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勤诧异：“您的意思是她是神？这个手办是神？！”
杨戬颔首：“对。”
他思索了一下：“根据她的名字和娘娘所言推测，她是一个主管‘语言’的神，惩治口出恶言之人是她的本能与必然举动。”
宋勤艰难的开口：“请问能否停止她施加的这种惩罚？”
杨戬看了他一眼：“可以，但没必要。”
他无法阻止净言仙给出的惩罚，但他可以在她施加惩罚之后，帮助被惩罚人提前解除惩罚。
可为什么要去停止呢？
根本没必要啊。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就算是没有净言仙，人们也会为造下的口孽慢慢付出代价，净言仙只是把这个代价提前了一点、变成了固定的形式而已。
宋勤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尽量使自己保持清醒，神色复杂：“我赞同对键盘侠进行惩罚，但人类的心灵很强大又很弱小，同时联想能力强的一批，他们那副尊容很容易引起社会动荡和恐慌。所以……能不能换一种惩罚措施？为了其他无辜人士考虑，最起码换一种不那么辣眼睛的、不那么一言难尽的方法啊。”
杨戬点了点桌子：“稍等。”
说罢，他双手结印，一连串复杂的姿势做下来后，敛眸静坐了约几十秒，很快，一个透明的虚影从空中缓缓现身，她一身古装，长长的披帛在她身后飘动流转，容貌如盛放的花朵一般娇妍动人。
杨戬与对方互相行礼后，她的视线移向宋勤：“宋队长。”
宋勤一眼便认出了她，行礼道：“净言仙。”
净言仙笑盈盈的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向宋勤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与兴味：“我知道你想说的话，不行哦，不能换一种惩罚措施哦，惩罚方式是女娲娘娘赋予我的规则，我也只能按照既定的规则行事——对了，在我诞生之后，娘娘也无法更改我的‘内置命令’了，你还是死心吧。”
宋勤：“……”
得，完了。
“没事儿，你也不用太担心。”净言仙安慰他道：“虽然那些口出恶言之人受苦了点、恶心了点、辣眼睛了点……但除非是十恶不赦之人，否则不至于轻易致死，哪怕这回在娘娘的视频底下留言之人数量众多，死亡人数也不会超过百人。”
宋勤无言以对。
百人？这真的是安慰吗……
净言仙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他们的烂脸时长、程度与他们日常发言的丑恶程度成正比，你们的医生是治不了的，不必白费功夫。”
宋勤谨慎发问：“请问，是一点补救的措施都没有吗？”
“那倒不是。”净言仙摸了摸自己的发簪，发簪上的流苏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缥缈的响声：“如果他们能够发自内心的为自己的言行感到忏悔，惩罚会适当减轻，但前提是‘发自内心’，绝不能有一丝的虚伪。”
她看向宋勤，笑嘻嘻道：“小哥哥可千万不要去提醒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主动的、真诚的忏悔，一点作用都不会有呢。”
宋勤：“在目前被惩罚的人中，时间最长的是多久？最短的呢？”
净言仙检索了一遍：“最短的已经恢复正常了，最长的……我看看，哟，十七天！还有七个已死亡。”
宋勤惊愕：“死亡？！”
净言仙念道：“第一个死亡的人曾用语言相继逼死了二十三人，并做了一千六百四十一次帮凶；第二个……”
她将已死亡七人的所作所为一一念出来后，在场的人类不由陷入了沉默。
——能说什么呢？
——谁听了都得说一句死的好。
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持，按照净言仙所说，在这件事情上，除非他们主动忏悔，否则惩罚是不会提前结束的。当然，如果女娲娘娘想要宽恕他们，也可以一个一个为他们解除来自净言仙的惩罚。
但就像杨戬说的那样，可以，但没必要。他们现在所遭遇的一切，都可以用“报应”两个字来概括。
宋勤耸了耸肩，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对被惩罚人的处境确实无能为力。不过，为了避免造成过大的恐慌，特调处费力与各大主流媒体进行交涉，将这件事情暂时隐瞒了下来。
但隐瞒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时间流逝，网上甚嚣尘上，各种留言和图片越传越烈，“净言仙的存在”与“多人莫名烂嘴”两事被持续发酵。
周五晚。
姜父姜母并没有注意到网上的这场风波，得知姜棠的成绩后，两人火速给她准备好了奖励：一款兼具颜值、性能与性价比的平板电脑，让姜棠爱不释手。
姜棠的成绩虽不算最好，但进步极大，可想而知，她一定会被老师作为一个正面案例反复夸奖。
经过一番争论后，姜母成功打败姜父，获得了周六前往学校开（听）家（彩）长（虹）会（屁）的机会，兴冲冲的挑选明日需要穿戴的服饰，尽力打造出一个认真负责、得体大方的好母亲形象。
与此同时，灌江口。
杨戬难得放下书本外出散步，他一边顺着河流朝前方行走，一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内容。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徒儿。”
杨戬脚步一顿，视线顿时有了焦距：“师父！”
第24章
星期六。
K市七中,高中部某教学楼。
“老师好！”姜棠挽着姜母的胳膊，与老李头迎面相撞，她连忙问好。
“姜棠。”老李头对她点了点头,表情难得慈爱,眼中满是对她的赞扬：“这次成绩不错,戒骄戒躁,继续保持。”
说罢，他转头看姜母：“姜棠妈妈,里面请，家长会很快开始。”
“好,谢谢李老师。”姜母对他笑了一下。
二人互相颔首示意后,老李头朝办公室走去，姜母与姜棠则一同进入高二二班。
家长会家长会,顾名思义，这个会议是针对家长的，不是针对学生的。
二班的空间并不算很大，如果让所有的学生与家长都留在教室，难免会显得拥挤杂乱,因此,在把家长带进教室后,学生们便会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班级，在操场上找个地方暂留。
“就是这里了。”姜棠引着姜母来到自己的位置，等她坐下后道：“妈，我先出去了哈。”
“嗯。”姜母随口应了一声，视线在班级内缓慢移动了一圈。
她和姜棠到达班级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此时二班大约有一半的位置上有家长坐着,剩下的一半人明显还没到来。
姜母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考虑到有些同学家乡位置偏远，家长会定于周六早九点开始，现在是八点三十一……嗯，还有的等。
她看了一眼姜棠桌子上一摞一摞的试卷、课本、习题册与草稿纸，默默拿出了手机。
不巧，姜棠的举动与姜母别无二致，她与韩悦玟约好了一同前去操场，但韩父刚到校门口，韩悦玟去迎接他去了，姜棠不得不待在走廊等她一会儿。
“杨戬，这是？”
刚打开手机还没两分钟，姜棠耳尖的听到了老李头的声音，她赶忙抬头朝那边看去。
只见老李头与杨戬、孙悟空和一位不知名的男士站在走廊一边，四人相对而立，神色各异。
从姜棠的视角，她清楚地看到了老李头眼中的困惑。
杨戬和孙悟空是刚转来的新同学，老李头此前未曾见过他们的家长，但……这人未免也太年轻了！
若不是杨戬平日里表现优异，老李头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他雇佣过来的“家长”了。
“李老师好，这是我师父，你可以称呼他为真人。”杨戬为老李头和玉鼎真人互相引荐：“师父，这是我的班主任，李老师。”
老李头：“？”
他本就一脑门问号，听到杨戬的介绍后，老李头眼中的迷茫几乎可以化为实质：“……真人？”
什么真人假人的！乱七八糟！
杨戬眼睫微阖，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李老师。”
明明他只是喊了一句老李头的职位，老李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漫长的解释一般，一脸恍然：“哦哦，不好意思，老师忘记了你——”
他默默地把后半截话咽了进去，伸手拍了拍杨戬的肩膀，热情的对玉鼎真人道：“真人看起来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难怪能够教出杨戬这样超凡脱俗又沉静稳重的徒弟！”
杨戬：“……”
玉鼎真人：“……”
彩虹屁来的又快又猛，让人猝不及防。
还好老李头并不需要两人回应，他的注意力转向孙悟空：“悟空，你家长呢？”
“啊？”孙悟空抱臂背靠走廊，本来看热闹看的正开心，猛的被cue到，他语气错愕：“李老师，我才转学。”
他才来到七中几天而已，如果不是怕女娲念叨，他今天本不想来校了的。
老李头不赞同：“学校开家长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了解每个学生的情况，与家长配合好，因材施教。你刚转学过来，家长更不应该缺席……balabala……”
开启了说教模式的老李头轻易无法打断，随着他念叨的时间延长，孙悟空的脸色逐渐扭曲。
怎么会有比那些秃驴还能念叨的人！
老李头一口气说了七八分钟，直到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多，他才意犹未尽的停下：“现在再让你家长来学校已经来不及了，这样吧，寒假时我与你家长约个时间去你家拜访一趟。”
孙悟空：“？”
老李头思索了一下，补充道：“你来的时间不巧，刚好与期末考试错过……届时我带几套卷子，顺便测试一下你的基础，给你定个学习计划。”
孙悟空：“？？？”
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
他神色极其勉强：“不了吧李老师，俺、我家里人很忙。”
老李头神色一肃：“胡闹！再怎么忙也不能忽视孩子的学习！这一年半对你们来说非常关键，怎么说都得让你家长腾出几个小时、半下午的时间。”
孙悟空：“……”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失去了对生的希望。
——失！策！了！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干脆不来。
看到孙悟空周身低迷的气场，一旁偷听的姜棠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心里几乎要笑出公鸡打鸣的效果。
哈哈哈哈对不起但真的好好笑！
幸好孙悟空除了不怎么开启“知天下事”的能力外，也不爱去探听周围人的心声，不然的话，此时的他绝对已经开始跳脚了。
倒是杨戬朝姜棠这边看了数眼，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无奈。
L市，某公寓楼。
与七中欢快（？）的气氛不同，这里一片沉默死寂。
虽说医生判定洪智远的脸并非传染性疾病，但他看上去着实过于有碍市容——丑陋、恶心、又散发出一股奇特的臭味，让人退避三舍。
他的老板难得大方，一次性给他放了数天假，让他等完全休养好后再重新返回工作岗位。
洪智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两天的，他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在小小的、不足三十平米的公寓里来回游荡，不敢出门，不敢照镜子，甚至不敢用手触碰到自己的脸庞。
更让人绝望的是，虽然在被人提醒自己脸上的异常之前，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觉，但在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惨状之后，他的脸上时刻都有剧痛传来，最简单的吃饭、喝水、清洗……他都无法做到，在这短短一天两夜内，洪智远足足瘦了4公斤，连脊背都佝偻了起来。
午夜之时，洪智远睁着一双眼睛直直的望向虚无的黑幕，很晚才失去意识，说不清最后是睡过去的还是晕过去的。
因此，今日一直到将近中午，他才游魂似的从床上起身，由于没怎么进食，他脚步极为虚浮。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凭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洪智远思考了许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脸上太疼了，他的脑细胞似乎也集体下线，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起床……上厕所……吃饭……
洪智远像是一个被设定好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一样，麻木的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行走。
痛。
撕心裂肺的痛。
实在是太痛了，也太恶心了，尤其是在吃东西时，在一阵剧痛中，食物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腐败臭味滑进食道，如果不是对死亡过于恐惧，洪智远真想干脆的一了百了。
等等！
洪智远艰难的往下吞咽着流质食物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被黄思琪提醒他脸烂掉了时，他正在做什么来着？
好像他正在骂狗老板。
好像、好像他还骂了一个在网上突然拥有很大流量的小主播！
由于洪智远经常在网上变身无脑键盘侠，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骂，也不会记得自己骂的具体是谁，只是单纯的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将三次元的不幸与懦弱变成恶毒的言论，对二次元的陌生人开火。
此时距离他在女娲视频下面留言，也不过才过去了一天两夜，他却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发的什么言论、自己骂的视频内容。
洪智远动作顿了顿，一种强烈的直觉催促着他抛开桌上的食物，抱起手机点进那几个用来网上冲浪的软件。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是、是……是这个软件！
他顺着自己的留言点进视频，手指点着进度表将其拉到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