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白穗顿了顿,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陆九洲。
“抱歉师兄,我修为有限,估计得明日才能到了。”
陆九洲身上的伤本来就只好了小半,之前问起时候他支支吾吾说还好,这和灵禅子说的完全大相径庭。
她便知道定然又是陆九洲怕她担心,故意没说实情。
这下白穗心里反而更愧疚了。
“唉都怪我,要是我当时在秘境时候再小心些,也不至于中了萧泽的诡计,最后被他控制了害得你和师尊都受了伤……”
“现在也是,不然你也用不着跟着我在这里受苦。”
因为被白穗这样抱着哪怕周围没有人看到,陆九洲还是很难为情。
所以从一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刻意避开了白穗的视线。
他身上的伤的确大半都没有好,脸色也很苍白,这样垂首的样子更像是隐忍难耐。
再加上在来灵山时候陆九洲就依照着灵禅子的嘱咐表现得憔悴病弱,白穗就更加深信不疑了。
“那个师妹,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
陆九洲顿了顿,顾忌着什么不好将实情说出口,斟酌了下这才继续说道。
“我是伤得有些重,但是只是暂时不能运转灵力而已,所以谈不上什么受罪委屈的。”
“你先上去试试吧,要是威压太重承受不住我便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勾唇笑了笑,眼神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
“你牵着我一步一步走上去也好。”
白穗盯着陆九洲“虚弱”的样子,看着他为了安抚自己还忍耐着疼痛强颜欢笑。
她红唇压着,摇了摇头。
“走上去太累了,还是我抱着你吧。就是可能会慢一些,要委屈你了……”
白穗闷闷这么说着,她不大会隐藏情绪,对于自己让陆九洲遭罪一事是真的有些难受。
青年见她低落的神情,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对方没等他反应,先一步径直往金色台阶上走了过去。
“师兄你搂紧一些,别摔下来了。”
白穗提醒着陆九洲,脚试探着踩上了一阶。
脚刚落下去,伴随着金光耀眼,那强盛的威压也跟着重重压了下来。
听灵禅子说过这灵山上下都是背佛光给笼罩着,入山之人所承受的威压和她身上的灵力纯粹程度有关。
白穗身上的魔气不多,她不会承受住太大的威压,而此时加注在她身上的便只有是陆九洲的。
陆九洲和萧泽交手过,当时白穗意识混沌,并不知晓真实情况。
事后问起的时候青年也只是说不小心沾染上了魔气,因为有伤口,魔气渗透得比她多一些。
至于多了多少,白穗并不知道。
而陆九洲似乎早就习惯了疼痛,那样重的伤,除了脸色苍白些之外,白穗根本辨别不出来任何异常。
直到白穗踩上台阶,感受到那万钧重量近乎压断她的脊骨的逼仄。
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陆九洲风平浪静的表面,忍下了多大的痛楚。
这威压不单单是落在白穗一人身上的。
这本身就是陆九洲身上的魔气引起的,他本人感受得要比少女更加清晰。
他知道这威压定然不会小,却没想到会这样重。
这种程度对于习惯了高强度的修行的陆九洲并不算什么,白穗不是。短时间或许没问题,可这样长的台阶还带上他这个拖油瓶……
陆九洲眼睫一动,抬眸看向了白穗。
“师妹?”
她沉默了一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看不分明。
“灵禅子说过,身体的魔气和威压是成正比的。”
“……你是不是很疼?”
陆九洲心下一动,没想到这个时候白穗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他下意识想要否认,可白穗的声音带着的鼻音让他身子一僵,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有点。”
“萧泽的魔气固然霸道,但是并没有侵入内里,所以对我来说还算能够承受。”
陆九洲这么回答着,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倒是你……是不是很难受?”
“我不难受。”
白穗几乎是在陆九洲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就否定了回去,声音拔高了些,一字一顿,很是慎重。
“比起师兄所承受的,我这点算什么?”
“无论是三万还是十万台阶,我都要把师兄平安带上去。”
这话听着与其说是答复,更像是宣誓,那神情严肃得像是要把一切双手献给他似的忠诚。
陆九洲喉结滚了滚,不大敢看白穗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只低头轻声说了个“好”。
这一切的反应白穗并没有留意,她此时的重点全部放在了那巍峨连绵的群山,还有入云无垠的台阶。
一步一步上去只会耗费更多时间和体力,这显然不现实。
白穗眯了眯眼睛,覆了灵力在脚下,踏着台阶蓄力往上跃起。
金光闪烁之中,巨大的威压磅礴如山,她咬了咬牙忍着那近乎压断脊骨的重力。
一跃数米,一步便踩到了十几个台阶之外位置。
不能停,越往上面威亚越重。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一鼓作气直接跑上山顶!
白穗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抱着陆九洲的同时似攀附云梯一般凌空而上。
天边最后的一道日光隐没,清风明月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似惊鸿掠影,从山顶而覆下的风苍劲,将她的衣袖吹得烈烈。
因为过重的威压,她的额头和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沁了一层薄汗出来。
月光清冷,映照在了她的眉眼。
从陆九洲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女沐浴在银白光亮之中,连每一颗汗珠都在闪闪发光。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白穗的思路和方法是对的,这样长的台阶停留的时间越长,所消耗的灵力也越多。
尤其是伴随着那越来越重的威压 ,不出一个时辰她就会精疲力尽,寸步难行。
所以要想成功登上山顶,又不会出现灵力透支的情况,与其慢慢适应 ,这样这样跑上去是最佳的。
但是白穗忽略的一点。
这样的话速度是快了,同样的前期消耗了太多灵力,到了高处威压重的地方便很难承受住了。
果不其然,在白穗爬到了半山腰位置她便没了气力。
呼吸紊乱,灵力也薄弱。
月色下少女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这是灵力枯竭的前兆。
陆九洲感知到后指尖微动,抬起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将灵力一点一点渡了过去。
他只给了白穗恢复气力的部分,再多的灵力便没有了。
“师妹,只靠灵力是没办法登上山顶的。”
看到白穗稍微平复下来气息,陆九洲这才收回了手柔声对她说道。
“我们是剑修,剑是我们的半身。你从一开始就想着只依靠着自己把我带上去,却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
“有什么事情不要一个人硬扛着,剑气和灵力都是为你所用的武器。”
白穗听明白了陆九洲的意思。
他是想说要是她灵力不够了坚持不下去了,可以试着用剑,用剑气。
“师兄,你说的我在之前感到体力不支的时候就想过了。但是天启能发挥的剑气和我的修为是成正比的,我能到什么程度它也只能到这里。”
在快到半山腰的时候白穗就感觉到自己灵力不够了,她下意识引了命剑。
刚握住天启的剑柄她便知晓它的剑气也不足以支撑到山顶。
“不过师兄你别担心,你帮我渡了灵力之后我已经好多了,我觉得我肯定能在天亮之前到达山顶的!”
“越到上面威压越重,万一你灵力又耗尽了呢?”
陆九洲不想往白穗的头上泼冷水,只是情况就是如此,心态乐观是好事,但是要靠那么点灵力登山这并不现实。
他犹豫了下,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了下。
“咳咳,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如今的身体状况很不好。灵禅子师叔本就说过我不能运转灵力,刚才我渡的那一点已是极限了,我怕你中途灵力耗尽又无人帮忙,情况只会更糟。”
她倒下了就意味着陆九洲到时候也寸步难行了。
白穗昏迷过去是小事,可他重伤未愈要是有什么那就是大问题了!
看到白穗脸色一变,应该被自己给吓到了。
陆九洲薄唇抿着,敛了下眼底的情绪继续说道。
“好在这事并不是没有解决方法……”
“既然师妹的剑用不了,要不就用我的命剑吧?”
白穗听后一愣,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命剑的剑气和剑主的灵脉相连,与神识一样是很重要的东西,其中剑更是剑修的命,外人碰一下都会受到排斥。
更别提给人使用了。
在原文《仙途漫漫》里,玄殷之所以能使用陆九洲的剑,也是由她软磨硬泡央求着才得了允许。
他能把自己的命剑给玄殷,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命给了对方。
陆九洲不是傻子,在玄殷想要用他的命剑时候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可是他最后还是给了,他想要赌一把,结果最后输了,也没了性命。
“……师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半晌,白穗勉强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可脑子却还是恍惚着的不清醒。
她知道陆九洲是信任自己,再加上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白穗是不会对陆九洲怎么样,可他这个情况,万一是别的人呢,这把命剑交给对方无异于给她递刀杀人。
一时之间白穗也不知道是因为陆九洲心太大,竟然这么轻易就交付了自己的命剑给别人,还是想起了原著里类似的剧情。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块浸湿的布料捂住口鼻一般,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我不要。”
“我知道师兄信任我,但是我还没有到能这样心安理得使用天昭的地步。无论是修为还是我们之间的关系,都还差得远。”
白穗有些生气。
这很突然,突然到陆九洲都没反应过来。
他想过对方会在听到自己这话喉后慌乱无措,会紧张不安,却没想过她竟然会生气。
陆九洲眼眸闪了闪,放在剑柄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
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后,这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我以为师妹答应了与我修双剑,对这种事情应当是不会那么排斥的,不想是我自以为是不知分寸说了这些,冒犯到你了。”
“……等一下,你把命剑给我难道不是因为没办法登山,所以才不得已做出的选择吗?”
青年被白穗这话给气笑了。
同时也明白了她为什么生气,大约是因为自己是无奈而为,又觉着剑修这般轻易给了异性自己的命剑的行为太过草率。
“师妹,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清楚的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陆九洲叹了口气,手腕一动,快要送入剑鞘之中的命剑全然显露在了白穗面前。
“今日与我一同上山的若是旁人,我就算一直在山中枯坐难行也断然不会将自己的命剑交由给旁人的。”
“我之所以给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全然信任,可以交付生命的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把雪色长剑递到了白穗手边,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月下越发柔和。
里面清晰映照着少女愕然的神情。
“我这般说,师妹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穗心跳得厉害,如擂鼓般一下一下。发丝之下那耳根也红,一直蔓延在了脖子。
不要多想白穗,陆九洲说的是同门情谊,是信任自己的表现!
他这人实诚,说话就这样,你不要曲解成别的意思!
可是——
这真的好像告白啊啊啊啊!
白穗竭力压着自己的少女心,不让她跳得太快。
在深吸了几口气后,她实在受不了陆九洲这样灼热的视线,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接过了他手中的命剑。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我也不能占师兄的便宜。”
她不太敢看陆九洲的眼睛,一边磕绊着说着一边将天启塞到了他的怀里。
“师妹,你这是?”
“礼尚往来,就像师兄那么信任我一样,我也如此。”
白穗红着脸,因为紧张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用力了好些,连骨节都泛了白。
“天启你拿着,等到到了山顶时候再还给我,这样我也安心。”
青年眼睫微动,低头看向了天启金色的剑身。
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那剑光夜依旧如破晓的天光般耀眼。
交换命剑,是结道大典上专属于剑修的流程。
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项仪式。
陆九洲有时候很庆幸白穗什么都不懂,他才能多些机会亲近她。
同样的他又对这样缺乏常识的白穗很头疼,头疼她每一次先胡乱撩拨了他的思绪,又无辜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全身而退。
天启原本是被这威压精疲力尽,正昏昏欲睡着。
不想自己的主人突然把它塞给了陆九洲,它剑身一震,生气的想要立刻从青年怀里离开。
然而它还没来得及行动,一只手先一步压制住了它的剑柄,让它无法动弹分毫。
和白穗喜欢亲近陆九洲不一样,天启并非如此。
它对白穗有着很重的占有欲,没有其他命剑的温顺,没了白穗的安抚,更多的则是冲天的戾气。
陆九洲垂眸凉凉扫了天启一眼,前一秒还在奋力挣扎想要突破桎梏的天启此时剑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