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目瞪口呆,两眼珠子更是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哪怕赵桂枝在她耳边说着她,她都没有立刻回过神来。还是江大伯娘在跟二郎说了话后,犹觉得不够尽兴,索性走到牛车旁边,把江母拽了下来:“三弟妹啊!”
赵桂枝也顺势下了车,同时还不忘把搁在牛车上的包袱拿在手里,那是江母收集的各种糖果礼盒。
又冲着也很懵圈的陈屠夫和石二苟摆了摆手:“你俩走吧,赶紧走吧,这儿不需要你们了。”
陈屠夫:……过河拆桥也没你那么快!
石二苟:……我老婆又蒙对了?
本来,江家距离村口是有挺长一段距离的,这大坳子村的地盘原就不算小,江家又是靠近村尾那块的,依着赵桂枝平日里懒散的性子,陈屠夫是准备直接送她到家门口下车的。结果这会儿,赵桂枝已经干脆利索的下了牛车,跑去跟村里其他人吹牛打屁。
江母跟前是围了不少人,但多半是以年岁大的婶子大娘为主的。而赵桂枝这边却是以小媳妇儿为主的,偶也有大姑娘凑到她跟前来,那含羞带怯的眼神,看得她毛骨悚然,整个儿就是一激灵。
好在,赵桂枝就算继承了她奶奶的自信风采,也不至于这么离谱。
她在村里的人缘倒是真不坏,主要是去年下半年,因为摆摊和做糖的缘故,江家在村里收了不少东西。江母因为要经常的外出摆摊,哪怕不出摊的日子她也是要进山里打猪草的,极少留在家里。因此,很多东西送到了江家后,都是赵桂枝出面收东西外加结账的。
村里人为了能给家里添些进账,对赵桂枝别提有多热情了。反正热情到最后,她算是怕了,直接将这活儿交给了江大伯娘。
定了个收购价,再定个需要的总量,假如江大伯娘有本事将收购价压低,那中间的差价就算是她赚的。
可就算是那个时候,赵桂枝也没发现村里的大姑娘会用含羞带怯的眼神看着她。
还不止呢,这年头未出阁的姑娘家,甭管怎么说都是要脸面的,眼神已经是最大的表现了,再多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可那些已经嫁人甚至生过娃儿的嫂子们就不同了,一张嘴就问赵桂枝关于三郎的亲事。
于是,赵桂枝就明白了。
“看大嫂子们说的,我们家谁主事,还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啊,在家里连半句话都说不上的,更别说关系到三郎的亲事了!有啥想问的,还是得看我婆婆的意思。”
赵桂枝三两句的把锅甩给了江母,生怕村里人不信,她又道:“在我家里,我婆婆、太婆婆都是顶顶能耐的人,大嫂也十分得厉害。我就不成了,我说话不管用!”
被江家族老拽过去问候的江二郎,冷不丁的听到了赵桂枝这话,一个没忍住就往这头看了过来。
可惜,赵桂枝毫无察觉:“真的呀!我骗你们干什么?那我又不是家里的长嫂,上头既有婆婆又有太婆婆,家里哪儿会有我说话的份儿?……你说我挣的钱啊?我不拿钱,平日里做的也是灶上的活儿,出去摆摊哪一回不是我婆婆跟着的?后来几次,她都不让我去了,挣的钱自然也是由她收着的。”
摆摊啊,这要是春秋两季真还不错,但冬天就太难熬了。
要不是因为去庙会想要蹲守到人,赵桂枝连庙会都不会去。当然,她也就是去了没几趟,确定了尤神婆是自己要找的人,以及没有她妈的消息后,她就又躺平了。
至于年前的摆摊,她才不去,打死也不去,就算江母拽着虎头来到她那屋的窗台底下,把虎头打得嗷嗷大哭,她还是不出门。
大冷的天呢,待在家里睡懒觉不好吗?就算要干活好了,冬天待在灶屋里干活,那还是很舒服的。
可惜,村里人不知道真相,听赵桂枝说得有板有眼的,再联想到江母在村里的名声,自然选择了相信。
等仨人好不容易寻了借口回到家里时,江母的名声已经被赵桂枝搞砸了。
江母又不傻,加上赵桂枝说话压根就没想着要避着她,她逮着空就训道:“你又乱讲我的坏话!我啥时候拿你的钱了?摆摊还有做糖得的钱,我不是都给你了吗?少了那些不是收了东西?油盐酱醋不得花钱?你你你……”
“回头我就给你。”赵桂枝一句话下去,直接把江母给噎死了。
考虑到家里还有差人在,再说二郎考上秀才那是大喜事儿,江母决定先忍了,回头再跟赵桂枝好好掰扯掰扯。
见他们回来了,幼娘简直就是两眼放光:“娘!爹和大哥嫌弃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奶也是,说我跟二嫂学了一年的饭,就跟虎头读了一年的书一样,白折腾了!”
知晓他们是去吃喜酒,正准备跑过来要糖的虎头:……
说事儿咱就好好说事儿,怎么就能扯到他头上来呢?
江母忍着气:“桂枝你准备饭食去,幼娘你帮着打下手。二郎你跟我来,先把差人招待我。幸好我这趟拿了糖……我的包袱呢?!”
赵桂枝赶紧递过去:“在呢在呢,你落在牛车上了,我就帮你拿着了。”
“呼!”江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打开包袱拿出了中档的糖果礼盒,这个都不用特地装盘了,因为打开就是类似于九宫格的礼盒,每个格子里都装了色彩鲜艳、口味不一的糖果。
又让幼娘帮她把包袱送回她那屋,江母则捧着糖果礼盒,在虎头殷切的期盼下,走进了堂屋。
呃,糖果是给差人准备的,虽说是喜糖的包装,但这年头其实也没那么讲究。况且,礼盒的正上方是画了个双喜字,可一旦打开了,里头看着确实很喜庆,但也没有其他明显的标志。
“来来,差爷先吃点儿糖甜甜嘴。我们昨个儿上镇子的亲戚家里喝酒去了,没能好好招待差爷,今个儿补上!”
江母那带着喜气的高亢声音,从堂屋里传到了外面。
此时,江大伯娘也带着儿媳妇们赶到了。她落后一步就是为了通知在家里干活的儿媳妇们,而她本人则是算准了江母等人今早就会回来,一大清早就蹲守在了村口的。
有大伯娘的支援就好多了。
赵桂枝深知像这种大喜的日子,江母肯定不会发火的。因此,她大着胆子让大伯娘去杀鸡。
江大伯娘并不上当:“得了吧,真要是老母鸡,你娘不得年前就杀干净了?留下来的肯定是下蛋鸡,还是那种下蛋特勤快的。我杀了她的下蛋鸡,她不得把我剁了?”
“那家里来了客人,连块肉都不给吃?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再说了,二郎考上了秀才呢,怎么着也该请亲朋好友吃一顿好的。杀只鸡咋了?我都没说要杀猪呢!”
大伯娘一方面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一方面又不敢。
赵桂枝果断的放弃劝说大伯娘,转身就跑出去找江奶奶。
最终,在江奶奶的出面下,江母特地留下来的两只下蛋鸡都遭了毒手。用江奶奶的话来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下个月肯定是要捉鸡崽,重新养鸡的,大不了到时候多捉两只鸡崽。
肉有了,蛋也不缺,江家从去年下半年就没怎么卖过鸡蛋,不是自家吃了,就是攒下来囤着给薛氏补身子,她坐月子也是很需要鸡蛋的。
还有就是类似于白菜萝卜冬瓜南瓜这类的蔬菜,江家也是都不缺的。
瞅着时间还早,赵桂枝打发三郎跑一趟石磨村:“你去多买点儿豆腐豆干啥的,有啥要啥,今天咱们一起吃大锅串串。”
三郎特别高兴的领命而去,还带了虎头一起出门。
这俩叔侄也是倒霉到一块儿去了,明明是家里遇上了好事儿,结果反倒是遭了秧。
相较而言,三郎要比虎头幸运一些。
“二叔考上了秀才,咱们家就靠他光宗耀祖了,对不对?我就不用念书了吧?”虎头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虽然没吃上江母带回来的糖果,可他看清楚了,整整一包袱的糖果呢,别看他奶经常凶他,但有好吃的总是不会落下他的。
三郎摸了摸虎头的小猪头:“你想多了,那是我哥。我哥出息了,我就不用努力了,他还帮我找了个账房的活儿,过几日我就要去镇上做事挣钱了,不用再念书了。你不行,你得继续念。”
“为啥啊?那你哥不也是我叔吗?”
“又不是一辈儿的人,我哥出息了,跟你没啥关系。”
虎头一脸呆滞,他想不通这里头的区别。好在思考并不影响他走路,他迈开步子边赶路边琢磨:“那不能叫我弟弟读书吗?你想啊,我爹就没念书,让他弟弟们念书去了。”
“你做梦!”
“那让二婶生娃娃啊!你想啊,二叔比我爹聪明,二叔的儿子肯定比我爹的儿子聪明,对吧?”
三郎:……
说不对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这话听着可真够欠的。
欠收拾的欠。
去豆腐坊买东西倒是没什么风波。虞三娘跟豆腐张昨个儿也去吃了喜酒,不过他们吃完喜酒就坐着自家的牛车回来了。
哪怕还没出正月,豆腐坊也不会关门的。事实上,他们家只休息了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这两天,旁的时间一直都在忙活。
大过年的,就算再穷的人家都会买些好吃的犒劳自己,而豆腐坊这边,虞三娘虽不会厨艺,但她从赵桂枝这边得了几个方子,又是做卤豆干,又是研究鸡蛋豆腐的。因此,他们家的生意一直不错,甚至还有越来越好的迹象。
等听三郎说二郎中了秀才,虞三娘可高兴了,一面将家里剩下的豆制品给三郎拿了大半,一面又说等豆腐张回来后,就一起去江家贺喜。
三郎读书是不怎么灵光,但对于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比较懂的。
他只道:“今个儿我家是请差人和亲戚吃饭。你们明个儿过来吧,一些离得远的亲戚,估摸着要明个儿才能过来。像我二伯,肯定是要回来的。”
虞三娘连声说好,还特地拿油纸包了一小包卤豆干,让虎头拿着吃。
虎头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他就知道出来肯定有好吃的。
不止呢!
家里也有好吃的。
时间肯定是有点儿紧的,但差人已经从昨个儿等到了今个儿,不可能一直等下去的。因此,今个儿中午必然是要吃一顿好的。
只请了差人以及江家大房。
至于村里人,江大郎出面说,明个儿请客吃饭,请两顿,从早吃到晚。
又因为江家人都在忙活请客吃饭的事儿,江大郎就拜托了村里交好的人家,让帮着通知一下自家的亲戚。
人在镇上的江二伯是肯定要通知的,还有江家的出嫁女,离得近的都得通知,至于来不来那是她们的事儿。
还有就是钱氏的娘家,她娘家就在离大坳子村不远的钱家村,只想要跟钱氏的大弟说一声就好,其他亲戚她大弟会通知的。
再就是江奶奶那头的亲戚了,不过那边已经不太来往了,只有江奶奶的一个大侄儿,今年过年还特地过来给她拜了年。人家有心处这门亲戚,家里遇到大喜事儿了,不通知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林林总总的事情,江大郎都搞定了。
江父江母当然是留在堂屋里陪着差人,江奶奶则是两边转悠,时不时的跑来灶屋找点儿吃的。最后还是赵桂枝看不下去了,给盛了两碗,让她拿去薛氏那屋,跟薛氏一起吃去。
心满意足的江奶奶,端着两个大海碗去薛氏那屋了。
“你吃这个,清汤的,桂枝特地给你做的,连盐巴都只放了一小点儿,看着就不好吃。”江奶奶可实在了,把麻麻辣辣的那碗搁在了自己面前,“我吃这个,痛快!”
薛氏听着外头的动静,笑着将已经打了奶嗝的小儿子放到了摇篮里,端起碗开始吃饭。
一直到吃饱喝足了,薛氏才想起一事儿:“虎头呢?”
问得好!
江奶奶寻思了半天,愣是没想起虎头那个倒霉孩子去哪儿了:“我帮你去问问。”
问了一圈,江奶奶就知道虎头跟着三郎跑了。跟着三郎肯定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回来后还能不能继续安全了,江奶奶添油加醋的跟江大郎说了一通,核心内容就是,虎头这个倒霉孩子也不知道在家里陪着他那坐月子的亲娘,居然跑出去疯玩了。
江大郎正将一通琐事都安排妥当了,连口水都没喝,就听到江奶奶这么说,他忙道:“奶奶你别着急,我会收拾那小兔崽子的。”
好家伙,好吃的还没吃上呢,挨打已经预备上了。
幸好,虎头什么都不知道,他正在开心快乐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盘算着等家里的客人走了,好好跟他爹娘商量商量以后不念书的事儿。
您想想,他二叔那么有出息,光宗耀祖的事情就该叫他二叔去干。他如今也是有弟弟的人了,像念书这种事儿,不得交给弟弟去办?
完美~!
第80章
黄家村。
虽说已经过了元宵节,但到底还没出正月,年关里的喜气还没完全从村子里消失。
但黄老三家是个例外。
眼见大儿子二儿子从外头回来,原本蹲在檐下抽旱烟的黄老三忙急急的迎上去:“问清楚了没?真的是中秀才了?”
黄家大儿也不知是心里着急还是走得急了点儿,愣是在大冬天的挂了一脑门子的汗。他弟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进堂屋就伸手去拿搁在饭桌上的凉茶壶。
“等下,我去给你倒碗热水。”他娘忙往灶屋去。
又片刻后,一家人除了最小的闺女外,包括仨儿媳妇在内,都聚在了堂屋里。
消息是打听到了,中秀才也是真的,而且还特地问得十分详细,确实是大坳子村的江家。不过,好消息也是好的,中秀才的人是江二郎,但同样的,坏消息紧随其后。
“我打听清楚了,是江三郎的二哥中了秀才,那个秀才娘子就是上回咱们在庙会上见过的那个。”
那天黄老三不在,是他婆娘带着儿子儿媳去的。闻言,他只拿眼去瞧他婆娘。
他婆娘点头:“我记得那闺女,模样别提有多标志了。就连那个尤神婆,都不她长得好看。不过这也没啥,江二郎是江二郎,跟他弟又不是一个人。”
“江二郎是出息了,他弟要差一些。听说也是在念书,但连童生试的第一门都没过。”黄家大儿实话实说,“原本,配咱们家小妹也是合适的,江家还没咱们家殷实呢!可谁知道那么凑巧,江二郎中了秀才,我听人说,好些个人上门跟江大娘套近乎。到底是啥意思,不用我多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