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凯厄斯的脚步声也稍微地重了几分，这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吸血鬼想要隐藏脚步声不要太容易，而人类的听觉本就不及吸血鬼。
她目光往后微微一瞥，凯厄斯亦是抬起了头，埋在兜帽里的一双眼睛看向她，与她微微地点了点。
这点距离，对他来说想要听见对话内容是轻而易举。
“是我想象的那些东西吗？”
安吉莉娅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诧异，凯厄斯看到她笨拙的问话忍不住勾了勾唇。
虽然他也不会套信息，但对他来说有比这个方法更加直接的方式，比如审讯，他也不必在乎那些，不过安吉莉娅不同。
“就是一些很奇怪的盒子，上面有奇怪的花纹。”
“有一次我偷偷地去打开来看过，就是我辨认不出的骨头……我也不是猎户嘛，布莱克他们可能比较会辨认。其他的有的东西也有一股血腥味，说不清楚，唉……”
“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干嘛……”
“那些人？”
安吉莉娅皱了皱眉。
“就是搞那些神秘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福特先生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意识到安吉莉娅和安娜也都是这方面的，而且据说安娜这个老女巫的黑魔法很强等等。
不过他此前并没有太把这个当回事，平时帮助安娜也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老人家，他是把她当成普通老人看的，同时也没有把安吉莉娅当做多么特殊的一个女孩，不如说，他这个年纪的青老年人，就喜欢她这样一看就是乖乖女的姑娘。
因为这么一中断，再继续问下去也不太可能了。
安吉莉娅假装不在意地劝慰了几句，也到了下葬的地方，不好再说话了。
凯厄斯和自己藏在暗处的人手比了个姿势。
自有吸血鬼听从命令去调查这件事情。
卡伦一家见此神色各异，但凯厄斯看起来只是守在她身边，并没有多做什么的样子。
下葬的时间并没有太长，安吉莉娅也没有太多地失态。
没有心痛到拉着不肯让埋土的行为，一切都透着一股冷静而哀伤的克制。
安吉莉娅先把两束花献上，接着其他人陆陆续续地把一支或是一束鲜花放到墓前。
凯厄斯不知道从何处也拿了一捧满天星，放到了墓碑的十字架前面。
“他们会来吗？”
“他们怎么没来？”
凯厄斯的问话没头没尾的，还带着股琢磨不透的奇怪的情绪。
安吉莉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什么？”
听到她的反问，凯厄斯的表情说不上高兴或是不高兴。
只是尽可能地保持着表情不泄露其他的内容，让自己看起来还是那般高冷。
“影子猎人。”
“他们不是女巫的伙伴吗？”
“不，安娜并不属于影子猎人。”
安吉莉娅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而且最近学院来了新人，必须要照顾小朋友才行，他们之后会过来的，给安娜献花，这是说好的。”
“……”
凯厄斯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安吉莉娅。
安吉莉娅亦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已经把他的疑问都回答得清清楚楚了，但仿佛他还在等什么答案。
可是，他的问题确实只有这么多，他想要她给出什么回答？
“那那个人呢？”
“……谁？”
凯厄斯的表情有些难看，哪怕有口罩遮着，安吉莉娅也确信他的心情不是那么美妙，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才终于勉为其难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杰斯。”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他怎么没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在要不要再加一更中犹豫_(:3」∠)_
第29章
29
安吉莉娅沉默了有一会,在这种沉默中，凯厄斯的表情也愈发挂不住了。
尽管是竭力克制,但他身上略显暴躁而不善的气息亦是愈发地浓重。
“不,他应该不会来。”
安吉莉娅觉得凯厄斯奇怪的敌视来得莫名其妙。
难道说，他要把世界上所有长得和他有一点点相像的人都杀光吗？
那未免也太可笑了吧,至少说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完全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蛮横无礼,又荒唐可笑。
但凯厄斯的神色确实因为她的回答而略微地缓和。
安吉莉娅盯着他看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也许会来。”
凯厄斯的神色又僵硬了几分。
但安吉莉娅没有因为他的表情而停下言语。
“但我也不知道影子猎人会派哪些人过来,最近他们确实很忙，而且那些恶魔活动的痕迹也愈发多了,他们的任务很重。”
“不过也许霍奇校长会亲自过来，可能也有我的原因在。”
“你……”
凯厄斯下意识地接话，安吉莉娅其实明白他想说什么,但依然做出了一副不解的模样。
凯厄斯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只是保持着沉默。
他想说的无非是之前已经说过的宣言,什么安吉莉娅注定会成为吸血鬼之类的，但是她目前也没有任何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她想象不到自己成为吸血鬼的模样,也从来没有、并且很可能永远不会做出类似的构想。
她作为女巫可以活得很快乐，而且她似乎还拥有着奇怪的体质,不是普通的人类，她为什么要成为吸血鬼？她没有必要去沃尔图里，去做一个吸血鬼。
“哦。”
最后,凯厄斯也只是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算是应声。
安吉莉娅并不想要和他解释自己和影子猎人的事情，也无意于解释她和杰斯、克拉蕾关系，毕竟就仅仅从看起来的结果来看，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失礼的事情。
她没有做出不道义不道德的行为，没有任何的言行举止过界，尽管自己对杰斯有着自我能够认知到的欣赏甚至是爱慕性的暗恋，但她从未想过破坏杰斯和他早已约会的女友克拉蕾的关系。
直至之前，她还很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帮助杰斯向克拉蕾询问关于她的喜好等方面的事情。
安吉莉娅自觉自己行得正坐得直，绝对没有任何不恰当的行为。
如果她真的做了那个插足者，这种违背道义的事情显然也不符合白女巫的力量原理。
但是凯厄斯误会了什么。
不但如此，他几乎对她和其他任何生命的交流沟通都显示出了一种不悦。
安吉莉娅并不想要纵容这种奇怪的霸道和蛮横。
何况她和凯厄斯现下连朋友关系都不能够肯定，他没有给出足够让她信服的允诺和条件，能够让她对他放心的更多的还只是影子猎人和沃尔图里吸血鬼的合约。
暗世界的公约法则对其中生命的约束力，安吉莉娅并不十分清楚。
她既不是当初法则的指定人，也没有见证过他们约定的场景。
但是她对影子猎人的伙伴还是信任的，他们包容了刚刚醒来一无所知的她，虽然其中不乏她来自于影子猎人重要“基地”骸骨之城的原因，但客观上讲，他们对她确实非常好，足够真诚也充满着友善。
虽然对于吸血鬼的信誉不能够肯定，但安吉莉娅还是愿意稍微地相信他们一下。
毕竟有卡伦一家这样还算正直有趣又比较友善的吸血鬼在，安吉莉娅对吸血鬼的印象倒也不是完全的差劲。
固然知道卡伦一家和沃尔图里家族的吸血鬼是完全不一样的，但至少沃尔图里这样自诩贵族王族的吸血鬼家族，明面上是需要一些脸面的。
“刚才的内容，你……”
安吉莉娅起了个话头，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他说什么。
她对他的帮助不抱有希望，也同时打定主意要自己来调查此事。
现下还没有到让安吉莉娅手足无措的地步，她也不至于慌不择路地选择沃尔图里作为自己的合作伙伴，向他们寻求帮忙。
比起欠凯厄斯和沃尔图里人情，她宁愿去找更远一点不太方便的影子猎人，亦或是近处同在福克斯的卡伦家族。
但是，刚才福特先生说的话，确实让她有几分在意。
葬礼差不多到了尾声。
众多宾客都过来和安吉莉娅告辞。
通常说来之后可能还会有一个和前来祭拜陪同的亲友们吃饭感谢的过程。
但安吉莉娅和安娜过去都算是独居，家里又远，很不方便。
这些小镇邻居，他们有的是受安吉莉娅邀请，有的是得到了安娜生前的委托。
他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被感谢过，并不一定要贪图这一顿饭，而且安吉莉娅如今一个人也不太能够照顾得来，应付不了这么多人也没有场地。
更何况现在安娜身上还有一个命案在，这个重大的事情在这里，安吉莉娅的忙碌也被众人看在眼中。
人已经下葬，但事情并未完全结束，安吉莉娅可能要有个小半月一个月的才能够缓过来。
如果真的要再进行感谢，之后也未尝不可，不必非得今日。
早就知道这一点的小镇居民们也没有麻烦安吉莉娅的意思。
他们陆陆续续地给安娜上过花之后，就礼貌地和安吉莉娅告辞了。
亲近一些的，还会拉着安吉莉娅多说一会话，给一些安慰的言辞，和安吉莉娅不那么熟悉的就是直接献了花，给两句不出错的万能的上帝祝福上帝保佑，就可以离开了。
安吉莉娅现下在安娜墓地不远，是公墓和安娜私人墓地差不多中间的地方。
她和众人礼貌道别，感谢和送别了一个或是一对想小镇邻居。
也因此，她终于是又把人重新认了一遍，倒是多见了一些之前感觉很陌生的面孔。
安吉莉娅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她把大部分和她打过照面的人都记下了。
和她说过话的是肯定记得，有一些只瞥见了一两眼的，她自己也不肯定能不能记得，兴许是名字对不上，但面孔有些印象。
“没有？”
凯厄斯和手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安吉莉娅。
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卡伦一家的杠着，卡伦一家的吸血鬼没走，他也不肯走。
早间的时光很快过去，眼见要到正午，太阳似乎也大了一些，安吉莉娅更希望他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
哪怕附近人不多了，这种暴露的风险她还是不想冒。
“节哀。”
在人走得差不多之后，卡莱尔和安吉莉娅说了两句话。
爱丽丝看着安吉莉娅的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没有。
“怎么了？”
“我还是看不到你的命运。”
“是这样吗？”安吉莉娅笑了一下，她相信爱丽丝的能力，但作为一个同样能够占卜预言的女巫，她和爱丽丝一样坚信命运是能够被转变的，看到的未来不一定是真正的未来，谁也不能够确定这种事情。
“是的，但是我……”爱丽丝犹豫了一下，看着凯厄斯和手下说话的背影有些忌惮，“能够看见凯厄斯的命运……”
“你是想要告诉我吗？”
安吉莉娅微微皱了皱眉，其实不是很想听，但仿佛爱丽丝觉得她一定要知道。
“说说看。”
凯厄斯到她身后的时候，她真的一点反应没有。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迅疾而危险。
爱丽丝抿了抿唇，一双眼睛不断地看过安吉莉娅和凯厄斯。
她的伴侣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似乎是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但爱丽丝有自己的主意。
“绝望。”爱丽丝推开了自己的爱人，冷静地看向凯厄斯。
“我看到了你绝望而痛苦的模样。”
凯厄斯微微眯起了眼睛，气势的变化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卡伦一家的吸血鬼已经聚集了起来，但沃尔图里的其他吸血鬼亦是如此。
爱丽丝的话衬得上是诅咒了，任谁听到这样不好的命运都不会开心，何况是一向蛮横自大、称霸惯了的沃尔图里。
有吸血鬼胆大妄为诅咒了他们的王。
他们不可能没有动作，安吉莉娅知道暗处的卫士也一定都出动了。
凯厄斯杀过很多的敌人，面对过很多各色各样的对手，见识过各种奇怪的能力。
对他这样的暴君和暴行施以诅咒的一定不少，不论真假，不论是临死前还是其他时候，破口大骂或是发自内心的咒骂一定存在。
他不会少听，但这和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咒还是有不一样的。
至少此时此刻，爱丽丝的话算得上是相当冒犯。
安吉莉娅也同样奇怪于算得上是谨慎的爱丽丝会如此激怒这个暴君。
她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而沃尔图里和卡伦家族的恩怨也不是这么三言两语就可以消除的，此时的话只会引起他的暴怒，反而得不偿失。
但很快，安吉莉娅就知道爱丽丝冒险也要说这话的原因了。
“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
“周围的环境不太明了，像是什么森林，但我又不肯定……”
“也许是海岛，也有可能是周围附近的什么丛林。”
爱丽丝的眼睛显示出一种奇异的质感来，她看起来有些迷茫，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催眠的状态里。
这是安吉莉娅第一次正面地看到她能力发动的样子。
“你很绝望……”
爱丽丝顿了一顿，虽然眼眸中没有映出任何人的倒影，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在看凯厄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