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打开门，她就下意识地微微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就关上了门。
这还不能够说明什么吗？
看见凯厄斯已经把衣服递了过来，安吉莉娅有几分犹豫，但最终还是只能够顺从地套上了。
这是她的衣服，她又不能够让他一直举着手晾在那里，但凯厄斯主动帮她套上衣服的动作也让她有些意外，同时又很不习惯，只觉得非常别扭。
两个人在前一小段时间还是互相想要了对方的命，如今居然已经熟悉到可以这般动作的时候了吗？
安吉莉娅的眉头一直皱着，沉思着什么，凯厄斯帮她拢了拢外套，假装没有看懂她皱眉的含义。
隔了一会，安吉莉娅才发现凯厄斯手腕上戴着那条她编制的黑红色的手链，顺着手腕看上去。
凯厄斯今天也是黑色正装，袖口金色的纽扣是沃尔图里的标志，脖颈有一条长项链，安吉莉娅辨认不清这是什么标志和花纹，但应该也有什么象征意义，仿佛是什么古老的图腾一般的纹案。
斗篷外套还是穿在身上，不过如常的，他的外套有特质的非常宽大的帽子。
简也经常穿着类似的斗篷外套，几乎每次出现在她的面前，都是戴着的。
一定程度上可以规避阳光的直射，避免他们的肌肤在照射阳光之后发生不正常的折射而反光。
“你……”
安吉莉娅慢慢地品出不对来。
“我也是来参加葬礼的。”
凯厄斯垂了垂眸，难得地显现出了一种不同于其他乖张、暴戾和凶残性格的安稳和宁静。
这是安吉莉娅无法拒绝的理由。
哪怕她能够以自己不喜欢凯厄斯为由拒绝他的靠近，也无法替代安娜去拒绝一个想要最后“送送她”的人的好意。
即使这个“人”是吸血鬼，一个不算太友善的吸血鬼。
“可以为我佩戴一朵花吗？”
他意有所指地看看桌上篮子里收着的但还没有被用上的白色玫瑰花。
篮子旁边还有一束白色玫瑰花和一束其他颜色的花。
这是葬礼后面要放在安娜墓前面的花束。
理论上说，葬礼并没有严格的要求花束的种类和花朵的颜色。
安吉莉娅哪怕给安娜献上一丛红玫瑰也不算是失礼的事情，这在文化中可以被理解。
但白玫瑰是安娜生前提到过的，所以安吉莉娅大都准备的是这样的鲜花。
除此之外，还剩下一些放了别针可以佩戴在胸口的假花和真花。
安吉莉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在篮子里众多备份用的花中间举棋不定，她确实有些拿不定主意。
用假花怕被他多想，用真花又……
是凯厄斯自己走了过来，拿了和安吉莉娅别在胸口一致的白玫瑰真花放到了她的手边。
“就这个吧？”凯厄斯向她提议。
今天是安娜的葬礼，安吉莉娅没有太多的心情和他在这些小事情上面争执争吵。
她甚至不想要追究之前说的他已经离开去抓什么余孽敌人如今又回来了是怎么回事，也不想问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来参加葬礼。
她大部分的心神都在为安娜之死感伤和进行调查，小部分的精力用来应对葬礼和其他事宜，剩下的一点点只能够给她一个暂歇。
“……嗯。”
安吉莉娅应下，也是给他别在了胸口。
随后，她拿起需要到时候献上的花束。
而凯厄斯顺手拿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她家门口伞架里的明显有沃尔图里花纹的黑色大伞。
他既然想要参加葬礼又不想要惹事情，做多一些准备也是正常的。
正因为是为了安娜最后的体面和宁静，安吉莉娅忍下了，也没有多问这个伞是怎么回事。
因为安吉莉娅是独身一人，所以在之前安娜的请托之下，小镇上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事，也都允诺了会帮助。
安娜的葬礼难得地热闹了一些，这位还活着时候并不算受欢迎甚至一直孤僻地居住在一处的老女巫，在死后居然难得地得到了不错的归送的体面。
安吉莉娅还是稍微地松了口气，她还担心会没有人愿意来参加她的葬礼。
“别担心。”
凯厄斯就站在她身后，打着伞戴着兜帽，这样遮得严实看不大清楚神色。
以防万一，他甚至还带上了一个黑色的口罩。
小镇上的人对他报以好奇的目光，但同样来参加葬礼的卡伦家的几个人就显得极为紧张了。
和凯厄斯一样，他们也做了还算充足的伪装，但是——
“他来做什么？！”
贾斯帕有些激动地想冲过去，但被几个伙伴拦住。
“今天是女巫安娜的葬礼，你疯了吗？！”
爱德华稍微地咬牙和他低声斥责着。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
爱丽丝盯着他和安吉莉娅，神色突然变得古怪。
几乎是同时，藏在暗处的卫士和凯厄斯本人都看向了卡伦一家。
简已经锁定了爱丽丝，贾斯帕拦在了自己的伴侣身前。
气氛倏然变得紧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下一更晚上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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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随着时间的流逝,宾客亲友来访者们逐渐到来。
安吉莉娅忙于应对各家各个过来和她打招呼的人们。
时下，文化原因并不流行过度的悲伤。
在葬礼上大家最多稍微地抹一抹眼泪,决不会大声地哭出来。
安吉莉娅也只是更多地为她死去的意外而感到伤感,她心知在另一个世界安娜应当也过得不差，这也是她给自己的一些安慰。
这毕竟是特殊的葬礼场合。
几乎所有人都表现出来了相当的友善和友好。
他们的态度很平和,总能够找到一些曾经和安娜的交集,说一些她生平做的善良的事情,赞美一下她的品德，然后谴责杀害她的人,并且和安吉莉娅劝说，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安吉莉娅一一都谢过了他们的好意。
凯厄斯全程打着伞跟在她的后面,戴着口罩也不说话。
安吉莉娅没有介绍他给大家的意思，他亦是没有想要认识他们、和他们说话的想法。
只不过在安吉莉娅有些站不住或是需要拿接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总是会搭把手。
安吉莉娅意外于他居然会抬起他金贵的手臂来协助她。
要知道凯厄斯这样如此自命不凡也确实出身和目前地位都很高的家伙,一点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何况他还是一个不太看得起人类、不太把食物放在心上的傲慢吸血鬼。
她看得出来他动作的生涩。
但在两个人第一次的“合作”,所谓在他伸手之后,安吉莉娅顺手便把东西递给了他让他拿着的交流之后，他似乎就像是开了窍。
仿佛突然领会了什么东西，得到了什么回应亦或是被什么刺激了,接下来的流程变成格外顺畅。
凯厄斯知道自己的某些手下正在暗处看着。
但他一点都没有被羞辱的感觉。
虽然安吉莉娅的目光和精力不是放在他身上的，这一点本身让他有一点不爽,好吧是相当的不爽。
但退而求其次地想想，这似乎又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是一件格外不容易的事情,对他们两个而言都是如此。
这样，凯厄斯在心里自己稍微地想通了一些，也就没有那么抗拒给她拎包了。
而且，他可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吸血鬼啊……
所有的行为，看起来无偿的举措，早在发出动作的开始，就已经被暗中标价。
只不过要求偿还的过程不如预料中的顺利。
所以，他不得不换一种方式，在阿罗的提点之下。
就现在的结果来看，似乎还是不错的。
周围人群跟随前面移动的棺木一道往墓地的地方去。
墓地也是安娜曾经就安排好的地方，在距离公墓不远不近的位置，靠近森林一边，周围一片都被买了下来，就是图一个僻静。
安吉莉娅和凯厄斯走在最前面。
偶尔有小镇上的人安慰几句。
“安吉莉娅小姐，请节哀。”
说话的中年男人正是安吉莉娅还算熟悉的福特先生。
这位先生是不多的和安娜保持了一个还算亲厚关系的小镇邻居之一。
他是一位木匠，似乎是世世代代地都住在这里，家里有一个比较彪悍但是为人善良的妻子，还有一个最近叛逆期据说很让人头疼的女儿。
和憨实善良的福特先生、彪悍能干的福特夫人不同，他们唯一的女儿福特小姐是小镇的问题少女之一，安吉莉娅曾经远远地看过一眼福特小姐离开家里的背影。
那一头绚丽的头发和破洞的夹克外套、黑色紧身牛仔裤，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安吉莉娅还曾听到她母亲用“你怎么不干脆穿一条豹纹裤”来讽刺她的女儿，被那位很有风格的福特小姐比了个中指，开了车就跑，顺带一说，安吉莉娅也怀疑她没有驾照。
在过去美国的一些地方，会有一些穿豹纹裤的女人到路上站街。
如果搭配浓重的烟熏妆容和惯常顺手的抽烟姿势、再带上一点社会气息很重的抖腿，那基本就可以确认了。
——她们就是女支女。
此前安吉莉娅并不知道这个小的文化风俗。
还是她回家和安娜讲起这个经过，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个原委。
“嗯……？”
身后凯厄斯突然发出一点疑问的声音。
福特先生隔着远，也没听见，倒是安吉莉娅因为站得近听得清清楚楚。
“是福特先生……”安吉莉娅以为他是不满自己和他说话，又或者是对他有些好奇，“他曾经帮过我和安娜，是个非常好心的木匠，手也很巧，非常能干。”
安吉莉娅给凯厄斯小声地介绍和解释了一下。
凯厄斯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目光放回她身上，点点头应下了。
“是的，上帝保佑我们，也一定会赐予安娜安宁的。”
安吉莉娅说了一句万能的话。
凯厄斯发出一声小声的轻哼，对此非常不以为然。
但看向正专注地和人说话的安吉莉娅身上，他又觉得，如果上帝存在，一定会非常偏爱安吉莉娅这样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
他没说的是，今天她与过去的青春不同的成熟装扮，也非常好看。
似乎她怎么打扮都是能让他移不开眼的靓丽。
每每看到她，就会觉得眼前一亮，所有的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现在，凯厄斯大约已经能够明白，这大概就是对于吸血鬼而言的心动。
但他依然不明白，这和她本身就是他的歌者是否有什么联系，不过也没有明白的必要，对歌者心动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一种必然。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只是曾经他的做法是在苗头出现之前就直接杀死对方。
所以，他过去当然也不会有类似的对歌者的感觉，感情方面更是白纸一张。
安吉莉娅和福特先生小声地说着话。
福特先生十分体谅她的心情和体力，说话都是仔细斟酌，尽可能地不触动她心中悲伤的弦。
安吉莉娅感谢他的善意，尽管她如今已经能够相对平静地面对安娜的逝去。
只要凶手不出现——
她对于死亡这件事情本身的心态还是平稳的。
“不见您的女儿……”
安吉莉娅往后面跟着的人群看了看，卡伦一家的吸血鬼还是审慎地跟在后面。
今天的送葬是卡莱尔斟酌之后要求大部分都当初参加的，虽然冒着会被发现的风险，但对安娜和安吉莉娅的珍重的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他们还需要安吉莉娅帮忙，尽管她愿意无偿提供帮助，和沃尔图里对上，但他们不能不报答。
眼下对于安吉莉娅来说，安娜的事情就是最重要的，虽然安娜可能不需要也不稀罕他们的祝福，但至少态度已经给到了安吉莉娅。
“啊，她啊……”
福特先生顿了一顿，看起来有些为难。
安吉莉娅立刻意识到自己起了个不太好的话头。
“她最近还好吗？”
一般说来，这个客套的话语接的都是“还不错”“尚可”“很好”这样的回答。
但没有想到，也许是福特先生心里苦水太久没有倒过，他并没有按照一般终结这个话题的套路来回答。
安吉莉娅意外之余，也更用心地听着。
福特先生和妻子都苦恼于，自己这个叛逆的女儿在之前的挑染烫卷、抽烟喝酒之后，居然又有了新的叛逆方向。
如果说开始她还只是一个美式叛逆高中生，现如今她好像更加走歪了方向，不肯好好上学不说，甚至有了一些奇怪的让这对夫妇不安的小秘密。
之前他们甚至担心她去抽一些毒品，但现下的情况似乎也没有比这个好到哪里去。
她已经有段时间不归家了。
福特夫妇打算再过几日，直接报警，把她抓回来了。
毕竟福特小姐如今还没有成年。
“她好像……迷上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福特先生小声地和她说着，手上还比划了一下。
“拿了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血，还有山羊角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想到这个，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安吉莉娅意识到他的害怕不是作假，她惊讶的同时心念微微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