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穆莳都这么说,芸娘也认同:“成,我知晓了,儿子大了,反而我是见不着几面了。但是,儿子日后要做官的,多知道些人间疾苦也是好事。这么小的年纪受到太多赞誉也未必是好事。”
亏得妻子不是那等无知妇人,否则儿子去哪儿都跟手跟脚,或者是只知道传承子嗣,生怕儿子吃苦一味溺爱的夫人,儿子才能百琢成器。
穆家三房头一份礼当然是送到侯府,林氏和侯夫人处礼最多,再有依次是二房穆节白氏处,她们家孩子最多,穆英和林氏让他们管着宗族庶务,也好让她们手头宽裕一二,只不过赚的没有花的多,于是芸娘送去二房的就多是些实用的,甚至还有给小孩子的金锞子。
是的,出了孝之后,穆节以前的那位姨娘郁姨娘重新获宠,方诞下麟儿,除此之外,还有白氏也揣起了肚子。
至于四房一家不在京中,芸娘就没有送,再九房十房本就有积余,二人虽然做些闲差,但是还算殷实,因此就正常走礼。
很快,芸娘也收到回礼,最先到的是林氏,依旧很丰厚,再有陈氏,陈氏送的也不差,白氏送了几匣子月饼和尺头来,唯独苏氏送的不怎么好。
这点芸娘也不计较,她还算了解苏氏,知晓她可能还真的不是故意的,本来当小妾培养的人,成了主母,一成婚也无人教导,回礼也回的一塌糊涂。
中秋节居然送馓子,馓子可是端午送的。
……
除此之外,大家还是很高兴的。
孙淑人都忍不住喝了几杯酒,她慈祥的看着孙子孙女,光明正大的送了自己的节礼,“来,给元澄的是一箱书,这还是我出嫁时,娘家陪嫁的。”
“姝丽,这是淑人给你的,一盒首饰,你是大姑娘了,日后出门可要学会打扮。”
元澄不免打开箱子看了看,“淑人,居然都是古籍,怎么我爹不知道啊?”
“我是才开库房才出来,这箱子旧的很,这几日我开了库房才晓得里面是古籍,我老婆子一看,肯定知道你们读书人喜欢,这不才拿来吗?”
“您陪家居然还有顾恺之的花鸟图?”元澄不免觉得稀奇。
非是瞧不起孙家,而孙家全家上下都没有读书人,早年也只是河东的一个百户罢了。
孙淑人想了想,“打仗的时候什么不抢。”
大概这么一说,大家也明白了。
芸娘笑着对元澄道:“你呀,好好谢淑人就是,何必这么多话。”
姝丽则美滋滋的捧着首饰,拿了一枝镶着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出来很是惊讶,还是孙淑人道:“我老婆子早年也爱美,不知道多少首饰,现下在家都不需要了。”
穆莳又站起来对大家一一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中秋,鹤儿微服来府中一趟,元澄兴奋道:“鹤儿哥哥,咱们俩终于可以一起下乡了。”
“嗤,你真当下乡是那么好玩儿的呀。”鹤儿笑元澄还是个孩子,不免道:“这次出去可是要吃苦的。”
元澄拍着胸膛,“我肯定不怕。”
还是穆莳同芸娘都说让元澄别自大,这孩子才把情绪稍微收一点。
当然了,这次又是要芸娘摊鸡蛋饼,好吧,因为芸娘有孕在身,是姝丽亲自摊的,别看她年纪小,可是做事认真。
尤其是灶上活计,她都是亲自同芸娘一起做的,母女俩现在搬出来,不像在侯府大厨房那么不方便,想吃什么想做什么。
除了平日教规矩管家之外,灶上活计,尤其是摊鸡蛋饼,本就是芸娘的绝活,也索性交给女儿了。
因为和面那些现在对于姝丽来说还是太难了,毕竟她年纪小,手劲儿还小。
而鸡蛋饼则用面糊和鸡蛋活在一起,简单些,只看手速。
鹤儿拿到嘴里就尝了一口,“好吃好吃。”
芸娘笑道:“成了,你们如今都是去办大事的人,我也不知道你们要去哪儿,反正如果碰到为难的了,千万别逞强。”
“知道。”鹤儿还是不想说他爹反正不着调,不管他。
元澄他们是晚上离开的,即便已经习惯儿子不在家的日子,但芸娘还是牵肠挂肚,尤其是长子,从来有去过真正的乡下,万一被蛇虫叮咬,或者得了疟疾又该如何是好?
但这些只能放在心里,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孩子能够走出去,这就是好事。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过了九月,丹桂飘香,夏淇之妻周氏上门来,她是来告诉芸娘不日甄氏和夏时延就上京侯官,约莫这几日就到了。
因祖母之亡,父亲夏时延和甄氏夫妻守孝三年,之后,才上京侯官。
夏淇作为孙子,只守了一年多,他们府上不像穆家当初因为要孝顺,孙辈都跟着守了三年。
“好好好,娘到了,你们就喊我过去。”
周氏笑道:“无事,我同娘来看看二姐就是了,你如今肚子这样大,怎么好舟车劳顿,放心吧,我就上门来告诉你一声。”
周氏自从成亲,就一直在外,婆婆贤达,她就更该孝顺些。
过了几日,夏时延果真同甄氏一同到的,穆莳带着姝丽去夏家为岳父母接风,甄氏穆莳认得,但岳父夏时延却是没有见过面的。
翁婿二人见面,穆莳心中不禁讶异,岳父怎么好像有点憨的样子。
这还真是巧妇伴拙夫。
就像每次他出主意,大白胖动手。
他们家就是巧夫拌憨妇。
想到这里,穆莳内心暗自高兴。
夏时延对何天聪熟悉些,但穆莳做官多年,如今又是兵部左侍郎,但年轻又妙语连珠,让夏时延只恨不得和二女婿秉烛夜谈。
这一边和和睦睦,那边就不是了。
沅娘正在哭诉牡丹的不容易,“您是不知道,我们牡丹自问没有一样做错了,亲家却在她前脚刚怀孕,后脚立马就塞人。”
她是真的心疼女儿,本来有了孕的人刘家会看重些,哪里知道刘三夫人居然那般丧心病狂,尤其是随着刘芮做了御前侍卫之后,生怕小儿子超过大儿子,愈发安插了更多人手,对牡丹也是百般为难。
况且,这次代替皇上祭天的是二皇子。
沅娘深觉得自己押错了宝。
她的后悔看在甄氏眼中,甄氏却没有一点疼惜,她和穆莳性格很像,天生有种凉薄之感,尤其是对于这种明显就是不合适的事情,她压根不会管。
把不合适的人放在那样一个位置上,势必会痛苦。
如甄氏相信自己女儿能处理好这些事儿,都忍不住亲自出马替女儿解决,那时,她还只是知府夫人,就敢对侯府老夫人动手。
你沅娘若自己不满,尽管出手就是,何必向她哭诉。
作为继母,她已经尽到责任了,嫁妆和自己女儿是一样多的,聘礼一件没留,悉心请先生教导,甚至说亲,以当时的条件来说何家豪富,何天聪为人老实,即便是现在她们夫妻感情没那么好了,何天聪身边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
她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沅娘,奈何我年纪大了,你爹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候到什么官儿?牡丹的事儿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你自个儿的女儿,你怕得罪人不出力,到处让亲戚朋友出面,这算什么道理。
沅娘就知道甄氏不是亲娘,若是亲娘亲舅舅亲姨母,哪里会生怕伸手帮人,是她自己太天真了,真的以为甄氏对她好,这些都是假的,甄氏对她好,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当年若没有她的报恩,芸娘怎会嫁到京城来。
如今她们都过的好了,却不肯帮她。
过了一会儿姝丽进来了,甄氏看见这漂亮的小外孙女就忍不住搂着问这问那,“你哥哥呢?怎地不见了。”
“哥哥和鹤儿哥哥出去玩儿了,我还替娘摊鸡蛋饼了呢,鹤儿哥哥要吃的。”姝丽得娘吩咐,在外婆面前无须隐瞒什么,她便都说了。
哼,让她不要汲汲营营,嫌弃她让女儿嫁高门,自己却把那么小的孩子送给权贵凑对,沅娘的脸罕见多了一丝阴沉,甄氏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第203章 甄氏(一更)
夏时延喝的烂醉如泥,甄氏让小厮把他弄清爽了,她才放下帐幔走出去,虽然上了年纪,但甄氏却没有一般妇人的臃肿和老态龙钟,她精干的很。
“去,把胡婆子请来。”
她吩咐的人是单灵,一直在她身边伺候,就是嫁了人也在她身边做管事娘子。
单灵知道胡婆子是二小姐芸娘的养娘,因年岁大了,便安置在郊外养老,有三十亩上好的水田,姐儿还替胡婆子送了丫头婆子护院,她老人家算是过的滋润的很。
胡婆子是隔了一日一大早才来的,她在路上听单灵露了口风,知道是甄氏想打听大小姐和二小姐的事儿,心中早就有了腹稿。
在见着甄氏后,甄氏也并未客气,立马就问:“沅娘怎地变成这般了?她这幅模样儿是想怎么着呢。”
见着人就泪水涟涟,满肚子委屈。
“说出头,她这个做娘的不出头,大姑爷也只是蒙头喝酒,我却不知道她怎么要我们出头的。”
胡嬷嬷道:“论理儿,主子们的长短由不得我下人分说,但大姑太太也实在是没良心,头先我们姐儿那桩婚事是她说的不假,可后来作出了换婚的荒唐事儿,我们家捏着鼻子认了,谁让皇帝老爷的圣旨我们违抗不得呢。”
“因为这个,我们姑娘嫁进来被磋磨了许久,先头人家一大屋子人说话热热闹闹的,我们姑娘进去,大家都不理,日日做冷板凳,被妯娌们奚落也是有的。您别看孙淑人现下不错,当年可是送了妾给姑爷,也是成日挑三唆四,还有穆家死了的那个老贼婆子,把个外孙女弄进来,还在产婆上头动手脚,等着我们家姑娘难产咽气,还留个儿子给她那个生不了孩子的外孙女腾位置。”
“还有现在侯府那个老夫人,一幅贤良样,就是姑娘的嫂子,看着好,每逢到了恶事出头,都是让我们姑娘和姑爷去。连她家那个亲戚上门来,还骂我们姑爷是庶孽,她那娘家母亲,还是什么伯爵夫人,就咱们姑爷已经是一品大员了,还得捧着嫡亲哥哥,宗族有什么大事,姑爷还得忙前跑后。”
“就是这样的穆家也不是大姑娘保媒的,她保媒的那位如今住咱们姑娘隔壁,那也是头中山狼。只我们姑娘总记着大姑娘的恩情,自家一站稳脚跟,就时常邀何家表小姐过府玩儿,大宴会从没忘记她,也想替表姑娘说一门好亲事。”
说到这里,胡嬷嬷脸色变了,“但大姑娘却硬是要我们姑娘替表姑娘定一门高门显爵,不是说打着商量,已经是逼了。匆忙之间,我们姑爷还用了自己官场上的关系,选了几户人家,是她自个儿看上的大皇子娘家表弟。”
甄氏听到这里,木着脸,放下茶盏,“这事儿我知道,只是没这么详细。”
胡嬷嬷讪笑:“想必这事儿咱们姑娘也不会在信上说的太仔细,再者,咱们姑娘是个快意恩仇的性子,也不愿意弄这么阴私。”
“是啊,我生的我知道。”甄氏抬了抬下巴。
示意胡嬷嬷继续说下去。
胡嬷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儿,继续道:“咱们姑娘也有点恼大姑娘,可是对何家少爷和何家小姐却还是一样疼,但大姑娘却一直说刘家那三夫人如何,说什么放妾的事儿,要咱们姑娘去刘家压着刘三夫人不许给小儿子纳妾。”
“大姑娘说的轻巧,那刘家也是皇亲国戚,人家老夫人宫里宴会还进宫呢,大皇子对岳家亲近的很。再者勋贵人家本来就妾侍通房多,不说旁的,就侯府,除了咱们姑爷,哪个不是妾侍多的很。您还记得穆家老二吧?”
甄氏点头,“是那个”她用手比了个圆,意思是很胖的那个。
胡嬷嬷点头,“那个前前后后正经抬的妾俩个,通房三个,还有其余生了孩子还没抬姨娘的就五六个。统共十来个,谁又能说什么了。他还是家里最老实的呢。”
“又有隔房将军府的七爷,也是个闷棍打了都不出身的人,他原配庞氏还是庞贵妃的亲戚呢,您猜怎么着,这都有八个妾。”
她为自家姑娘叫苦,“您瞧瞧,这在勋贵人家是常理,又不像书香人家,都有个规矩守着。就这样,大姑娘埋怨我们姑娘不伸手,话里话外还怪我们姑娘不该说这门亲事。”
“那她怎么不退了?”甄氏冷冷的道。
胡嬷嬷不屑,“她哪里肯,先头大皇子被禁足的时候,她兴许起了心思,后来大皇子出来后,她跑的勤的很。”
……
接着胡嬷嬷又把姐妹二人闹翻,芸娘连牡丹婚事都没去。
“大姑娘往刘家那儿送了两个瘦马过去打擂台,偏那刘家人转念就把瘦马送给了别的高官,大姑娘这是花了钱给人家办事呢。刘家本就是彭城寒门出身,真要比还比不得我们夏家呢,哪里真的有什么规矩而言。”
“这些都还不打紧,她还说让咱们姑娘劝八皇子跟着大皇子——”
“胡闹。”听到前面还无甚波动,听到这里,甄氏才忍不住了。
姐妹间的嫌隙是小事,反正各自嫁了人,芸娘不搭理她就成了,可沅娘居然什么都不懂,还掺和起夺嫡的事情来。
皇上春秋鼎盛,即便大皇子作为嫡长子那又如何?他还没被封太子呢。
甄氏清咳了一声,“以前在家里还看不出来,只知道她有些野心,但是在婚事上又总是受她养娘的调养,什么四十无子方纳妾才是好的,故而我找的何天聪。如今她这个执念却到了她女儿身上……”
“这事儿——”胡嬷嬷想了想,还是说了:“我们姑娘良善,总说若非是大姑娘,她和穆家这门亲事也不会九曲十八弯的成了,故而,只是不理会罢了。”
“她不理会,我却要理会。否则,她怕是要坏事,这事儿你先不要同芸娘提,她有了身孕,诸事不便,还是我这个做娘的来。要不然到时候何家和夏家亲家都走成仇家了。”何家二老多本分的人家啊!牡丹这外孙,她虽然不如对姝丽这样,可也心里爱着。
再被沅娘搞下去,姊妹兄弟全散伙了。
甄氏说完话后,胡嬷嬷打了个冷颤,这位夫人可不是嘴上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