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人来一定以为这就是倒霉的极限了吧?
可惜并不是。
一周前, 被誉为哥谭“光明骑士”、“最后良心”的金牌检察官哈维·登特在开庭时被罪犯马罗尼当庭泼了一瓶硫酸——明面上说谁都不知道这种危险物品是怎样被带进法庭的,事实上谁都知道,只是没人敢站出来控诉。
“老牌”罪犯们已经够GCPD喝一壶了,新崛起的“小丑”甚至更让人头疼。
这家伙整个八月都在到处搅风搅雨。
他致力于为所有罪犯提供“新颖有趣”的犯罪方式,不仅亲自下场策划犯罪、实施犯罪, 同时运用洗脑技巧给受害者洗脑。每一个和他接触过的人, 小混混,站街女,名流,警员, 随便什么人,最后都会变得疯疯癫癫。
哥谭全市都在腐烂,只有阿卡姆总算还太太平平。
基督他妈的耶稣!
阿卡姆和太平两个词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真让人怀疑人生。
烦心事一桩接一桩, 吉姆·戈登只是个人类,他除了心里咯噔一下之外又能怎么办呢?
上有政客们推诿扯皮,中有警局被渗透成筛子, 下有平民或骂声连天或漠不关心或同流合污,整座城市除了奇装异服的黑衣猫耳怪胎之外竟然没有半个正常人——
纠正,这位黑衣猫耳怪胎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蝙蝠侠。”
戈登将钢笔盖合上,半是感慨半是忧虑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这位“义警”在哥谭出没将尽一年了,他对蝙蝠侠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如今的彼此信任合作无间。短期来看警局抓获罪犯的效率的确提升了,可从长远来看就不同了。
蝙蝠侠向整个哥谭展示了他的强大和恐怖,一方面他当然震慑住了罪犯,另一方面他就像黑色中更凝聚的那块黑色,一个冰冷的指引,一个闪亮的道标,在蝙蝠张开的双翼之下更多犯罪力量如雨后春笋般在城市崛起。
《星球大战》系列有个著名哲理,每当光明的力量攀升时,黑暗总是在后头紧紧跟随。
戈登的芭芭拉特别喜欢这系列电影,他也觉得电影里说的话挺对。
不过只是一部分。
尤达大师还说过黑暗面总是比光明面燃烧得更炽热、燃尽得也更快呢。
狗屁。
在哥谭就是狗屁。
黑暗面都快烧成奥林匹斯山上的圣火了,隔着八百米都能看到光,而且还防风防水,历久弥坚,薪火相传,永不熄灭。
燃尽?
呸!
戈登心里骂骂咧咧,脸上不动如山,四平八稳地站起来将简报归。
也正是在这时他听见了一记熟悉的响动。
那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他飞快地转过身,看着蝙蝠侠从窗外灵巧地翻入。
黑暗骑士身上带着难以忽视的血腥气和硝烟味,虽然有悖法治精神,但戈登衷心希望被打断骨头的是某个小混混而不是骑士自己。
“晚上好。”他友善地说,
蝙蝠侠只是沉默地朝书桌边走。
他长得十分高大,面甲上直起来的耳朵尖和挂在墙壁上的宝剑位于一个高度。这身战甲比的更厚,在他走近时还闻得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有点熟悉,似乎是什么金属。
“晚上好。”
黑暗骑士以寻常人念讣告的语气说道。
戈登精准读取了对方身上环绕的低气压:“这么说今天你给我带来的是坏消息。”
蝙蝠侠短促地点头:“黑面具和企鹅人不是因为争地盘乱起来的。黑面具从大都会弄到了一点东西,准备把手下们都变成杀手鳄。企鹅听说了风声,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不必问他折断了几根骨头才得到这种绝密消息。
戈登的脸色立刻一沉。
他从抽屉里掏出涂了色块的哥谭势力分布图,眯着眼睛用手指划过两家势力范围的边界,时不时在几个标红的地点上停留。
“什么东西能制造杀手鳄?”
“一种药剂。”蝙蝠侠说,“确切地说是一种药剂的多个变种,有人想做实验,有人想增强势力,双方一拍即合。”
戈登撑着桌面陷入沉思。
“大都会……上个月大都会和纽约发生跨州连环杀手案,城市警察和州警上报FBI转移权限的速度比兔子还快。可是这回FBI半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幕后黑手藏的很深。”
蝙蝠侠没让他思考多久就揭露了谜底:“在大都会有多少‘聪明人’敢跟卢瑟对着干?现在可不是超人时代了。”
哦。
莱克斯·操他妈的·卢瑟。
戈登皱起眉头,活像鼻子下面有什么恶心的东西。
“这回他又想干什么?大都会三百平方公里的地还不够他发挥,偏就看上了哥谭。”
“因为大都会是光鲜亮丽的晚礼服,而哥谭是臭水沟里捞上来的裹脚布。”蝙蝠侠冷冰冰地说。
戈登知道他的意思。
大都会太过明亮了。
超人温和却不优柔,仁慈却不软弱。
在他还飞行在大都会上空时,这座城市对罪犯来说就像涂了黄油的瓷盘,每个角落都闪闪发光,每个角落都滑得溜脚。即使已经销声匿迹数年,这位超级英雄的遗迹还在影响和塑造着大都会。
罪犯也有地域认同,哥谭罪犯认为大都会的全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和娘娘腔,而大都会罪犯则认为哥谭只有疯子、变态和阴沟里的老鼠。
莱克斯·卢瑟要实验的是药剂,众所周知,药剂实验总会弄出极大的动静,而且药剂实验是会死人的。
还有比哥谭黑帮更好的去处吗?别说火拼起来动不动就死一片,哪怕“和平”年代,失踪十个八个人的又有谁会过问?
戈登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得发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蝙蝠侠又抛出了一个信息:“我听说韦恩集团准备和莱克斯工业合作。”
“布鲁斯·韦恩?”戈登想起了那个喜欢哗众取宠的花花公子,“他和卢瑟合作你也不能闯进他公寓去严刑逼问吧?别说你还得应付那些姑娘,韦恩看着也不像有脑子搞阴谋的人。”
“这也正是卢瑟不会防着他的原因。”蝙蝠侠指出。
戈登一拍脑袋:嘿,还真是。
蝙蝠侠继续说道:“这周六韦恩和卢瑟会举办宴会宣布合作,我需要GCPD密切监控会场。至于黑面具和企鹅人——”
他顿了顿。
“——如果他们认为自己能在哥谭为所欲为,尽可以试试看。”
“我们需要证据。”戈登提醒道,“只有充分完整的证据才能把他们送上法庭。以前哈维·登特还在的时候起诉恶棍就不容易,现在他被以那种方式报复,检察署剩下的不是软蛋就是老油条。”
“马罗尼会付出代价。”蝙蝠侠说。
“我真想念哈维,他是个好人。”戈登叹息。
他们都为遭遇不幸的检察官静默了几秒钟,旋即振作精神一同行动起来,开始敲定宴会当日的保护、监听和调查计划。
从深夜开始,直到天边亮起微光。
会面结束之前警察局长将一份简报递给蝙蝠侠。
“拿着这个。”他说,“有人在哥谭市走访调查你的身份。我派人摸过底,对方是《星球日报》几年前离职的记者,刚被返聘回来。”
蝙蝠侠在原地动了动。
“你别不把他当一回事,”戈登板着脸警告,“如果说我做警察那么多年有什么经验的话,记者的笔可比歹徒的刀残暴多了,况且这一位可不是普通的记者——”
他弯下腰去取资料,还没在地上摸到那一沓报道,就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句“不必管他”,紧接着是熟悉的布料摩擦声。
得了。
戈登直起身环顾一圈,毫不惊讶地发现黑暗骑士已经不见了,只有晃动的窗帘在宣告这位访客刚才真的来过。
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翻了个白眼。
***
数小时后。
哥谭市,钻石区,大公寓。
詹妮弗和阿尔弗雷德从机场一路赶来。
她从下飞机开始就接二连三地打哈欠,同行的老管家却始终一丝不苟,甚至还亲自开车,真乃老当益壮。
前两年她在大公寓买下了顶层,一进电梯也确实准备按顶层,没想到老管家跟着进来,按下的数字比顶楼低了那么一位。
她抬眼看去,正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不久之前。”阿尔弗雷德冲她眨了眨眼。
“这么说布鲁斯开始学买房投资了。”詹妮弗故作不解。
“正是如此。”老管家也故作严肃,“老公寓就在韦恩集团边上,还有两处公寓也都靠近地标,至于这间新公寓——说不定是性价比合了他的心意吧。”
詹妮弗被他逗乐了。
他们一起走出电梯,阿尔弗雷德在走廊尽头用虹膜验证打开门锁。
这间公寓不可思议的干净——大块大块的黑色方瓷砖亮得像刚打过蜡,沙发垫布服帖,地毯绒毛柔软地朝向一侧,大床床铺平整,枕头松软,没有半件乱丢的衬衣或西裤。
要不是床头柜上放着几本翻开的书,床边还放着一双歪七倒八的拖鞋,这个公寓简直没有半点活人气息,连活人的味道都没有。
“他不常来这里休息?”詹妮弗明知故问。
“他不常休息。”阿尔弗雷德说,“男孩们总有自己的事业要忙。”
布鲁斯和事业两个词光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真让人怀疑人生。
不过谈到他真正的“事业”,从业者本人要垂死挣扎就随他去,詹妮弗自己没有和老管家打哑谜的必要。
她带着理解的神色点了点头。
等阿尔弗雷德引着在公寓走了一圈后,詹妮弗在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和拖鞋到沙发上擦头发,边擦边看手机。
留待处理的信息不多。
玛哈发来了《梦露》的宣传行程和几个封面邀约,详细罗列了时间表,这个要加入手机提醒事项。
布莱恩发来了一文件夹资料,附带一封短讯。他先是诚恳地道歉说公主片怕是有些困难,接着先抑后扬,表明另有一家新成立的制片公司抛来了橄榄枝。
新成立的?
大经纪人现在还看得上这种公司?
詹妮弗好奇地把屏幕下拉,三秒钟后,她手里拿着的吹风绞到了头发丝。
“嘶——!”
只见布莱恩在信息中写道:
“如我们预料的一样,斯塔克不是想涉足好莱坞,而是想进军好莱坞。看来钢铁侠终于厌倦了毫无止尽的英雄争论,也厌倦了全是瞎扯的科幻电影,现在他要亲自把控超英的形象塑造,换句话说,他要亲自主持发展超英IP。”
原来如此。
合情合理。
詹妮弗用力将头发拔出来,点开文件夹继续翻找细则,可惜里面提到的东西实在不多。
她不得不在回信中写下自己的问题:
钢铁侠会把哪位英雄放在首位投拍?
他会不会创造一个新的英雄形象?
英雄IP开发会聚焦在哪个方面?
在詹妮弗看来观众想看的不是战斗。这世界早就被玩坏了,视频网站上英雄战斗的画面满天飞,要什么角度有什么角度。只有那些更神秘的东西,比如复仇者大厦和X庄园的日常,才能吸人眼球。
她啪啪啪地在短信中罗列想法,把这些问题统统丢给神通广大的布莱恩。
等阿尔弗雷德端着托盘走出来之后,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和老管家一起边看电视边吃早餐。
电视台正在放送晨间新闻。
哥谭警局昨天中午逮捕了十二名罪犯,这些人在会所交易“违禁物品”,并且装备了危险武器。
报道不仅播出了罪犯一个接一个被警察推着走的模样,还播出了监控拍摄的一段无声打斗场景。
监控中黑暗骑士像只真正的蝙蝠一样从天而降,不出三分钟就把房间里的人统统放倒在地,那身装甲硬吃了无数子弹。
有人趁机把尖刀插进了他的关节,但他表现得就像不会受伤一样,甚至还能拧着对方的胳膊、踩着他的脑袋问话。
紧接着一个穿拳击背心的人从角落匆忙奔出,扛着火箭炮对准目标就来了一发,火光瞬间遮蔽了整个屏幕,主持人适时旁白半个会所都被炸上了天。
阿尔弗雷德眼皮狂跳。
詹妮弗把半个太阳蛋放下:“这身战服......有点眼生?以前的好像更轻薄。”
老管家深吸一口气:“有陌生人来了哥谭,为了保护身份,并且提高抗打击能力,我们增加了新材质和装甲厚度。”
詹妮弗不太懂战衣,她便问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夏天穿着不热吗?”
超级英雄也不是不怕热吧?总归里面可能还装了风扇?莫非还有自降温系统?
她被自己神奇的脑洞再次逗乐了,可这回阿尔弗雷德却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影后小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哪里还敢在乎某些人穿着热不热。
这和善的笑脸分明是巴不得自家糟心的倒霉孩子热死,省得年纪一大把了还要替他担心来担心去。
詹妮弗自觉把握住了精髓。
于是“倒霉孩子”进门时就看到一个满脸写着“高兴”的潘尼沃斯先生和一个满脸写着“自求多福”的戴维斯小姐。
“这是怎么了?”他边拆领带边说。
“我们正在讨论你的工作,韦恩少爷。”阿尔弗雷德凉凉地说,“容我问一句,难道除了横冲直撞之外你就没办法安排好东亚合作案和周末的聚会了吗?”
这哪是暗示,分明是明示。
布鲁斯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