是贵女们哪有考虑一个小婢女想法的习惯,赵清婉拉着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且等一等罢,你看你这身衣服也脏了,可有新的换?”
胭雪感觉到她的好意,点头:“有的。”
可旁边的贵女听见了,说:“有还不是要回去换,我叫人拿套过来,你换上,就当赏你的,我要看你怎么梳妆的,连谢世子那样的煞神都能拿下。”
不仅胭雪愣住了,连赵清婉也张了张嘴,“俆家阿姊,你的衣服她哪里敢穿。”
对方盯着胭雪,“这有什么,是我赏她的,一套往日我穿过的旧衣裳而已,我不计较就不算以下犯上。你尽管打扮,我给你这个机会,梳的好了,我还会赏你。”
等她叫奴婢把衣服取来后,送到屏风背面让胭雪换上。
赵清婉有些后悔叫胭雪来了,徐家阿姊是徐翰常的亲姐,她不怕得罪谢狰玉,她跟她兄长赵荣锦是怕的。
“阿姊这是做什么,何必为难一个婢女。”
俆娉望向屏风上隐隐若现的曼妙身影,冷眉一挑,娇声道:“我这是抬举她,你不知道,虽然我没跟他们进山,也听到一点风声。他们为了这个婢女争起来了,季同斐还跟谢狰玉说,要试试她呢。”
“这么想试试,我让他看的到吃不着!”
赵清婉听的睁大美目,“阿姊你对季同斐……”
俆娉微怒的面容染上绯红,“我如何,我才不稀罕他呢!”
赵清婉:“……”
说实话,贵女的衣服给胭雪,她还不大会穿,时间有些久了,终于换好,走出来一看,等的差点不耐烦的贵女们在片刻之后,发出疑问,“这是不是穿错了?”
“这小婢女,没见识。”
她们笑起来,目光却没离开脸红耳赤,更显的面容昳丽的胭雪,“来个人,帮她重新穿好了再出来。”
俆娉撑着脸,扯了下嘴皮,跟赵清婉道:“勉勉强强,还算有点姿色,等这婢女打扮好,我馋死他季同斐!”
赵清婉不像她那么乐观,“谢世子那……”这要找起麻烦来,她兄长也不抗揍啊。
胭雪头一次摸不透这些贵女的想法,她们人多,身份高贵,说的话她也反抗不得,只能照做。
她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料子,哪怕是刚才的那位说是旧衣裳,但胭雪还是能摸出这与她以往穿的不同,更柔软也更华丽。
虽然忐忑,但心里不是不激荡的,她有一种换上这身衣服,就如同恢复身份般的错觉,尤其梳妆完之后,她走出来被她们饱含欣赏的打量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她被人围着目睹点评,她又如梦初醒,自己还是那个被换了身份的可怜虫。
“打扮的不错,”俆娉带头,拍了拍手,“走,跟我去见人。”
赵清婉没想到她来真的,当中还有凑热闹的拥护者,“徐家阿姊都不怕,赵家阿妹你怕什么,我们去送美人,又不是送其他什么,这有什么不行的!”
“赶紧的,要用晚食了,说不定都在饭厅里呢!”
“也不一定,先前还听说弄了篝火,要架羊烤肉。”
俆娉做主,扬声道:“好了,这场戏就看你们的了,我打头,你们把人藏好了。”
她让人把胭雪藏在其中,俆娉的婢女来到她身边挽着她,生怕她跑了一样。
胭雪万万想不到自己打扮完了还走不掉了,混在贵女中第一次与她们同行,除了感觉荒唐外,还被她们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所刺激到了,人有些晕乎。
这滋味说来复杂,她虽然知道这样不对,带来的后果可能不是她能承受的,可她又经受不住这种被众人赶鸭子上架的压迫。
唯心怀忐忑的走一步看一步。
她踏出院子,跟随大流来到饭厅,庭院中已经架起火堆,下人正在煽羊,公子哥们都在里头推杯换盏,或坐或站,各自形成三两队,唯有最中心的位置人最多,也最喧闹。
“季同斐!”
俆娉站在前面喊话,众多娇贵的女子一出现,饭厅渐渐安静下来。
正在和人角逐,被他人起哄的徐翰常也停了,有些不妙的看向自家阿姊接着将目光转移到坐在谢狰玉身旁的季同斐,还以为自家阿姊与季同斐出了什么事。
在不少人注意力被吸引去时,只有为首坐在最中间,手臂搭在单膝上的谢狰玉表现的漫不经心,一双璀璨如星的冷眸扫过她们。
徐家与季家乃世交,同年的俆娉与季同斐也称得上青梅竹马,她找季同斐的事并不稀奇。
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被被一只手于人堆里,猝然推到众目睽睽之下。
俆娉早已经回到贵女当中,故作无辜的问:“此女有谁认识?”
“如此美人,怎会无主呢?”
被推出来的胭雪暴露在人前,她最先看到的不是那些看着她愕然的男子,而是当中唯一冷的气定神闲,又不把人放在眼里孤绝的谢狰玉。
他也看见她了,眼皮下的眼珠从散漫到冷凝,直勾勾的看着她,嘴角末梢弯了下去,周身如同覆上了皑皑的白雪,散发着让人敬畏的气息。
他看起来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眼神虽然是冷的,落在她身上却宛如在她身体每个角落点上一簇簇焰火。
在思考如何将她一点一点,就像庭院里煽羊那般炙烤。
与谢狰玉对视的过程中,她已经情不自禁忽略了周围的声音,即便俆娉和季同斐在说话,还有徐翰常在怒骂,赵荣锦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赵清婉再替她兄长解围,还有其他公子贵女的纷杂声音,通通都化成了虚无。
谢狰玉成了她唯一关注的存在。
“你是谁的人。”
她本能的开口,“我是世子的。只是世子的。”
她连说了两句,谢狰玉漆黑凛冽的眸子对她虎视眈眈,接着勾了勾手指,低沉的道:“还不过来。”
胭雪觉得身体有把火,是谢狰玉将她点燃了,才让她不顾一切的小步到他身边去。
她只与他一步之遥被过长的裙摆绊住脚,就要往前扑倒在桌上,是谢狰玉拽住了她张开的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拉扯到了怀里。
“世子。”胭雪窝在他怀中,抱着谢狰玉的脖子小声的唤“夫君”,轻轻地嘴唇碰着他的耳朵,有一种隐秘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