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是唯一一个没有坐下的，他以标准的超人姿势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开始了自己的演说。彼得惊恐地看到台下无论男女都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哪怕被咖啡和赶稿折磨了三天的汤普森都对着超人容光焕发。他尴尬地假咳一声。
“新来的？”一个女声在侧面小声问道。彼得扭头，看到一张新闻界熟悉的面孔。露易丝·莱恩，《星球日报》的雇员，这位大记者曾经写过著名的《为什么世界不需要超人》并凭此获得普利策奖，但她还有个更著名的身份就是超人的女友，或者说前女友。对着彼得的目光，她眨了眨眼睛，调笑道，“不是每天我们都能看到蓝大个的，你得原谅一些人的失礼。号角日报？新记者？”
“更像是摄影师。”彼得讷讷地说。《号角日报》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报纸，摄影师和名记也很难相比。《星球日报》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好，和超人的亲近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彼得难免有点心酸。J·乔纳·詹姆森简直是自己的一生之敌，明明拿到的蜘蛛侠私照最多，发的蜘蛛侠黑通稿竟然也最多，简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当然了，如果他知道现在站在台上演讲的超人，AKA克拉克·肯特，就是星球日报的一员，他大概会觉得自己更加悲催——大家都是当超英的，也都是替报社打工的，为什么就摊不上一个像佩里·怀特那样能吹的老板呢？
露易丝并不知道眼前的摄影师正在怀疑人生。
事实上，她已经关注彼得·帕克很久了，或者说，她已经关注英雄报纸很久了。作为星球日报社的雇员以及和超人亲近的朋友，她敏锐地嗅到了号角日报社头条新闻的异常之处。他们拿出来的蜘蛛侠照片总是角度太古怪、也太不像是从远处拉近抓拍了，反而更像是熟人从某个贴近的角度直接拍摄。想了想，她试探道：“你对超级英雄怎么看？”
“我支持超级英雄。”彼得耸了耸肩膀。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名声大噪的记者会主动和他搭话，但并不妨碍他对群体立场的支持，“正义联盟成立对全世界来说都是一件好事，眼下罪犯的活动越来越活跃，一些英雄因为缺乏合作而陷入僵局，多一个联盟就是多一份保障。”
“但正义联盟拥有更多超人类，他们比复仇者更危险。”露易丝客观地说。因为彼得对她的坦诚相见，她也把自己的观点对他坦诚相告，“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超级英雄，大部分繁华的城市都拥有自己的城市英雄，一些国际都市甚至拥有数个英雄乃至一整个英雄团体，即使如此，恶棍造成的损害仍在逐年上升。”
“这不是超级英雄的错。”彼得喃喃地说。
“你说得对。”露易丝给了他一个尖锐的眼神，联想到自己对他身份的猜疑，她又多说了两句，“我总是在想这样下去我们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近些年来罪犯们拥有的超能力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危险......”
“现在讨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女士——”彼得忍不住说道，他的视线一直在超人和露易丝之间徘徊，他知道理论而言在台下说的所有言论都会被超级听力纳入耳中，但氪星之子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台上其他可能听闻的英雄也没露出什么其他表情——除了一个人。
女英雄撒拉弗在隐晦地打量他们。
从这个角度，彼得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头冠上的花纹，但那张脸仍然模糊不清。他集中注意力，试图看得更仔细些，数秒钟之后，他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用摩挲双手，按下手背上立起的汗毛。
蜘蛛感应正在发出警示。
危险......？
来自命运之矛吗？
但在那危险之下，还有种更熟悉的、更含糊的东西，仿佛他们过去曾经碰过面，也许是在某个便利店里驻足谈天过，也许是在某次活动里狭路相逢过，也许是什么社交图片上久久注视过......
抱着疑惑，彼得几乎没有听清超人所发表的演说。
甚至当记者们鼓起掌来的时候，他也只是随波逐流地拍着掌心，下意识地拍着照片，甚至把来时还在吐槽的钢铁侠三十要求忘在脑后。
是在哪里呢？在哪里见过这位新英雄呢？
被媒体称为撒拉弗的女英雄朝他露出半个微笑，似的一众媒体人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转移了视线。没人怀疑自己为什么能在模糊的脸上辨认出表情，也没人怀疑为什么这里有一张模糊的脸。彼得模模糊糊地感到自己内心的蜘蛛正被一个更庞大的东西触碰着，几乎让他坐立难安。
蝙蝠侠朝侧面投去了不赞成的目光。
撒拉弗收回视线。
而超人仍然对这些官司充耳不闻，他最后说完自己的讲稿，旋即将双手搭在演讲台两侧，斩钉截铁、绝不回头地说道——
“我们荣幸地聚集在这里，宣布正义联盟今天正式成立了。”
第140章
正义联盟的成立就像一道刺破雾霭的日光, 给全界带来了崭新气象。
首先改变的是全球超英组织的格局，几乎每个公开活动的组织都和新联盟相互传递了消息，不仅划定彼此的管辖界限, 还约定了合作机制；紧跟着做出反应的是以神盾局为代表的涉超能力机构；被落在最后的反而是更为谨慎的和各国政要。
神盾局大楼内, 尼克·弗瑞正在和托尼·斯塔克通视频电话。
也和大多数时候一样，他和钢铁侠意见不合。
托尼双手背在脑后，吊儿郎当地把脚架在办公桌上，眼神时不时转向一旁正在播放走秀的大电视, 好像压根没把心思放在电话里。嗯嗯啊啊地应和了半天，他最后说道：“你无非是担心正义联盟不受管控, 但换个思路想想, 神盾局本来也没办法阻止那种级别的超人类自由发挥。”
弗瑞看着他。
“神盾局大楼才重建了多久？这么多人都没拦住蓝大个，没有氪石，你拿什么控制超人？我们现在都不知道神奇女侠的弱点，而且她还有天堂岛的外交豁免权，暂时也没有超能力者能进去神速力, 绿灯侠宣称自己是宇宙警察, 新出来的英雄也是个麻烦，但我得说，她身材——”
“斯塔克。”弗瑞说。
“——不错。”托尼懒洋洋地说了下去，“还有蝙蝠侠, 哥谭警局简直被他支使得团团转。你也别想着利用旺达，别否认，查尔斯给罗杰斯打过电话了, 当时他给超人下心灵牢笼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你还老抓着他旁敲侧击，这不是逼着他出来当坏人吗？就算变种人真的能出给超人类施压, 你难道接下来不会再去找别人来牵制变种人？”
“这是安全理事会的意思。”弗瑞波澜不惊地说。
“安全理事会能处理行星吞噬者的事吗？”托尼一摊手，“放在平时大家还有心情在政治框架下打打昆特牌，现在地球要被吞了，连卢瑟都忙着和人类进化药剂过不去，谁还会配合你去玩政治平衡？”
他没有继续深入，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神盾局想把正义联盟收编是不可能的事，别说正义联盟，现在连复仇者都已经是半独立的英雄组织了。先前政府想用其他手段把超能力者置于条规的管控下，原本他跟罗杰斯还有点争执，眼下大敌当前，确实也没时间再为这些小事争吵。
不过他虽然妥协，心里却更警惕超能力者了。
当超人、神奇女侠和雷神这个力量等级的存在试图凌驾于俗政治结构之上时，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好办法去逆转局。也许将来......
“那么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弗瑞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先说是什么事我才决定要不要帮忙。”托尼光棍地回答。
“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弗瑞把一份文件隔空划到了他的显示屏上，“听着，斯塔克，我不会强迫你向神盾局报告，但我认为复仇者在这里不该置身事外。”
“以复仇者的名义？你为什么不去找我们亲爱的美国队长？”托尼边打开文件夹边说。
“他有其他的任务。”弗瑞简短地点了点头，旋即切断了通讯。
而这也正是三天后钢铁侠出现在正义大厅的原因。
*
超人把来客引进会议室时詹妮弗正在给仪器做最后调试。
命运之矛无限强化了她的力量，使她能突入几乎所有人的心灵国度，但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念头的解读都是片的。猫头鹰法庭的审讯牵扯深广，为了防止被误导，詹妮弗需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分享给其他联盟成员。本来她可以干脆像火星猎人一样弄个群体心灵链接出来，但蝙蝠侠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利用氪星科技制作心灵投屏。有了心灵投屏，哪怕没有心灵感应能力的成员也可以把回忆和全联盟分享，同时保护了大家的隐私。
每个联盟成员都在蝙蝠侠的敦促下出工出力了。毕竟，蝙蝠车是最前卫的，蝙蝠战机是最迅捷的，蝙蝠坦克是最强大的，那么蝙蝠侠出品的心灵投屏也必须得是最完善的。
詹妮弗把最后一个部件安好，然后尝试在屏幕上具象出一些片段的思绪。超人和钢铁侠就是在这个时间点一起踏进了会议室，前者脸上看不出喜怒，后者则挂着那副招牌的玩不恭的神情。
“我听说你们接手了猫头鹰法庭的审讯。”一坐下，还没来得及和其他成员打招呼，他就直截了当地开了口。蝙蝠侠和绿灯侠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有这么一回事。”超人平稳地说。
“尼克·弗瑞可不太高兴 。”钢铁侠用第二句话果断卖掉了神盾局局长，“他派出好几个特工专门赶到哥谭警局，结果先是被律师团拦了两三天，又被你们捷足先登。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给自己招了一堆麻烦事。”
“他派出了你？”蝙蝠侠看向詹妮弗。她隐晦地眨了眨眼。
新联盟刚刚正式成立，每一个举动都可能会被外界过度解读。她接下来要分享的情报过于重要，考虑到神盾局本身和它背后牵扯到的犯罪势力，搞清楚复仇者的立场就尤为重要。说实在的，一开始成立新联盟的原因之一不就是另起炉灶、防止被不明力量干涉吗？
好像意识到他们的顾虑，钢铁侠正色道：“弗瑞的确给了我一点提示，但今天是代表我自己来的。你们把其他人都拦在门外，让我们只能自己猜从哥谭得到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X战警忙着处理万磁王越狱，没空来管闲事，我就不一样了，我从来不喜欢猜，我自己来问。”
他说得挺直白，众人却都放松了一些。
超人在会议室上首坐下，似乎在思索该怎么组织语言。鉴于审讯几乎是她自己跟进的，詹妮弗率先接过话头：“你不如直接问是坏消息还是特别坏的消息。”
“看来情况不妙。”钢铁侠拉开椅背。
“不如我们从头开始说吧。”见无人阻拦，詹妮弗叹了口气，把一直在调试的仪器摁开。心灵投屏在一阵荧光中摇晃着亮了起来，一缕缕颜色各异的念头从无形的心灵国度逸出，在引力的作用下朝投屏中没入。“就像你听说的一样，我们在哥谭当局的许可下审讯了猫头鹰法庭案的嫌疑人，这里是一些重要的部分。”
众人看向大会议桌中心逐渐开始成形的画。
首先被释放的是几段审讯从犯的记忆，旋即是鲍尔斯夫妇的记忆。
说是记忆，不如说是真实场景和心灵感应的结合。从报业大亨到医生政客，嫌疑人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画中詹妮弗和蝙蝠侠站在离审讯室一墙之隔的监视室里，一边听戈登探长的讯问，一边阅读他们的思维。在这个距离，阻隔探知的外力已经无法抵挡自然之力的正突破，詹妮弗十分顺利地把信息从他们的脑子里挖了出来，拓入心灵高塔。
回忆千奇百怪，有医生和病患的术前闲聊，有政客收到的阅后即焚，有教授跟进的神秘力量研究，还有隐藏在报纸边边角角里的加码短讯。但无一例外的，它们都牵扯到一个不仅仅是毁灭蝙蝠侠、而且是毁灭所有超级英雄的“大计划”。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它们也都牵扯到了一张巨大的跨国犯罪网络，牵扯到了一些老早就在超英这里挂过号的项目——比如爬虫药剂。
卢瑟曾在多次演讲中发表“正气凛然”的宣言，他总喜欢说，当人人都是超能力者的时候，这个界就不再需要英雄。对全地球危机，普通人至少应该得到一次为性命搏斗的机会。私底下，他和金并，和九头蛇，和许许多多其他的超级罪犯一起，在为私利研究人类强化的奥秘，最终目的都是强化他们自己。如果说他们做的是强化自身，那么同他们合作的猫头鹰法庭则在从另一个方促成此事，那就是杀灭已然超然于人类之上的英雄们。
这个计划被称为“清除计划”。
“简单地来说，他们希望把现有的超能力者摧毁，再给自身赋予超能力，彻底改变这个界的秩序。”在记忆播放完毕后，詹妮弗总结道。
“统治界？这不是什么新闻。”钢铁侠若有所思地说。
“前提是他们自己想统治界。”詹妮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缕更轻薄、仿佛随时都会飘散的回忆从心灵国度飞了出来。谁都能看出这次的投屏非常不稳定，或许是因为这个念头本身并不强大、只存在于潜意识之中，也或许是因为受到什么未知力量的影响。
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形从无尽阴影中踏出，周身环绕着紫色的红色的火焰。从它的双眼和双拳中射出不可逼视的金色光柱，直直冲向每个窥看者的孔，直至将这一小截回忆撕成碎片。
没人发出声音。
半晌，超人问道：“这就是行星吞噬者？”
“信不信由你，我倒希望他是行星吞噬者。”詹妮弗摇了摇头，“我挖到了他们思维的最深处，找到了始终在潜意识里影响他们的未知力量......这股力量非常邪恶，连我也不敢看得太深，只能看到源泉的一道影子。自然之心无法说出他的名字，也无法告诉我他的来历，只能发出最激烈的示警。”
“另一个宇宙级的力量。”蝙蝠侠总结道。
“没错。”詹妮弗说，“这个力量用某种方式把地球上已有的恶棍们变成他的排头兵，他施加的影响有非常明确的目的性，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使地球的力量水平在短期内上升。他甚至利用了行星吞噬者盯上地球这条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