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凌云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只觉得窒息。
如果再加上她大侄儿和她亲妹子,那这一幕就太熟悉了。
四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孩子,打成一团,她闺女和她妹子是一国的,二狗子年纪还小的时候永远都是被压着打的,实打实的摁在地上猛捶。如果她大侄儿也在场的话,就出面调停一下,具体的办法是站在战场之外,格外敷衍的喊两句:别打了别打了,算了吧停下吧。
等二狗子长大了,那俩联手都打不过的时候,她大侄儿就变了立场,偶尔也会上前给两边拉架。当然,更多的时候她大侄儿是一把抱住二狗子,控制住他后,再敷衍的喊两句: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一想到那曾经的一幕幕,盛凌云觉得她的脑袋就要爆炸了。
幸好,她大侄儿和亲妹子没在场。
“打!打起来!打得好!棒!”尤神婆兴高采烈的拍着巴掌,因为赵桂枝手里有把长柄扇子,而二狗子非但手无寸铁先前还磕伤了膝盖和手肘,多少动作有些迟缓,俩人愣是打了个平分秋色。
尤神婆高兴极了,恨不得在场边助威呐喊。
还真别说,场面挺精彩的,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就是菜鸡互啄。
“停下!”盛凌云一声怒吼,指了指墙边,“给我站那儿去!你站这边!还有你!”
连尤神婆她都没有放过,一人指了一边的墙,仨人呈三足鼎立的形状,分别站到了不同的墙边。
面壁思过。
以为这样就够了?
不,远远不够的。
盛凌云让他们仨都面朝墙壁,转身就拿了个藤拍过来,挨个儿走过去,照着这仨的屁股蛋子狠狠的抽:“我让你们不消停!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二狗子媳妇儿也是!真的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对你们一视同仁,这都是欠抽的!”
尤神婆委屈巴巴,偷偷的侧过脸去看二狗子,用特别小的声音控诉:“这就是你说的温柔善良超级治愈的大姑姑?”
二狗子没听到,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
倒是赵桂枝答应了一声:“那可不?我妈超好的,分开那么久,我特惦记我妈,她啥我都惦记。”
盛凌云微微一笑:“真的吗?那我可得赶紧让人去大厨房,好叫他们别准备大餐了,回头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怎么样啊小桂枝?想念妈妈做的饭吗?”
赵桂枝:……
她错了。
连骂带打的,盛凌云总算把这仨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顺便也弄清楚了这近两年时间里各人发生的事儿。
主要当然是针对亲闺女的,其次是亲妹子,再然后才是俩侄儿。当然,考虑到大侄儿做事稳妥做人靠谱,她也没多问。至于其他几只……
随便吧,爱咋咋地。
得知闺女真的嫁人了,嫁的还是个读书人,她就开始犯愁。呃,替闺女的婆家犯愁的。
“你有没有把你婆婆气死?”
“气着了,气到活蹦乱跳,就跟你家的小哭包似的。”赵桂枝顿了顿,强调道,“但没气死。”
“那她心胸挺宽广的嘛。”盛凌云伸手捏了捏眉心,“我这边的人际关系倒是简单,上头有个老娘,年岁已经很大了,她是中年得子,也就是我这辈子的亲哥哥,小锦的亲爹。”
“我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不管事儿了,一年里面起码有半年光景在生病,就算没生病,也极少出她那个院子。大夫说了,好好养着用药吊着,兴许还能活几年,但这个不好说,总归得看天意。”
“小锦,你们已经认识了,她是遗腹子,她爹没了她娘哭晕过去了,叫了大夫过来才知道有了身孕。不过她娘是个软包子,以前就立不起来,没了男人生下的又是个闺女,觉得这日子没啥指望,让娘家人一劝,小锦还没满周岁,她就回了娘家。再后来,就听说她嫁给了一个鳏夫,提人家养孩子去了,好像又生了自己的孩子吧,不知道几个,反正两家算是断了亲了。”
“原身是把小锦当亲闺女养的,应该是替代心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吧。对了,你们知道原身跟赵二老爷有婚约吗?”
赵桂枝举手:“知道!他为了不娶你离家出走了!”
盛凌云给了赵桂枝一个露出八颗牙的标准营业性微笑:“是啊,你爹能耐吧?”
“他也不一定是我爹呢,我这个身份是假的,我哥为了能顺利接济我,特地给我抬的身份。”赵桂枝一脸的诚恳,“妈你要相信我,我跟我爸不是一国的,我跟他没关系。爸妈离婚,我跟妈。”
“滚犊子!”
石二苟也不甘示弱:“大姑你要相信我,要是我见到了姑父,我一定揍他,给他揍得满地找压牙!我肯定帮你!我大哥也会帮你的,他现在有两米高,无比壮硕的大块头,一巴掌就能把我扇飞出去!”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扇死你?”
盛凌云对熊孩子们果然是一视同仁的,当然也包括尤神婆以及盛锦娘。
但要叮嘱的话还是不能省。
“小锦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你们回头说话的时候,收着一点儿,别把人家给吓着了。就不说别的,我占了人家姑姑的身子,总该替她照顾一下家里人。原身没什么遗憾,最关心的就是亲娘和侄女,明白了吧?”
赵桂枝醋意爆棚:“真的是因为原身?真的?没有别的私人感情?”
本来是真没有,但瞅着亲闺女一副打翻了醋坛子的模样,盛凌云就觉得吧,这个好像可以有。
于是,她笑眯眯的凑过去,故意逗闺女:“有啊,好歹也是养了两年的孩子,那孩子对我又特别亲近,心里头就怪惦记着,瞅着你们欺负她,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赵桂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妈!!”
“干啥一惊一乍的?”
“你真的是我妈妈啊?我的妈哟,你还会舍不得?自个儿十月怀胎亲自生下来还养了二十多年的亲闺女,也没见你舍不得揍!你竟然还能舍不得那小哭包?”
盛凌云:……
她的鸡毛掸子呢!
藤拍凑合也成呢!
赵桂枝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来自于亲妈久违的母爱。
就感觉吧,缺了两年的毒打,今个儿一上午就挨完了。
令人腚疼的母爱。
那当妈的也不好受呢,倒不是那么矫情的“打在儿身疼在娘心”,盛凌云就感觉今个儿一上午的头疼,都快抵得上先前两年了。
等吃过午饭,再度找了个瞎得可以的借口,把盛锦娘打发走后,母女俩终于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这俩躲到屋里睡午觉去了。
然而,温馨的场面还是没出现,盛凌云对赵桂枝来了个约法三章。
“第一,我的消息不准告诉你那两个舅舅,还有舅妈和小姨他们。谁都不准说!你表哥你堂哥可以,但要求他们保密!”
“第二,没事儿别喊我妈,回头我找个借口,先撮合小锦和土疙瘩,要是这俩的亲事成了,我收你当干闺女。”
“第三,回头我会抽空去一趟府城的,看望你奶奶,还有我那倒霉催的女婿。”
赵桂枝:???
道理她都懂,但二郎怎么就倒霉了?
“那老干妈你得快点儿,回头等日禄书院放假了,我得跟二郎一起回老家过年。”
“谁是你老干妈啊?”
“干娘和干妈不是一个意思吗?”
“那我很老吗?”
“小干妈你好,小干妈再见。”
所谓的,求锤得锤,求打得打。
那一瞬间,赵桂枝仿佛突然就跟三郎和虎头产生了共鸣。
噫——
赵桂枝一行人并未在盛家多做停留,主要是因为盛凌云决定亲自前往赵府,看望上辈子婆婆的同时,也顺便瞅一眼土疙瘩。再就是,两家多年的隔阂还是要想办法解除的。
原本,在不知道赵家主子已经被换了芯子前,盛凌云压根就不在乎赵家如何。但眼下情况不同了,毕竟以后赵桂枝肯定会两边跑的。
“干娘再见~我在府里等你噢~”赵桂枝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她妈挥了挥手绢,“记得你答应给我的礼物,下次去看我千万一定要带上啊!礼多人不怪,我肯定不会怪你的。”
盛凌云保持微笑送走了这仨熊孩子。
等人走了,她一扭头才发现盛锦娘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小锦怎么了?”
“她为啥要喊你干娘呢?”
当然是因为盛凌云再也不想从她亲闺女口中,听到老干妈这三个字!
“我对她一见如故,已经收她当干闺女了。”盛凌云想着早晚都一样,早点儿认了也行,到时候还能顺便培养一下姐妹情什么的。
她完全没想过,有个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盛锦娘的脾气已经够暴躁了,这要是再跟赵桂枝他们几个混在一起……
完球预警!
一听说姑姑多了个干闺女,盛锦娘立马两眼含泪:“姑!!”
“停停!”盛凌云受不了了,赶紧叫停,“我过几日要去一趟府城,拜访赵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盛锦娘瞬间收泪,“姑你会帮我讨回公道的,对不对?”
“我不会,但我干闺女会。”
盛锦娘立马想起了那俩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姐姐,花式骂人的一幕。话说,她俩是怎么骂的来着?赶紧回忆一下,练熟了以后去骂赵大骗子。
也不对,她骂人都没那个气势,或者可以找帮手?可要怎样才能让赵大骗子的妹妹主动帮她呢?
“姑,她是你干闺女,那是不是我干表姐?”
“是吧是吧。”
“那我干姐姐喜欢啥?”
“钱吧钱吧。”
“我准备一份礼物送给我姐,姑你觉得咋样?”
“行吧行吧。”
“好的,那我准备准备,给我亲姐的礼物怎么能凑合呢?”
盛锦娘转身走了,只留下盛凌云一人,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之中,心说,她是怎么从干表姐,直接跨越到了亲姐的?
这个跨度,有点儿离谱啊!
然而,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
在送走了赵桂枝一行人的三天后,盛家姑侄也收拾收拾出发了。之所以没一块儿走,也是因为盛家这边事情太多了,需要提前安顿好。当然,准备礼物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事儿就交给了盛锦娘去做。
盛凌云还是很放心这个侄女的,只能说原身比她会教孩子,起码比养出一条条咸鱼来。盛锦娘对于人情来往之类的事情特别擅长,无论是准备年礼节礼,还是贺礼寿礼,都很有一套,每次都能送得既体面又得人心。
这点其实很难的。
像盛家这种富贵人家,送体面合适的礼物是很容易的,选贵重的摆件就是不会出错的。但也因为不想出错,别人家都送中规中矩的东西,显得诚意不是那么足。
而盛锦娘就不同了,她是那种既能让礼物体面,又能让收礼人由衷的高兴起来。
反正盛凌云挺放心的,唯一不太放心的是她对赵闰土的恶意,因此特地检查了一下她给赵闰土送的礼物,发现没有,只有送给赵府的。
也行吧,本来送礼也不是必须每个人都顾及到的。
+
赵府。
差不多盛家姑侄出发时,赵桂枝一行人也回到了府城。
因为随从提前一步先过来送信了,等赵桂枝下了马车时,就看到她哥仿佛三天没上大号的表情,站在赵府门口当门神。
还不止她哥,二郎也休假回家了。
“二郎!”赵桂枝欢天喜地的蹦跶了过来,“二郎啊,我认了个干娘。”
换个人要是媳妇儿出门一趟就认了个干娘,起码也会稍稍表现出一些诧异来。但二郎不会,他甚至还觉得,不就是认了个干娘吗?哪怕赵桂枝认了个亲娘,他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挺好的,你累了吧,先回去洗漱休息一下。”二郎笑着说。
赵闰土恶狠狠的瞪过来:“我还有话要问她呢!”
“舅兄要问话也可以问石师傅和尤神婆。”二郎因为读书的缘故,也是没少出远门,是不如赵闰土频繁,但他出门更累,只因没有随从仆人。因此,他边说边拉过了赵桂枝的手,直接就把人带走了。
“啥、啥意思呢?”石二苟后一步下车,因为他本来就跟赵桂枝不是坐同一辆马车的。赵桂枝和尤神婆坐的是主子专车,他则是跟赵家的亲信随从坐一辆马车的。
尤神婆比他早下车,听了这话后,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意思是,江二郎觉得桂枝赶路太辛苦了,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俩赶路一点儿也不辛苦,所以先回答金主爸爸的问话。”
石二苟怔住:“这双标得也太明显了吧?爸,您倒是说句话啊!”
赵闰土瞅了瞅他俩,反手指了下尤神婆:“出远门挺累的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有话明个儿再说。”又虚点了一下石二苟,“你!跟我来书房,我有话问你!”
双标狗!!
这明晃晃的双标行为,气得石二苟暴跳如雷,他说:“好的爸爸,您说得对爸爸,我这就跟你走爸爸。”
尤神婆:……
她怎么就眼瞎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呢?
不过话说回来,不能让这个蠢货抢走她的金主爸爸。想到这里,尤神婆也跟了上去,她倒不是不累,就是单纯的想争宠,外加想看金主爸爸知道了真相后,那震惊的表情。
她如愿了。
赵闰土一听说盛家家主盛凌云是他二婶,瞬间腿软到没法站立,整个人就往下缩:“二二二……”
“诶!爸爸,二狗子在呐!”
“二婶?完了,这下我完了。”
“不会的。我大姑姑呢,她温柔善良超级治愈的。别的不说,这次不是有差不多快两年没见面吗?她见到我们特别高兴特别激动,感动得热泪盈眶。尤其是那熟悉的手感,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