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就尴尬了。
没等赵桂枝开口,一旁凑热闹的人就问了:“那这摊子是谁砸的?我刚来迟了,这位大娘您给仔细说说呗。”
哟吼,看来哪个年代都不缺吃瓜群众。
江大伯娘一拍巴掌,高高兴兴的道:“要不我怎么说这算命的能耐呢!摆了小半天的摊儿,一共就开了两单,第一单好歹得了十文钱,第二单哟……”
稍稍卖了个关子,她接着往下讲。
“这第二单人家是给自家儿子问前程的,好像跟咱们家二郎一样,去年末考了秀才,可这不是咱们县的榜还没出来吗?那家当娘的心里头着急,正好逛庙会看到算命的,就跑来一问。能问啥啊?问的不就是儿子能不能考中秀才,再问就是儿子能不能有出息,光宗耀祖啥的。”
吃瓜群众忍不住催道:“那到底能不能呢?”
“要是能,这摊子还能被人砸了吗?”江大伯娘直接来了一番灵魂拷问,“哪怕直接说不能,也都不至于砸摊子。”
是这个道理。
就好像,江二郎年前也去考了,一样没出结果。可讲道理,考秀才这事儿吧,其实挺难的,尤其是最末这一场。等于说,哪怕这次没中,也不应该生那么大的气,除非算命的铁口直断说对方的儿子一辈子中不了。
但就算这样,也应该是被骂一句死骗子,故意坑人想要骗钱。
砸摊子?
犯不上!
江大伯娘来了个大喘气,接着道:“这个我记得最牢了,主要是我第一单没看仔细,第二单我就把买卖交给了我儿媳妇,就眼错不错的盯着算命的看怎么算。”
“那算命的也稀罕,人家算命看的是八字,问清楚了生辰才给算,也有写个字算命的,还有那什么跟庙里一样,拿了个签筒让摇啊摇的,看竹签算命的。可那个就是稀罕,拿了好多扁平的木牌牌给算,那木牌牌长得就跟饭馆子里的菜单一样,上头还画了好多图画。”
“反正我就瞅着那算命的,一口气摸出了七张木牌牌。我当时还问那算命的,咋第一单只摸了五张呢?那算命的告诉我,算学业算前程,要更复杂一些。这我也不懂,我就听算命的瞎逼逼。”
江大伯娘说到这里,认真的回忆了起来。
“那算命的先说了人家独生儿子的现状,说人家儿子喜欢幻想不切实际,对事情没有准确的认知,也缺乏明确的判断力,总是想得多做得少,眼高手低,还什么高什么远。”
赵桂枝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好高骛远。”
“对对,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江大伯娘接着说,“算命的还说人家儿子弄不清楚现实和幻想,整个人就跟活在梦里一样,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没办法自个儿赚钱,要靠着别人,说这人是天生吃软饭的料。还说什么,他的话只能信一半,说信一半都算是多的,满嘴谎话,骗别人也骗自个儿。”
吃瓜群众:……
不是,这算命的是铁了心要挨这顿打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人家不是问独生儿子的学业吗?问考没考上秀才。那算命的就说,这人啊,平常不努力,临阵还不抱佛脚,学业基础没打结实,还不想努力把以前的亏空补起来。最重要的是,还没考试运,就甭想着超常发挥,只有可能考试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本来肚子里就没多少墨汁,一到考场全忘光了。”
江大伯娘啧啧两声:“算命的还说,这人啊,学业上就没救,趁早放弃比较好,对他自个儿对家里人都好。又说学业算得了啥,这人压根就是干啥啥不成的,关键还心胸不够宽广,但凡碰上点儿啥事儿,就觉得是别人对不住他,从来不会反省自个儿,怪天怪地怪父母,就是不怪他自个儿!”
周遭的人已经无话可说了,总觉得吧,这就不是一顿打能翻篇的。
之后,江大伯娘又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要说她的记性可真是好,差不多就给复述了个七七八八的,末了只道:“反正那算命的提议说让那位老大姐把前头这个赶紧嫁出去吧,祸害别人家去,然后自己再去生一个。还说什么大号废了,建议重新练个小号。”
赵桂枝:……
赵桂枝:!!!
第73章
万万没想到啊!
吃瓜到最后,还能吃到自己身上来!
当然,赵桂枝现如今也不是很确定,万一穿越的不光是她和自家人,还有其他人呢?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先一个箭步上前,从被砸的七零八落的算命摊子位置上,捡起了一张木牌牌。
大概是跑得太快了,除了不容易搬动的桌椅被留下来之外,还有几张薄木牌牌也落了下来。赵桂枝就近捡了一张,凑近一看,却是个刻得相当粗糙的画。
画面上是一个人坐在长凳上,低着头正在认真的雕刻的星币,除了他手头上即将完成的那一枚之外,旁边还有另外已经完成的七枚。
饶是赵桂枝对玄学不太了解,那周易八卦是不懂的,还能没见过这玩意儿?
别的不说,塔罗牌她起码是见过的。
赵桂枝拿着这牌起身问江大伯娘:“那个算命的……长啥样儿啊?大伯娘你认得不?”
江大伯娘正忙着应付凑热闹都没吃上热乎的吃瓜群众,还准备再从头说一遍呢,听得赵桂枝的问话,她连头都没回:“老尤家的闺女嘛,有啥样儿?就那样儿呗。”
闺、闺女?!
赵桂枝先前还在想呢,他们家剩下没找齐的家人,也就只剩下她妈、她小舅妈以及小老弟的女朋友了。这仨铁定都是女的呀,可因为先入为主的想法,她以为这年头所谓的算命的,全都是男的,还寻思着莫不是穿越局更新了版本,除了改变年龄和相貌之外,又有了全新的选项。
譬如说,改变性别?!
怕就怕再这么更新版本下去,搞不好哪天连种族都能改变了,她倒不是种族歧视,可假如哪天从天边飞来一只鹦鹉,哇哇叫着说我是你妈!
她觉得她真能被当场送走。
结果,大伯娘说算命的是个闺女?
老尤家的闺女?!
别看赵桂枝过来也将将一年光景了,但其实她也没认识多少人。大坳子村这边倒是还好,都在一个村里住着的,见天的碰面,就算没什么交情,起码也混了个脸熟了。但别的村就不行了,她只认识石坪村的石二苟,以及石磨村的虞三娘和她男人。
“咱们村没有姓尤的。”这一点赵桂枝还是能肯定的,眼见大伯娘又去跟别人叨逼了,她扭头问江二郎,“二郎你知道那个尤家吗?”
江二郎摇头:“不清楚,不是咱们家的亲朋。”
幼娘也说不知道。
看来,只能是江大伯娘交友颇广了。
赵桂枝略一犹豫,也没再去追问大伯娘,而是急急的道:“我突然想起一事儿,你们先在这儿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就拿着那张粗制版本的塔罗牌跑远了。
得亏方才她跟着江二郎逛庙会时,还留心记下了路径,其实也没仔细记,但庙会嘛,知道大概的位置,看一眼就能瞅着摆摊的人。只这般,她匆忙往回跑到了石二苟摆摊的地儿。
“二狗子!”赵桂枝气喘吁吁的过来,也不解释,伸手就将手里的木牌牌递给他,“你瞅瞅这个。”
石二苟刚想说别叫我二狗子,就被木牌牌震住了。
赵桂枝还压低声音解释道:“我敢肯定我妈不玩这个的,她这人特别相信科学,什么封建迷信都不信,连神佛都不信的人,我确定她不可能接触这些。”
别看木牌牌上的画十分得粗糙,但要知道,能完整的将牌面背下来,甚至大差不差的刻画出来,这本身是很需要专业性的。像赵桂枝,让她看了牌,她当然能辨认出来,但假如问她塔罗牌具体的牌面……哦不,问她塔罗牌一共有几张牌,她都不知道。
同理,就算她妈偶尔接触到了这玩意儿,那也不可能直接复制出这么一副牌来,太需要专业性了。
也因此,她敢肯定这事儿跟她妈没有任何关系。
石二苟原地愣了一会儿后,立马问道:“哪儿来的?我女朋友玩这个啊!”
“你确定是你女朋友不是你妈?”赵桂枝反问道。
他点头:“我妈不懂这个,肯定是我老婆没跑!”
得了,前头还是女朋友这会儿又是老婆了,您还记得你俩只是见了父母,也没办婚礼更没领证吗?
赵桂枝知道他心急,忙将方才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下。她当然没法子像大伯娘那样,几乎将所有的细节都记住,因此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些,重点是尤家闺女。
石二苟皱着眉头回想了一番:“尤家?尤家那个瞎眼的老头?我怎么记得他好像去年就没了?”
“他闺女呢?”
“尤老头好像是只有闺女没有儿子,前几年还准备给闺女招赘来着。结果招一个死一个,连着死了三个吧?我不太确定,也有可能不是直接死了,是病重啥的。反正最后闺女没招赘成功不说,直接就没嫁出去。”石二苟特别努力的从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但想到的只有这些八卦消息,“但我不知道他们家住哪儿啊?哪个村的都不知道。”
“问呗。”赵桂枝很是不以为然,“行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加油,能不能摆脱光棍命,就看你自己的了。”
石二苟:……
有点儿害怕。
尤家闺女这个命格,着实是有些吓人啊!
赵桂枝才不管他是咋想的,反正她已经把她知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接下来就靠小老弟自己了。
毕竟,那是他的女朋友。
事情办妥一身轻松的回去了,赵桂枝还在路上想了个借口,就说是石二苟曾经拜托过她,有靠谱的算命的要介绍给他。
“……他呀,以前有个老和尚给他看过的,说他是个童子命,除非是配一个道行颇深的神婆,不然一辈子都会打光棍!”
别说江二郎和幼娘听傻了,就连说得口干舌燥的江大伯娘都没忍住瞪圆了眼睛。
大伯娘问:“还有这种说法?那你看丰收……”
“别问我,我又不会算命。”赵桂枝说到这里,更纳闷了,“那大伯娘你刚才咋不问问那个算命的?就是你说的尤家闺女,你问啊,替丰收问问不就行了?”
讲道理,她们不敢。
真不是舍不得那十文钱,大伯娘和大堂嫂为了能让丰收娶到媳妇儿,前前后后不知道托了多少人,茶水和点心都花了不少钱了。但是吧,就尤家闺女那张嘴,她们老担心一开口就是类似于,你家孩子是个废物蛋子,别指望成亲了,一辈子光棍算了。
多吓人呢?
这大过年的。
赵桂枝听了她们的顾虑更惊讶了:“你们真的信啊?”
大伯娘猛点头:“尤老头没死前,是这十里八乡顶顶有名的算命瞎子。他没儿子,天知道是不是将这一身的本事传给了他闺女呢?再说了,二郎媳妇你想想看,这要是没点儿本事,她敢一张口就这么扎心窝子?”
“那尤老头也是摸牌牌的?”赵桂枝追问道。
“不是,他是摸骨算命。”大伯娘显然很是清楚这里头的情况,“一个是摸骨算命,再就是给生辰八字算命,偶尔也帮人看下坟地啥的。”
啊这……
业务还挺忙的。
赵桂枝原本是不信这个的,她是长在红旗下的儿女。但自打穿越之后,她就开始敬畏神佛了。
江大伯娘就不同了,她信,特别相信。
她还能给赵桂枝掰扯道理:“我知道干这一行的骗子多,可骗子是图啥?还不是图钱?这大过年的,说几句好话会咋样?就说今天那第一单,说你们家闺女嫁得不错,夫妻和顺,过两年就能有孩子了。那大娘也会给钱的。等往后真的吵嘴了,那谁家两口子不拌嘴的?”
至于换媳妇儿,先不说这事儿有没有,就算有好了,到时候就掐那狐狸精去了,谁还会想起几年前曾经花十文钱算过的命啊?
后一单就更简单了,中秀才对吧?就说命里是该中的,但至于今年中没中,那就不清楚了。
这么说多好呢!人家讨了个好彩头,必给钱不说,哪怕今年真没中,那不也是怀揣了希望的?要骗人钱,就该拿出个好态度来,业务水平不过关的,咋地连怎么说人话都没学过?
所以总结一下就是,嘴巴特别毒的,一般都是有真本事的。
反正江大伯娘信得不得了。
赵桂枝忙跟她打听老尤家住哪儿。
“那我可不知道,不过尤家闺女经常跑出来摆摊的。”大伯娘还大胆推测,说那闺女胆子特别大,哪怕今天被砸了摊子,明天依旧会来的,甚至搞不好下午就回来了。
这么虎的吗……
心下大定的同时,赵桂枝决定午饭就在庙会这边解决了,下午再回家。如果今天没蹲到尤神婆,明个儿就接着来!
她把这个决定一说,江大伯娘反而诧异了:“我瞅着你也不像是信这个的,咋了?你蹲她干啥?也想找她算一算?”
“对!”找个神婆能干啥?真实原因不能说,那肯定是要编一个。
赵桂枝小聪明还是有点儿的,只是性子咸鱼了一点儿,但她有个优点,就是豁得出去。
赶在大伯娘追问之前,她主动爆料:“我想问问我啥时候能怀上孩子!”
大伯娘:……
二郎:……
幼娘:……
一句话下去,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
好吧,不能否认的是,这个理由确实非常得正当,正当到大家无话可说。
这天的午饭就是在庙会吃的,吃的是馄饨加油饼。馄饨本身倒是没啥,但那个汤底熬得特别好,还加了辣子,再配上另一个摊子的油饼,大冷天的愣是吃出了一身汗。
可惜的是,这天下午尤神婆并未回来。
第二天,赵桂枝又要过去,好在大伯娘这边仍然是需要摆摊的。剩下的糖块虽然不多了,那也不是一天就能销售一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