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钟尔理直气壮地说,“我的钱太多了,要是不造作,怎么在死前把钱花完?”
许听廊充耳不闻地扛着她进了房间,又拐进隔间的衣帽间,在一面大柜子前把她放下来,然后拉开了柜门:“行了,你别折腾小方了。说真的,你这么难搞,我有时候都怕他心生怨恨对你投毒。”
钟尔:“……”
她暂时没空回嘴,因为柜子里居然放了很多女士的衣物,都是买给她的。
他房间里都给她辟了地方放衣物了,这也太像同居了吧。她咋舌。
许听廊既然谋划着把钟尔弄到家里来过生日,当然不可能毫无准备,给她备了七八套衣服,见她还要挑三拣四,再磨蹭下去他都得迟到,耐心告罄,直接随便扯了几件衣服替她换上。
路上钟尔躺在后座,嘴里叼了一袋豆奶,含糊不清地控诉许听廊的罪行:“昨天晚上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我都困死了一直跟你说你也不听,现在还不让我睡觉,我看你是想让我死。”
许听廊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说:“你有这个功夫埋怨我,为什么不能趁现在睡一觉?”
钟尔翻个身,改为侧卧,单手撑着脑袋看他,甜丝丝地说:“因为想看着你啊,舍不得睡。”
“我知道了,原来你是不够困。”许听廊说着还点了下头,表示对自己的赞同。
钟尔:“……”
*
锦城的取景拍摄期间,钟尔一般都住在许听廊家里。
不过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目标太明显,他们得万分小心,毕竟狗仔无孔不入。
分车乘坐,全副武装,密切注意后方跟车。
胆小谨慎的三个星期平安过去,就在钟尔暗自佩服自己的躲狗仔技术时,一条热搜悄然登顶。
“狼耳夫妇疑似假戏真做”。
钟尔从小方口中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肯定被拍到了。
除了被暴露隐私的不快,她必须承认自己是有点期待的,一旦被拍到回同一个小区,那就有理也说不清了,要是狗仔再神通广大点,拍到进同一扇门的画面,那就是无可否认的实锤。
那么许听廊会怎么做?
不过小方接下来的话否定了她的内心猜测:“你早上晒的那张照片,戴的帽子和许听廊前两天参加活动的机场路透一样。”
帽子?
还真不是情侣款。
很火的潮牌出的鸭舌帽,很多人都有。
这倒提醒钟尔了,她和许听廊迄今为止还没有置办过任何情侣用品,什么衣服鞋子,帽子墨镜,手机套钥匙扣,都得安排上,大不了私下偷偷用。
要不是情侣头像和情侣网名太招摇,她也想换上,许听廊的网名她都想好了,就叫“可爱”,毕竟她叫“你可爱的爹”。
也许有点幼稚,但她没能在十几岁的时候谈一场幼稚的恋爱,不曾在一次次的恋爱伤痕中学会必要的冷漠用以自我保护。
这甚至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所以她是赤城的,盲目的、毫无保留的,再也无法扮酷。
像小女生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难免过度黏人、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她不自觉地倾尽所有,也渴望对方的所有。
对于恋情传闻,许听廊依然给予了坚定的否认,通过公司公关回复:「帽子纯属巧合。」
钟尔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上来的滞涩。
可他早就说过不会公开恋情,这次声明甚至没有一点撒谎的成分,帽子本来就只是巧合。
她都找不到任何责备许听廊的理由。
“这年头就算是素人,谈恋爱一个月都不一定公开吧。”电话那头,裴箴言叫她别胡思乱想,这波他站许听廊,“何况你们这么大两个腕,一旦公开你知道你们要面临怎样的舆论浪潮吗?要想攘外,必先安内,你俩自己都还没整明白呢,就想把感情放到大众面前去经受考验,你觉得这现实吗?”
“我知道,我没有非要他公开。”钟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那你在不高兴什么?”裴箴言虽然跟男生谈恋爱,但思维依然很直男,“钟尔你觉不觉得你跟许听廊谈恋爱以后,就变得很无理取闹?”
陆仅在一旁说风凉话:“她以前也无理取闹。”
“对,以前确实也无理取闹。”这点裴箴言充分认可,“但她以前无理取闹只折磨别人,现在她无理取闹折磨的是她自己。”
钟尔:“……”
她以前谈恋爱,只有两个烦恼,一是“他怎么这么舔狗,我好下头”,二是“怎么办我又腻了,我要怎么提分手才能把伤害降到最小”。
她现在谈恋爱,有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带来的甜蜜欢欣,代价就是无穷无尽的烦恼,许听廊随便一句话、一个举动都会引发她的猜忌,而这些猜忌,通通引申向同一个问题——他是不是不够爱我?
陆仅接过话筒,他每次话不多,但句句是精髓:“而且你是不婚丁克主义,我觉得他接受这点比你接受他不想公开更艰难。你们就别互相为难了。”
裴箴言插嘴:“你说他俩不会有因果关系吧?说不定因为许听廊不想公开,钟尔没有安全感,才不想结婚;或者因为钟尔不想结婚,许听廊没有安全感,才不想公开。”
陆仅:“好,欢迎来到《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栏目。”
钟尔:“……”
让两个男生这么一通搅合,她越发觉得自己没理,完全没好意思跟许听廊提。
但身体是诚实的,心里有芥蒂,隐藏得再好也会露出马脚,耳-鬓-厮-磨之际,那种下意识的抵触和细微的僵硬都骗不了人。
许听廊很快发现不对劲,他停下动作,拂开钟尔脸上散乱的发丝,轻声问:“怎么了?”
钟尔顿一下,摇摇头。
许听廊观察她一会,问:“你累了?”
“嗯。”钟尔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为了增加确信度,她打了个哈欠,“你还要多久?”
往常她也喜欢说累,但总带着欲拒还迎的娇嗔,不像今天,即便情-欲尚未消散,眼神还湿润,呼吸仍急促,但语气里透出来一股子淡淡的疏离。
但许听廊显然没打算那么轻易放过她,好不容易熬到洗澡,结果她又被摁到了淋浴间的玻璃上,背后男人滚烫的身躯贴上来。
钟尔心累地闭上眼睛。
算了,克服一下,就当舍命陪君子。
“还不发火?我都怕你的肺气炸。”许听廊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与自己对视,“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惹到我,我只是想睡觉。”钟尔扯落他的手。
“因为我否认恋情吗?”
他居然知道,还说出来了,事发突然,她都没想好到底是承认还是否认,眼神躲躲闪闪的不肯看他。
许听廊越发确认自己的猜测:“我自我感觉今天一整天别的表现都挺好的,应该没别的扣分点。现在想来,我上次否认你就不太开心,是因为这样才放了我妈鸽子吗?”
钟尔否认:“上次不是因为这个,上次因为我妈妈不来,我心情很差。”
至少不全是因为这个。
“所以今天果然是因为这个吗?”许听廊立刻抓住她的言下之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尔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以躲避的了。
俩人陷入好一会的无言以对。
半晌,她率先打破沉默:“我没有强求现在就公开。”
她这段话里有个重点。
“现在”——这代表她始终有公开的需要,即便现在不求,将来某一天也会要求。
她想要和他以共同体的身份,光明磊落地出现在世人面前,接受祝福和质疑。
许听廊挺诚实的,没给她画大饼:“我确实不想,但你想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啊。”
他好笑道:“你闹出那么多次热搜,我还不是都由着你了。”
“谁稀罕你不情不愿的。”他这语气好像她强买强卖似的,钟尔很没面子。
“我也没想到女朋友这么早就开始那么多。”许听廊把下巴搁到她肩上,心满意足地感叹,“看来确实很喜欢我。”
钟尔觉得更丢人了,怒道:“我都说没事了,是你自己非要问,问出来还要嘲笑我。”
“我不问出来,你晚上还能睡好吗?”
“我怎么不能?”
回想整件事情,钟尔都觉得自己很矫情,躺到床上,她开始进行自我唾弃和反省。
“在想什么?”许听廊关灯上床,从后面把她抱住。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黑暗中,少了光线的审视,真心话变得容易许多,钟尔闷闷不乐地说,“我以前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不开心,但跟你在一起我老胡思乱想。你大概觉得我很烦吧。”
“没有。”许听廊脱口而出。
钟尔不信:“这么快?有撒谎嫌疑。”
“你喜欢我才这样,你对我不一样我很高兴。”许听廊也说得很认真,“下次有事直接跟我说好了,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发现的,万一我没发现,你一个人在那生闷气有什么意思。我对你的容忍度应该够你折腾的。”
“知道了。”
互道了晚安,十分钟过后钟尔还是没睡着。
她认命地睁开眼睛,翻过身跟他面对面。
“许听廊。”
许听廊也没睡着,当即睁开眼睛看她,眼神和声音都很清明。
“我实在憋不住,还是跟你说了吧。”钟尔轻咳一声,“我不强求你什么时候承认我,但你至少不要否认我啊,你这点打太极的本事总有吧。”
“行啊。”许听廊答应得很爽快,“那我也有个要求。”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钟尔其实已经有预感了,她之前就怀疑过他介意,但他城府比她深,能藏住事,她也就没有多想。
“我不强求你什么时候嫁给我,但你至少不要说你不婚,这点忽悠我的本事你总有吧。”
“行,扯平。”
既然大家半斤八两,钟尔彻底放下心理负担,手熟门熟路伸进他领口,着迷地正反手摸了几把,才心满意足道:“富士晚安!”
*
次日天还没亮。
钟尔坚守阵地,没被许听廊拖去陪他拍早戏。
黏人!等到许听廊终于放弃,她在半梦半醒间半是甜蜜半是抱怨地腹诽一句,随后便陷入了沉睡。
再度迷迷糊糊地醒来,是听到有人在扣门,一个女声在叫“听廊”。
知道该起床了,钟尔把头蒙进被子里,试图多赖两分钟。
她太困了,拜许听廊所赐,她每天都睡眠不足。
每天起床的时候她都发誓“今晚要清心寡欲”,可每天躺下的时候看着许听廊,脑子里只剩下一句“食色性也”。
敲门的人推门而入,又叫了一声,这回是“许听廊”。
这是谁?钟尔人没清醒,但脑子开始转动。
这声音有点耳熟,但她确定不是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那大概是许听廊身边的吧。
不对,许听廊不是已经走了吗,那叫醒服务应该冲着她来啊,怎么会叫许听廊呢?
还连名带姓叫,他身边的人谁这么喊他啊?
等等!电光石火间,钟尔被一道惊雷劈醒,猛然睁开眼睛,她死死地盯着被子,仿佛想透过它看到外面的世界。
这场合,这声音年龄,这口吻……
莫非……
可是许听廊他妈明明还要几天才回来的,不然她早就卷铺盖跑路了。
这这这……还不如上次就硬着头皮跟着许听廊赴宴了呢,总好过独自一人面对家婆大人。
最操蛋的是,她没穿衣服!!!
钟尔欲哭无泪,她不信她能倒霉成这样,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噩梦。
为了证明这一切不是梦似的,一只手亲昵地隔着被子拍拍她已经僵成棒槌的背脊,触感无比真实,绝非梦境可以模拟。
对方大有【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恶心死】的架势:“哎哟我的宝贝儿子,怎么睡得像个小懒猪,叫都叫不起。”
第61章 结局·中
许母是提前结束的旅程。
回到家看到许听廊的车停在地下车库,她依稀记得儿子之前跟她提过《白首相离》拍摄地的最后一站就在锦城。
那时她叫他住家里他还不乐意,古装戏拍摄必然在郊区,他嫌路远,说要看具体情况。
现在还不是跑回来了。
嘴硬。许母如是欣慰地想着,见被子里那团人形还没动静,就伸了手,打算掀被窝。
结果她刚把被子往下一拉,里头的人也立马抓住了被子,默默与她抗衡。
许母:???
这么僵持了几秒钟,里头的人率先投降,瓮声瓮气地告饶:“阿姨,你别拉了。”
许母:!!!
她跟触电似的猛一下松开手,回顾四周,才发现房间里有姑娘存在的痕迹,窗边矮柜上半开的女士小包,散乱着口红和湿巾,枕边的手机套了个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沙发上胡乱堆积着的衣物仔细一看分明是女士的,还有件内-衣明晃晃地悬挂着。
这婆媳见面来得猝不及防,两个人都丝毫心理准备,房间里顿时陷入窒息般的尴尬沉默。
钟尔一动不动在被子里蒙了一分钟,终于有所行动。
只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往床单上四处摸索,似乎在找什么。
许母觉得她应该是想找手机,于是探身替她拿过,塞进她手里。
两只手触碰到,钟尔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谢谢阿姨。”
其实于情于理,钟尔都应该第一时间露面跟许母打招呼才对,这么缩在被窝里,显得非常不懂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