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银瞬间像被人掐住喉咙,气焰全无,嘴里却不干不净的嘀咕:“过两天就出门子了,你去那儿干啥?”
“告诉奶奶我后天嫁人啊。”梁好运装成原主老实的模样,说着把包递过去,“他给我买的衣裳。”
“啥衣裳?给我们看看。”左邻右舍婶子大娘同时开口。
钱多银也好奇,夺过去就把衣裳拿出来。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儿是农历五月十六,虽说此时得有八点了,外面还是亮如白昼。
钱多银拿出来,婶子大娘齐呼:“咋是个白色的?”
“他说现在结婚新娘子都穿白色的,穿红的土,就给我买个白色的。”梁好运说着,不安地看着钱多银,“要不,我,我明儿再让他给我买一个?”
钱多银问:“跟他约好了?”
“我可,可以去他们村找他。”
钱多银又骂:“你长不长脑子?后天就嫁过去了,明天去找他,人家咋想?”
“那就,就不去了?”梁好运期期艾艾地问。
钱多银不客气地说:“去啥去?”抬手把裙子扔给她,砸的梁好运一脸,梁好运佯装吓得哆嗦了一下。
左邻右舍一看她这可怜样儿,连忙劝:“老钱,消消气,好运也是不懂。”
“对,她一个未婚小姑娘知道啥啊。”
“好运,还没吃饭吧?”
梁好运弱弱说:“我——”偷偷看一眼钱多银,发现她面色不善,忙说:“我不饿。”
“不饿睡觉去!”
梁好运麻溜的回屋,借着月光弄点热水洗漱。没敢点灯,否则钱多银得进来骂她,不知道过日子,灯油不用你买之类的。
用木棍抵上门,梁好运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片刻就进入梦乡。
她这个身体养成了习惯,翌日天蒙蒙亮,梁好运睁开眼,一阵恍惚。好一会儿,记起她穿越到和平年代,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洗漱后,天亮了许多,梁好运再次摘个黄瓜和番茄站在门口啃。
隔壁人牵着羊出来,看到梁好运忍不住问:“咋一大早的就吃黄瓜?”
“张跃民要带我去县里跟人学化妆,让我在这里等他。”
县里没婚纱店,也没有化妆店。农村姑娘出嫁要么自己胡乱涂一下,要么去理发店,县里的理发店有个女理发师会化妆。虽然也不咋地,总比自己画的好。
“啥时候的事?”邻居忙问,“咋也没听你大妈说?”
梁好运道:“大妈让我用堂姐的东西随便涂一下。张跃民说明儿他高中同学都来,怕他同学笑话,非叫我跟人家学学。”
“你昨晚咋不说?”
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梁好运当真吓一跳。
不过她不看也知道,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的人,除了钱多银没旁人。
梁好运一脸胆怯地说:“昨晚——忘了……”
钱多银忍不住瞪她一眼:“这么大的事都能忘?你还能干啥?去把那个白裙子拿着,换条红的。”
“可是,可是张跃民说,他,他明天穿白衬衫来接我啊。”梁好运道。
钱多银:“你管他穿啥?你不许穿白的,大喜的日子像啥样。”不容梁好运开口,“赶紧的。他有没有说啥时候来?”
梁好运搁心里翻个大大的白眼:“七点左右吧。不会超过七点。他说学,学化妆得学好几个小时。不早点去又得弄到下午。下午他家还有事。”
“对!”邻居转向钱多银,“下午他们得过来送聘礼。”
钱多银一想到聘礼是半只大肥猪,赏梁好运个好脸,语气比刚刚温和一点,“那你别在这儿等了。等他过来接你到县里,至少得八点。”
“那我还跟昨儿一样去五里坡路口?”梁好运说着,看一眼邻居。
邻居点头:“你最好去那儿等他。对了,跟人学化妆要不要钱?”
“他说不用,是他一个同学的亲戚。回头东西也借给我用一下。”梁好运信口胡扯。
钱多银一听还有这么好的事,果然催梁好运赶紧去。
梁好运用她的旧书包装上衣服,到门口看到钱多银,还说:“那我走了。”钱多银摆手,梁好运才敢去。
出了吕梁村,梁好运就忍不住骂,“杀千刀的毒妇,让你再猖狂一天。”
末世条件不允许,大多数人选择直接领证。梁好运来到这儿,结婚证已经领了。她没有穿婚纱的概念,自然也没想到化妆。
张跃民以前不知道钱多银两口子的德行,以为他们会请人给梁好运画新娘妆。现在知道他们啥德行,昨儿回来的路上问一句,梁好运才想起这事。
梁好运觉得她“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就想跟张跃民表示不用了。紧接着想到她这辈子可能就结这么一次婚,涂点口红人显得精神,就改口要去市里买支口红。
张跃民下意识回头,看到梁好运明艳的五官,把担忧的话咽回去,改成短短两个字——也行。不过,他俩约定的不是七点,而是六点半。
张跃民打算接梁好运去县里吃早饭。
梁好运往县城的方向走大概一里多一点,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青年。
待人走近,不是张跃民又是哪个。
今天这身跟昨儿一样,不过明显比昨天的旧。但也比梁好运身上的衣服新。
梁好运穿的也是白衬衫和黑裤子,不是昨儿那一套。昨儿的白衬衫泛黄,这件明显都要成灰色的了。
张跃民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又有些不舒服,像是自家人被虐待了一样。
梁好运见他盯着她的衣服,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知故问:“咋了?”
“她收我们家那么多钱,就不舍得给你买套新的?”
梁好运笑道:“她不知道我知道了啊。”
“你还笑?”张跃民瞪她一眼,“傻不傻啊?”
梁好运:“傻!不然也不会明知你八字不好,还要嫁给你。”
张跃民顿时没了脾气,掉转车头,佯装生气道:“快点上来。”
一回生二回熟。
梁好运一下跳上去:“我大妈说白色的不吉利,要我把裙子拿来跟人家换条红的。昨儿我不是回去的晚吗?她骂我咋不死在外面,我一提到奶奶她就不骂了。我怀疑那个药是她给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心虚。”
“听你这样说我也觉得是她。就算不是,你奶奶喝药的时候她肯定也在。”张跃民道:“回头见着警察就这么说。”
梁好运道:“啥时候报警?”
“这事不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张跃民道:“明天我同学过来,回头让他去。”
梁好运问:“那个‘倒爷’?”
“对。”
“咋来?”
张跃民:“开他的小货车。”
“你不会是想叫他开小货车接我吧?”
张跃民笑了:“他想得美。我都安排好了。”
“又安排好了?”梁好运忍不住冲着他的背翻个白眼,“这两件事都跟我有关,我还是当事人,就不能现在告诉我?”
张跃民:“现在告诉你就没啥惊喜了。你明儿一早就知道了。”
翌日,梁好运被熙熙攘攘的人吵醒,出来一看院子里全是人。
梁好运愣住。
“好运起了?别愣着,快去洗脸,等会儿张家就来人了。”
梁好运循声看去,不是陌生人,是她还没出五服的亲戚胖婶,手里拎着一个铁锨,正帮忙和泥搭建明儿她回门宴请客人的锅。
梁好运很想说,别忙活了。垒的再好也用不到,指不定钱多银和梁守义两口子下午就被公安抓走了。
不过,她知道她要敢这么说,钱多银和梁守义就敢上来撕了她。除非她手里拿个大菜刀。然而,她现在手里只有一双破袜子。
梁好运轻哼一声,回屋穿戴齐整就去洗脸。
钱多银两口子没把她当人,他们的亲闺女连口红都有,梁好运却连牙刷牙膏也没有。
嘴巴实在难受,以至于昨儿跟张跃民到县里就去买牙刷牙膏。
张跃民做梦也没想到钱多银这么过分,家里不差钱,连几毛钱的牙刷都不舍得买。
俩人到市里,张跃民又给梁好运买一个最贵的牙刷和牙膏。但没拿过来,以免被钱多银摸走,还得骂她自私。
梁好运用盐水漱漱口,就去帮胖婶和泥。
胖婶推一把梁好运:“你和啥泥,赶紧换衣裳化妆。”
梁好运:“不急,时间还早。”
“还早就过来做饭!”
钱多银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
梁好运又想骂人。
吕梁村最穷且为了“卖”女儿给儿子娶媳妇的人家,也不会让即将出嫁的闺女做饭。
梁好运扫一眼胖婶等人的神色,果然一个比一个意外,随之想到什么,又一副很能理解的模样。
梁好运不会读心术,也知道这些人在想,摊上好运这么倒霉的闺女,老钱也不容易。
心里嗤之以鼻,梁好运面上温温吞吞去厨房烧火。
饭后,梁好运乖乖的去刷碗。厨房打扫干净,梁好运洗掉脸上的汗水,就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东西可收拾,就几件破衣服鞋,还有原主不舍得丢掉的课本。
梁好运换上红裙子,用床单把东西裹起来,对着镜子把头发盘起来,就涂口红。
一切妥当,梁好运也没出去,更没把门打开。
钱多银等的不耐烦,推开门就吼:“你搁屋里——”看到梁好运的面容,钱多银愣住。
以往梁好运太忙,顾不上捯饬。面容姣好,架不住蓬头垢面,十分颜色也只剩五分。如今头发盘起来,露出精致的五官,精神状态一改以往的小媳妇样儿,又擦了口红,气色更胜,仿佛变了一个人。
钱多银不由地羡慕。
梁好运眼尖,看得一清二楚,心底嗤笑,这才到哪儿?有你羡慕的时候。
钱多银意识到她失态,连忙收起嫉妒之色,道:“换好了就别再出去,等我喊你。”转过身就骂咧咧。
梁好运虽然没了异能,不过听力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听到钱多银可惜她闺女长得不如梁好运,还骂梁好运一个死丫头长这么好干啥。梁好运又想笑,这个女人可真不知足。
梁好运她爷爷奶奶长得很普通,架不住梁好运她大伯蠢,尽挑爹娘的缺点。梁好运她爹聪明,挑优点。
梁好运她大伯找个嘴大眼睛小,颧骨突出,堪称丑陋的钱多银。梁好运她爹找个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还能是猫不成。
梁好运的爹娘好看,到了梁好运这里没有基因突变自然不差。梁好运她堂姐也没能基因突变,以至于跟她大妈一模一样。
谁说不是亲母女,那一定是个瞎子。
“好运,好运,拾掇好了没?来了——我的乖乖哟。”胖婶进来看到梁好运的模样,惊得张大嘴,“好运这一捯饬,可真好看。”
“我看看,我看看。”
在外面看热闹的小孩挤进来。
梁好运下意识冲她们笑笑,小孩子被人一下子拉出去,还挨了一巴掌:“看啥看,没你们不看的?该看的好看,不该看给我离远点!”
胖婶脸上的笑容凝固,“那啥,好运,大喜的日子,别跟他们计较。东西都收拾好了?”
梁好运知道孩子的长辈为啥这样说,怕离她太近,跟着倒霉呗。这样也好,以后知道她有十八万上门攀亲,她也好拒绝。
梁好运回身指着包裹:“也没啥。就这些东西,大伯大妈养我这么多年不容易,没让他们置办。张跃民说,结婚用的东西他们家都置办齐了。”
胖婶点头:“你大伯大妈这些年是不容易。还有你堂姐,在厂里打工,今天都没敢回来。听你大妈说,今天加班,明天请假才不扣工资。”
梁好运心说,听她放屁。
她堂姐哪是没空,是觉得没必要。明天回门娘家办宴席,她好回来吃好的。
梁好运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大妈都跟我说了,堂姐在厂里也挺累的。您这么急着过来,是不是张跃民来了?”
“对对,我跟你说,来的不止他一个,十来个大小伙子呢。”胖婶连说带比划。
梁好运好奇:“这么多?我出去看看。”
“不行,不行。”胖婶堵住门,“等他进来。该来了吧。”禁不住回头,眼中猛一亮,“来了!”
第6章 婚礼
梁好运没忍住,勾头朝外看去,张跃民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张跃民,白衬衫,黑西裤,跟前天没什么两样。
其实细看还是有的,脚上的黑布鞋换成了锃亮的黑皮鞋。头发也不再是那日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头发往后,抹了摩丝,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好看的眉眼,眼中蓄满笑意,端的是春风得意。
梁好运不由得看直了眼。待他冲她微微一笑,梁好运方反应过来,禁不住露出笑意,看来他也蛮看中这场婚礼的。难怪不许她在婚礼上搞事。
“来了啊。”梁好运不知道此刻应该说啥,当着胖婶的面以免暴露,干干巴巴的打声招呼。
张跃民露出笑意“嗯”一声,看向挡在他和梁好运中间的人:“您是……?”
“我是好运她婶子。”
张跃民瞧她身体纤瘦,脸上有肉,胖乎乎的,“您是胖婶吧?”
“好运跟你说过?”胖婶高兴,“快进来。老钱,老钱,啥时候发嫁?”侧开身子就喊钱多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