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一到剧组,就看到简欣文满场子和大家合影,赠送礼物。
钟尔视若无睹,反正简欣文不会来找她,她也不想她找她,乐得清静。
拍摄空隙,她看到简欣文走向许听廊,跟他说了点什么。
隔得挺远,她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简欣文想跟他合照。
看许听廊的架势,他同意了。
钟尔的醋坛子一下就打翻了。
平时她为了维护形象,很少在许听廊面前说简欣文的坏话。她的理想状态是,她当懂事的女朋友,而许听廊当自觉的男朋友。
可许听廊太让她失望了!
男人啊男人,果然不管不行。
许听廊一开始根本没想那么多,他身为男主演,杀青的同事找他拍个合照很正常,再者简欣文毕竟是老师的女儿,他希望双方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简欣文压着内心的酸涩和不舍,悄悄往他的方向挪近一步,肩膀微微抵住他的手臂。
这一抵,许听廊察觉到不妥了,再一抬眼,看到钟尔闪着怒火的眼眸。
钟尔狠狠瞪他一眼,眼不见为净,她掉头就往休息室走。
男德之铃登时大响,许听廊不动声色地走远一步,对简欣文笑道:“你去把你嫂子也叫过来,我们三个一起拍一个。”
钟尔走归走,还是分了不少注意力在许听廊那边,通过余光视线,她知道许听廊没拍照片,心情也就舒畅了。
没料到她刚在休息室坐下,简欣文也跟了进来:“听廊哥哥叫你跟出来和我们一起拍合照。”
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但换个语境,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听起来倒像是她和许听廊才是主角,钟尔只是个凑数的。
“你少给我阴阳怪气。”钟尔险些翻白眼,“你想拍就拍,再哔哔信不信我真不让他跟你合照,你看他听不听我话。”
简欣文见她不上当,噎在当场。
“还不走?”钟尔睨她。
这种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倨傲和自信让简欣文心中的恶意急剧膨胀,她非但不走,还走近了一步:“是啊,他很喜欢你,很听你的话。”
钟尔托腮,享受这种轻描淡写打败对手的快-感:“嗯嗯,可气死你了吧。”
“可惜他这么喜欢你,却不肯给你名分。”简欣文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每次都公开否定,私下对你再好又怎样呢?”
这下戳到钟尔的痛处了,她天生是高调张扬的人,从前不跟前任秀恩爱,只不过因为不够爱,现在她那么喜欢许听廊,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她的。
但她怎么可能在情敌面前承认呢?明知对方故意激她,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挽尊:“所以呢?我不想结婚,他不想公开,互相妥协,公平公正,轮得到你丑人多作怪?”
简欣文大怒:“你说什么?”
战火一触即发,就在钟尔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休息室的门从外打开,许听廊的身影出现,顿时浇灭了她的嚣张气焰。
这人怎么老撞到她跟简欣文撕逼。
许听廊没看她,看的是简欣文。
“欣文。”他语气很温和。
“你是杨老师的女儿,我一直把你当小妹妹,当朋友。”他笑一下,“但是我其实,不缺妹妹,也不缺朋友。”
“……”
“所以如果你和我的女朋友闹到要我二选一的地步,我会坚定、而且毫不犹豫地选择女朋友。明白吗?”
他始终和颜悦色,话却说得极重,一点余地都没留,寥寥几句就让简欣文眼眶通红。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简欣文背手擦去泪痕,脚步凌乱地离开。
单独面对钟尔,许听廊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拿过她的杯子给她倒了杯水,说:“喝点水,消消气。”
钟尔轻哼一声,看在他维护她的份上,大度接过了这杯代表橄榄枝的水。
*
简欣文的最后一幕戏却没那么顺利。
她要拍的最后一幕戏是被蒙眼人劫持,劫持过程中难免要表现挣扎和反抗,混乱中,她觉得自己的胸被饰演蒙眼人的龙套演员摸了一把。
一开始她安慰自己,打斗过程中,肢体接触纯属难免,对方一个不小心,碰到她的身体也很正常。
她今日状态不佳,NG了很多次,经过十几分钟的修整,她提起精神,再度上阵。
可对方第二次碰了她的胸,她认定事情没那么简单,愤怒指责对方。
那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在她的厉声呵斥下涨红了脸,连话都说不利索,一个劲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以貌取人是大部分人的天性,工作人员在安慰简欣文之余,纷纷帮那个男人说好话:“他肯定是不小心的,你就就别跟他计较了,大不了一会换个人拍。”
导演和许听廊几个人则一起凑在监视器前回看画面,想确定中年男人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但打斗画面很多都是侧面或背面,动作也杂,机位没能拍到具体的事故画面。
事情可大可小,形势陷入僵局。
简欣文又哭又闹:“我会分不清故意还是不小心吗?!”
钟尔在休息室听到外头的动静,出去凑热闹,听清事情原委之后,她忽然眼神一凌,迈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注意到她的行为,许听廊不放心,打算跟过去看看。
“对,小许你赶紧去看一下。”刘导叮嘱,“让小钟这个时候就别跟小简较劲了,已经够乱了。”
闻言,许听廊脚步顿一下,回头,很认真地对刘导说:“不会的。”
“啊?”刘导茫然。
许听廊说:“钟尔不会落井下石。”
虽然他不知道她过去究竟想干嘛,但他知道她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踩简欣文。
钟尔这人,虽然小心眼、善妒、脾气也差,容易给人留下难搞的印象,但只要深入了解过她,就会发现她本质很心软也很正义,爱打抱不平,甚至到了有点多管闲事的地步,别人受了欺负,她比当事人都生气。
他不指望刘导能理解他的坚持和较劲,何况当务之急是过去陪钟尔,他没有再耽搁,疾步离去。
钟尔拨开围绕的人群,进到内圈。
众人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简欣文蹲在地上,已经气到整个人都在细微发颤,见钟尔进来,以为她来看自己笑话,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像领地被侵犯的动物,随时做好反击的准备。
钟尔没理她,径直面向龙套演员:“你说你是不小心的?”
她来者不善,眯着眼睛,目光像带了锋利的刀子,在对方脸上扫来扫去,带着十足的审视意味。
中年男人被她的气场所压制,眼神闪躲,避开与她对视,讷讷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钟尔冷笑:“三点半左右,你真以为没人听到你在厕所说了什么是吧?”
剧组的厕所人多,卫生环境较差,所以她一般都用的房车上的厕所,刚才因为房车厕所有人,所以她去的公共卫生间,特意挑了个路远点的,那边人少。
路过男厕的时候,听到里头两个中年男人在说笑。
其中一个说:“我靠,你胆子真大,什么手感?”
另一个猥琐地笑:“挺大的,很软。”
“你小心被打哈哈哈。”
“放心吧,一般人不敢吱声的,大不了我说我不小心的咯,这种事我有经验……”
钟尔当时没有多想,也没想多听,管自己进了女厕,直到听闻片场发生的事,立刻将两件事情联想起来。
但她没有证据。
那男人明显慌了一下,随后很快也意识到这点,狡辩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钟尔拔高音量:“厕所旁边不是有个监控吗,调出来把音量弄到最大,绝对可以听清他说的话。”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厕所旁边有没有监控,她随口胡诌的。
小方会意,加上看到许听廊也过来了,便放心把钟尔交给他保护,说:“我去调监控。”
她赌赢了,那男人一下子慌了神,面上满是心虚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听廊走到钟尔身旁,往前一小步,将钟尔半个身体护在自己身后,一条手臂也横在钟尔面前,以防对方恼羞成怒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他一来,钟尔就跟有个保护伞似的,气焰越发高涨,迥然有神的目光死死盯住另一个一直在帮忙打圆场的中年男人:“他在厕所就是跟你说话吧?来,你说句话,说句话我就能听出是不是你。”
其实她根本没那个记性,反正就是诳就是骗。
猥-亵女演员这件事,严重进局子,轻点也会被行业封杀,跑龙套虽然比不上正儿八经的演员赚钱多,但来钱也算容易,比一般工薪阶层油水多。
这人哪舍得为个酒肉朋友放弃自己的工作,二话不说把人卖了:“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从没干过这种缺德事,我们只是刚好一起上了个厕所,他自己说给我听的,我也劝他别这样。”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说的,真相大白。
简欣文选择报警。
报警之后的后续事宜花了不少时间,钟尔作为目击证人,也去警局做了笔录,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外头等了不少闻讯赶来的记者,好不容易把这些人打发掉,两个姑娘同坐一辆车离开,简欣文全程欲言又止,一直针锋相对的敌人变成了仗义执言的恩人,她想表达感谢却不知如何开口。
钟尔只作不知,偏头看着窗外发呆。
剧组的拍摄工作没停,钟尔回片场在自己的休息室待了好一会,等到许听廊下戏。
他进门以后没着急走近,而是细细打量了她好一会。
钟尔都怀疑自己脸上有花,扭头照照镜子确认自己的仪容仪表一切正常,才回头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我在欣赏女朋友身上的正道之光。”许听廊说。
钟尔被他逗乐,故作矜持地笑起来。
矜持不上两秒,“唰”地冲他张开了双臂,长长的广袖自她臂弯间垂下。
许听廊也笑,走过去把她紧紧揽进自己怀里。
“求夸。”钟尔说。
“勇敢、善良、明辨是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心胸宽广,足智多谋……”
许听廊把所有能想到的夸赞都说了一遍,钟尔也不喊停,乐颠颠地听着。
后来没词了,他把什么女星之光、人类之光、宇宙之光都说上了,钟尔才放过他,换了下一个问题:“那你喜欢吗?”
许听廊说:“肯定喜欢啊。”
情侣之间就喜欢说这种又俗又没营养的话,钟尔嘴角一个劲往上勾:“多喜欢?”
许听廊没有马上回答她。
钟尔不满,抬头看他:“这么难想?”
许听廊又斟酌一会,坏笑着说:“非常喜欢,虽然胸很小但还是很喜欢的喜欢。”
什么玩意!钟尔大怒,拳拳掌掌的立马就招呼上了:“许听廊你找死。”
许听廊笑着接住她的拳头,包在自己手心里。
非常喜欢。
想立刻马上娶回家的那种喜欢。
*
因着节外生枝,简欣文的杀青要延迟一天。
当天夜里,她在微博上把受到剧组演员性-骚扰的经历写了出来,鼓励女生朋友遇到类似的情况也要勇敢说不,并着重感谢了钟尔的出手相助。
钟尔向来招黑,难得做好事扬名,狠狠拉了一波好感,效果出人意料地爆炸。
网络上一片赞扬。
「好赞,girls help girls!不过之前不是说她们两个关系很差吗,看来都是营销号乱说」
「之前简欣文公开diss过钟尔,而且她们两个都对许听廊有意思,关系怎么可能好?这样的话我还蛮佩服钟尔的,放下私人恩怨替死对头打抱不平」
「这波赞钟尔,路人黑转路人粉」
「妮多本来就很善良,只不过做好事很低调,捐款什么的从来不摆到台面上说,这几年一直默默帮助贫困儿童,孤寡老人,流浪猫狗,赈灾什么的,捐赠数目也比各种买通告的艺人多很多,都靠我们粉丝自己在公示名单上看到才知道,没看到的不知还有多少」
「妮多还叫我们粉丝不要到处宣扬,她不希望借着别人的不幸博出位」
钟尔表面上装作不在乎,事实上躺下了都舍不得睡,一个劲抱着手机看评论。
有关她的新闻下,难得一水的正面评价。
许听廊催了几次都不管用,只能随她去,他从她身后越过脑袋,侧脸叠在她侧脸上,跟她一块看。
没一会钟尔就嫌重了:“看你自己的去。”
许听廊改用手撑额头,撤去七分力:“这么喜欢被人夸吗?”
“谁不喜欢听好话。”钟尔变相承认。
“你这个人,被骂了无所谓,被夸了会很开心。”许听廊捏捏她的脸,“心态真好,这也是种福气。”
钟尔非常认同,她觉得大家都应该学习她的心态:“不过一般没人夸我。”
“等《白首相离》上映了,会有很多人夸的。”许听廊说。
钟尔划屏幕的手一停:“会吗?”
“当然啊,演员获得好评最硬核的方式就是作品。”
这是侧面夸她演的好,钟尔挺受用,不过就算好好演戏能获得好评,她还是觉得不划算,不知道第几遍跟许听廊抱怨:“我以后再也不拍这么辛苦的电影电视了,我要当咸鱼,拍完《白首相离》,我起码要休息三个月,不行,六个月。”
“你干脆退圈躺家里吧。”许听廊好笑道。
钟尔认真思考了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也行啊。”
她翻身面向他,笑得坏兮兮的:“那我就可以每天等你下班。”
许听廊也笑,两个人相处久了,笑意里那股意味深长简直如出一辙,他明知故问:“等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