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黄老三夫妻俩还在等着尤神婆开口。
尤神婆就很无语:“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就是上回那个江家。同样的问题不能老问,反正你们要是没啥意见,就去找江家人。找我没用。”
“行行,那谢谢尤神婆了。这些东西是谢礼,我们俩口子就替我家闺女谢谢您了!”
说着,黄老三夫妻俩就准备离开了。
尤神婆更无语了:“送礼……你们记得给我送礼,咋不干脆给江家那婆子送礼呢?她那么贪财,来吃个喜酒把散装的喜糖都揣走了。”
“哎哟江二哥啊!”刘童生突然出声打断了尤神婆,“江二哥你找我有事儿啊?”
半敞开的院门口,江二伯搓着手站在那儿。
他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嗯嗯,就是我那个小气抠门的弟媳妇儿啊,她让我请你们一家子也去乡下喝酒。我侄儿啊,他中了秀才。对了,我侄儿媳妇不就是刘老弟你堂侄女吗?你堂侄女婿出息了,中秀才了!”
第81章
江二郎中秀才一事,刘童生已经知道了,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了震惊且欢喜的表情:“中秀才了啊?真的吗?哎哟,我侄女婿可真的是太能耐了!”
呃……
这话是没错,就是配上刘童生那副且惊且喜的模样,瞧着有些欠而已。
尤桂花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欢欢喜喜的道:“中秀才了啊?还要请咱们去吃酒啊?那感情好!赶紧的,菜花你也收拾收拾,跟姐姐姐夫一起去吃酒!”
“对对。收拾收拾!”刘童生说着就看向特地上门讨要定心丸的黄家老俩口,“你们要一起去吗?”
黄老三果断摇头,他婆娘帮着解释:“这是江家的大喜事儿,我俩还是不去了。倒是方才那事儿……”
刘童生飞快的伸手指了指江二伯:“跟他说,他是江三郎的亲二伯。”
好家伙,虽说这话也确实没错,可说到出息的江二郎时,这人只扯什么侄女婿,提到傻不拉几的江三郎时,怎么就扯到自己了?
江二伯一脸的困惑,困惑自己认识多年的老街坊,怎么突然间变了性子,变得那么凑不要脸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人还是要接待的。
黄家老俩口也不想让事情变得人尽皆知,因此没去隔壁的江二伯家,而是就借了刘家的地盘,将自家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以及最重要的拜托江二伯去探一下江母的口风。
本来,就算说亲好了,不成功也没啥的。可偏生黄家是个闺女,还刚刚才退了亲。因着这一层的缘故,他们反倒是不好亲自上门。甚至连悄悄的过去问个话都不妥当,只因这会儿江家的门槛肯定被踩平了。
退一步的方案就是拜托其他人去探个口风,江二伯的身份倒是不错,哪怕他不好直接跟江母说,大不了跟江父说一声。
尽管内心很希望这门亲事能成,但黄老三婆娘还是忍住了,特地强调道:“咱们家也不是非要拧着这门亲事,就是想要个确信。要是江家同意呢,回头跟我家支会一声就成。眼下不定亲也没啥,只要有个信儿,那我这心里也能安定些。”
江二伯原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儿,一听原来是江三郎的亲事,他顿时乐了。
三郎啊!那还不如大房的丰收来得靠谱呢!
毕竟,丰收的辈分虽然小,但他却是江大伯的大孙子。长房的长孙嘛,别的暂且不说,性子肯定还是很稳定的,也是那种能担得起事儿的人。
反观三郎,他是江父江母的小儿子,哪怕底下还有个妹子,但幼娘是中年得女,跟前头的哥哥姐姐年岁差得可多了。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三郎就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幺儿哟,说真的,就没几个是靠谱的。除非前头全不靠谱,那兴许还好一点儿。但凡前头的哥哥姐姐都不差,这幺儿……
啧啧!
江二伯索性就给拍板了:“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帮你们当这个中人!”
中人不同于媒人,主要是由身份高的人担任的。江二伯虽是江家的亲戚,但因为他是同辈兄弟里最出息的那个,连带在他大哥和老母亲跟前都很能说得上话。
反正当个中人是肯定够格的。
不过,他很快就又添了一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三郎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没有大郎那个稳定有担当,也不像二郎那么聪慧能读书。就那孩子吧,你要说他有什么毛病,确实也谈不上。可你要说他有多优秀,那确实是方方面面都跟优秀没关系。”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儿,江二伯还是比较委婉的,不然真要他说的话,江三郎就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这话真不夸张,毕竟那倒霉孩子就是种地不行、养猪不行、读书不行……甚至连为人处世方面都有的学了。
但黄家老俩口却没在意,黄老三更是耿直的说:“我闺女又不是那天仙下了凡,真要是说一个哪哪儿都好的儿郎,我们也没这个胆子啊!”
“那就行了,包在我身上。”
黄家老俩口美滋滋的走了,当然谢礼还是留下了,不留下他们心不安呐!
等他俩走后不久,江二伯也溜了,只说了明个儿中午喝酒的事儿。
其实照这么算,江家那头也算是办了三天的席面了。
头一天主要是为了请差爷吃饭,人家辛辛苦苦的从县城过来送信,甭管怎么说,一顿好吃的总该备上吧?事实上,江母不光让差爷痛快的吃了一顿,还在临走前塞了两盒高档的喜糖礼盒。
当然,喜糖礼盒就是从刘童生和尤桂花的喜宴上拿的,本想着回头卖钱,不过如今送了礼倒也算体面。关键是没花钱。
虽然礼盒也能卖钱,但没到手的钱怎么能算是钱呢?
倒是因为喜糖礼盒过于高贵,直接就把县里来的差爷给看呆了。
至于第二日,其实也就是今天,江家大宴了村里人,甭管有没有亲戚关系,反正都好生吃了一顿。
至于明个儿,则是给住得远的亲戚准备的,毕竟时间太紧了,安排在第三日比较妥当一些。
……
次日,江二伯带着全家人等在外头,他是想顺便捎带上老街坊的,横竖就三人,挤一挤就行了。
万万没想到啊,来了一群人。
“刘老哥,我们来接你了!”钱货郎一声大吼,语气里分明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但细听好像又是自己的错觉。
江二伯当然是认得他的,周家的上门女婿嘛,再看他赶着半新不旧的厢式马车,见多识广的江二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从车马行里雇的。
不等江二伯开口询问,钱货郎主动解释:“你们也是去大坳子村吧?我姐夫中了秀才,我们也去道个喜!”
姐夫……
中秀才的人肯定是江二郎,没听说镇上还有别人中秀才的,更别提人家还特地强调了是大坳子村。再回忆起去年周家千金大婚时,特地邀请了他那乡下老娘,江二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能说,侄媳妇儿旁的都好,就是娘家亲戚太丰富多彩了。
甭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像这种大喜事儿,更是决计不能将来道喜的宾客往外头赶的。
江二伯只能坐在驴车上头,跟在厢式马车后面,一面吃灰一面往乡下地头赶。
好在,大坳子村离镇上不远,也没吃多久的灰,就到了地儿。
只是……
这张灯结彩的地方,真的是自己的乡下老家?
看着村口的老树上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甚至地上还有鞭炮炸过的碎屑,江二伯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最终将这一切归咎于才刚过完年。
村口离谱也就算了,没曾想江家这边更离谱。
门上贴着过年时的对联和福字,门环上却是挂着两朵大红花,还有半人高的围墙上,到处都是红艳艳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儿是准备办喜事儿呢!
而院子里,也是人声鼎沸,除了陆续赶到的江家亲眷外,再就是主动过来帮忙干活的婶子大娘了。
赵桂枝的厨艺确实了得,但咱们也得讲讲道理,她是厨艺技能满级,但体力真的不行。真要是让她准备几十人上百人的饭菜,她绝对立马选择躺平。
事实上,前两日的席面里,也就只有几个大菜是她准备的,旁的都是亲戚村民帮忙的。
今个儿算下来吃席的人还是少的,因此她决定多做两个菜。
正忙着呢,亲戚们来了。
这里特指赵桂枝的亲戚们。
最前头的就是钱货郎了,不过他还是要脸面的,没大声吼,但他媳妇儿没绷住。
“奶奶!我来看你了!”周大姑娘……哦不,人家已经娶了夫婿了,索性唤她周生生好了。
周生生一声感情充沛的大吼声,吓得江奶奶忙把手里的点心塞给了虎头。
虎头不疑有他,高高兴兴的就把点心往嘴里塞,结果不出意料的,被循声赶来的江母逮了个正着。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说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人,你学谁不好,偏跟着你三叔学!”江母张嘴就是一通数落。
趁着这个机会,江奶奶悄悄的拍干净手,大模大样的走出去迎客:“哎哟这不是我的宝贝孙女吗?奶奶老想你了!”
难得碰上有人愿意配合,周生生瞬间戏精上身,三两步的走过来,跟江奶奶抱了个满怀:“奶!我的亲奶奶哟!”
落在后头的钱货郎居然是一脸的感动,随后也跟了上去,用咏叹调颂道:“啊!这是多么伟大的祖孙情!”
因为蹭车坐落在后面的刘童生和尤桂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忍直视。
尤神婆也忍不住嘀咕道:“这俩没去参加戏精的诞生,真是内娱的一大损失。”
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更别提纯粹的外人了。
幸好,他们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目光,不然估计得就地用脚抠出一座摩尔庄园来。
而比他们来得更早的是虞三娘和豆腐张。
虞三娘是准备去灶屋里帮忙的,她的这一举动吓得赵桂枝差点儿就给她跪下了,只差没有三跪九叩就她放自己一条生路。
最终,虞三娘是被前后脚赶来的石二苟和陈屠夫强行拽出灶屋的。
陈屠夫很能帮得上忙,他不光会杀猪,确切的说,所有的牲畜家禽他都能杀。杀鸡更是格外得利索,老母鸡在他手里,连动弹都不敢,十分配合的把脖子伸出来,主动要个干脆。
不仅如此,他还负责了切墩的活儿。
甭管是鸡肉拆分,还是大块的猪肋排切块,或者是简单的冬瓜萝卜,他都能唰唰的切成大小一致的小块。不夸张的说,就跟丈量过一样,特别治愈强迫症。
就是吧,只要想起他曾经的职业,赵桂枝就心里发怵。就连幼娘好奇的问是不是所有的屠夫刀工都那么好时,她都赶紧找个借口把话题岔过去。
妹子哟,屠夫的刀工好不好她是不知道的,但法医的刀工那是真的好。陈屠夫啊,他还能拿着镊子用针线缝伤口呢,特别得吓人。
……
亲戚们来得早,多半都是半上午就到了的。
江母不让他们帮着干活,只将堂屋让了出来,让这些人进去烤火外加聊天。
当然,大房那头不在此列。
大伯娘偷偷的嘀咕着:“不让亲戚帮着干活,你倒是特能使唤我。”一面说着这话,她一面将几个儿媳妇使唤得滴溜溜的转,美其名曰,三房这边人手不够,可不得她们出马吗?
三房的人手的确不够。
赵桂枝能做的也就是灶上的活儿,幼娘则是帮她生火兼打下手。平常,江奶奶还会帮衬一把,但因为这几天的活儿太多了,怕累着老人家,都不敢让江奶奶进灶屋。
当然,她自个儿偷摸着进来拿吃的不算在内。
本来薛氏还能帮忙的,结果她还在月子里……
薛氏倒是很乐意提前出月子,但赵桂枝真没敢,直说人手够了。江母也不赞同,就是赞同的理由不一样。
江母啊,她觉得儿媳妇是自家人,大房就算再怎么亲近,那也是亲戚。所以,放着连吃了两天并且还打算吃第三天的大房婆媳等人不同,瞎折腾自家人又是图啥?横竖吃都吃了,不得多出点儿力啊?
这赵桂枝的好意,薛氏还能婉拒一下。但江母就算了吧,为了全家人的耳根子着想,薛氏决定闭上嘴老实待在屋里。
于是,几乎绝大部分的活儿,都由江大伯娘和她的儿媳妇们扛下来了。
还有就是秀娘也回来了,她去年就怀了身子,但还没到生产的时候。这次回来,除了吃席之外,就是想沾点儿喜气。简单地说,就是她希望自己肚子里的娃儿能像舅舅。
这话却是让她的三个亲哥哥黑了脸。
虽说外甥像舅是句老话,但放着仨亲舅舅不像,非要跑去像隔房的堂舅舅,这话您觉得合适?
秀娘的三哥还说了句差点儿挨打的大实话:“像堂舅?那万一外甥没像二郎,像了三郎这个堂舅咋办?那还不如像亲舅呢,至少我们仨都靠谱。”
很难形容秀娘当时的心情,她扶着腰身就去找江奶奶了。
可惜,江奶奶又有别的孙女了,秀娘早就不是她最爱的孙女了。
“秀娘?”
没等秀娘感概她奶变心真的很快,就听到有人小心翼翼的喊着自己。她扶着腰身扭头一看,顿时惊了:“姐?姐你怎么来了?”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堂姐江孟娘。
江孟娘苦笑道:“我亲弟弟中了秀才,却没人去支会我一声。要不是听说二伯来乡下吃席,多打听了一句,我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秀娘面露尴尬,毕竟她人也是在镇上的。她之所以没跟江二伯一起过来,那是因为江二伯是今个儿大清早来的,而她月份略大了,天不亮就出门怕有意外。因此,她和她夫婿是昨个儿吃过午饭后,慢慢悠悠过来的,晚间就歇在了娘家。
从头到尾,她就没想过要通知同在孝义镇的堂姐孟娘。
江家的闺女并不多,大房只秀娘一个闺女,三房则是俩,孟娘和幼娘。至于二房,一则是离得远了,二则原配没生闺女,后来的是生了但年岁差距非常大,自然没办法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