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比这灵山台阶还要重的威压骤然落在了它身上,还带着让人难以忽略的寒意。
“安分点。”
青年是用灵力与天启说话的。
他无声的警告着对方,手上的力气也没有收敛分毫。
“她已经很累了,不要没事找事。”
白穗对此并不知道,她看到天启少有乖顺的在陆九洲手中,心下松了口气。
而后将视线重新落在了那把雪色长剑上。
在还没有上昆山之前,白穗在千岳城和陆九洲一起对付魅魔的时候就有用过天昭一次。
说是使用,倒不如是借了它的剑气。
当时她的手是覆在陆九洲的手上的,并没有像这样直接接触过天昭。
白穗想到这里,试探着凝了灵力往前面挥去。
凛冽的剑气破风而出,只一下便将整个山巅的云雾涤荡。
她也没想到威力这么大,要不是反应快,可能好不容易爬上的台阶就要滚下去重头开始了。
“好厉害,我明明只用了不到一成力气而已。”
在白穗一脸崇拜的看着陆九洲的时候,后者的神情比她还要惊愕。
他缓了一会儿,发现白穗只是单纯的惊呼那一剑的威力,没有意识到旁的什么后抬起手遮挡住了自己绯红的脸。
剑修能这般轻易使出剑气的只有自己的命剑,除此之外无论旁的剑和自身属性多吻合,只要认了主之后,哪怕被剑主允许使用了,也多多少少会受到些排斥。
断然不会像白穗这样轻松。
灵禅子之所以让陆九洲装作不能使用灵力,让白穗带着他山上,所为的就是中途“不得已”让她用自己的命剑,适应他的剑气。
结果现在倒好,这哪里用得着适应……
他恨不得连人带剑都一并给了她。
陆九洲,你真是没救了。
还在夜晚光线昏暗,又有剑气,白穗并没有留意到怀里人的异常。
她一开始接过天昭的时候还以为会受到排斥反噬什么,毕竟他们两个修为相差那么大。
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这让白穗对于登山一事更有信心了。
白穗将灵力覆上,只比之前多用了一分力道。
因为要用剑不方便,她将陆九洲高高抛起,然后奋力一跃接在了怀里。
一只手扣住他的腰往怀里带,另一只手凝着剑气重重往前面挥去。
“轰隆”声响震天,周遭树林被剑风吹动得摇摇欲坠不说,就连那原本平静的天空也翻腾聚拢起了云雾诡谲。
隐约似有雷落。
天昭的属性和陆九洲一样,剑起风至雷来,一瞬之间可以改变天气。
白穗一剑将台阶之上的佛光给劈开,一时之间那威压也消散殆尽。
感觉到轻松不少后,白穗也没多停留,在佛光重新要凝聚覆盖下来之前御空带着陆九洲往山顶方向飞去。
那把雪色长剑势如破竹,轻易将前面的威压撞开。
陆九洲也从原本的羞恼到现在的麻木。
他红着脸,对于自己命剑卖力表现自己的行为再不忍直视。
“现在风大你且再忍一下,师兄你抱紧些,我马上就能上山顶了。”
白穗以为陆九洲是她速度太快,再加上剑气太强带起的风太大,连忙伸手将他的头摁在了自己的肩膀。
奈何陆九洲一直低着头,这一下直接让他的脸埋入了少女的颈窝。
她本意只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帮陆九洲抵挡下风,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擦过肌肤。
白穗拿着剑的手一动,险些软了身子摔下去。
陆九洲先一步伸手掐住了她的腰,帮她稳住了平衡。
青年的手温热宽厚,隔着薄薄的衣料,连同他虎口的薄茧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两人此时的距离太近,陆九洲靠在白穗的身上,她的呼吸还有心跳都清晰入耳。
月色柔和,风声却鹤唳。
天地之间一切既安静又喧闹。
白穗以为他是因为风太大而不适,他便顺着这台阶下,大着胆子紧紧搂住了她的腰肢。
“……不着急,可以慢一些。”
慢一些,再慢一些。
反正夜还这么长。
白穗没听懂陆九洲的弦外之音,只担心他身体不舒服,又不小心被剑风给伤到了,于是放缓了速度。
之前时候还觉得一日夜可能爬不完的台阶,此时不到三更天似乎就要到了尽头。
她眼眸一动,借着陆九洲什么都不知道,低头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发。
好香。
比起守擂比试时候那千万朵情花盛放,闻到的还要清冽分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慢的速度两人最终也还是到了山顶。
白穗抱着陆九洲,收了天昭缓缓落了地。
青年似乎还没有缓过来,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那垂落的发丝如瀑,在月下的光泽更似粼粼水波。
白穗听着陆九洲的呼吸有些紊乱 ,也有些重。
她试探着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背上,不想刚放上去他的身子反而紧绷得厉害。
白穗犹豫了下,慢慢从上到下抚摸着他的背,动作很轻,声音也柔和。
“已经到山顶了,没事了师兄,没事了……”
她话刚说到一半,感知到了什么后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在山顶旁的一处竹林亭子处,一个月白衣衫的青年手上拿着茶盏。
他似乎比白穗发现他的时候要更早觉察到他们。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宁玦。
他自前几日就来到了灵山,准备在历练之前静修一段时日。
今夜心情烦躁便出来练了下剑,刚坐下休息,便感知到了陆九洲的剑气。
宁玦心下一惊,顺着剑气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便看到了这么一幕——
白穗手中拿着那把雪色长剑,怀里的青年面红耳热得埋在她的颈窝。
紧接着,他对上了她的视线。
一时之间槽多无口。
宁玦沉默了半晌,看到白穗一脸警惕的将陆九洲护在了身后,冷着眉眼盯着他。
“宁玦我告诉你,你有什么恩怨冲我来!别仗着我师兄受伤了趁人之危!”
青年没有说话,只掀了下眼皮抬眸往白穗身后位置看了过去。
在白穗口中那身受重伤虚弱无力的陆九洲此时神情冷漠,逆着月光直勾勾注视着他。
那眼神似出鞘的剑,锋芒凛冽,让人脊背发凉。
宁玦从没有见过陆九洲这般神情 ,哪怕是在交手时候对方也更多的是疏离冷淡,连杀气都不会泄露几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以来都觉得陆九洲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一次陆九洲是没无视自己了,也把他当回事了。
可宁玦一点也没有觉得高兴。
“……”
这里有没有人趁人之危不知道,倒是某人先狐假虎威了。
第174章
宁玦的修为的确不如陆九洲,可他好歹也是个金丹修者。
陆九洲伤得如何又好得如何,他就算不知道具体情况,可稍微感知下也知道了个大概。
也就白穗傻乎乎的以为陆九洲重伤未愈,走三步停一步还带喘,虚弱的不成样子了。
宁玦看着白穗一脸警惕地盯着他的同时,又一边留意着身后人的一举一动,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就要体力不支倒下去似的。
而更让他觉得无语的是陆九洲作为一个有傲骨铮铮的剑修,不说平时 ,前几日遇雷劫伤得那般重也没喊过一声。
可现在他这情况顶多也就失血过多而已,在白穗投来关切的视线时候竟然还摆出了一副痛苦难忍的神情。
白穗见了连忙扶着他柔声安抚了几句,感觉到宁玦的视线没有移开,以为他的确存了动手的心,伺机而动着。
“宁玦,你既来了灵山应该也是修行出了问题想要静修,你打过我我也伤了你,新仇旧恨一笔勾销,我们和平相处如何?”
“再说了,你也是剑修,又是昆仑主的亲传弟子,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因为觉得这辈子只有这一次可能赢我师兄的机会,所以就趁着他受伤时候乱来吧?
这话绵里藏针,表面上看着像是和他好声好气说道理,实则却句句都是威胁和警告。
一来这里是灵山,不是昆仑,他要是乱来很容易被赶下山去。
二来又点明了他是昆仑亲传的身份,他的所作所为很容易牵扯到宗门之间的关系。
之前试炼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动手,可现在试炼已经结束了,白穗和陆九洲都不是轻易可以得罪的人。
他就算再想如何也还是得三思而行。
当然,宁玦一开始也没打算对陆九洲他们做什么。
他是性格比较恶劣,却也不是这种趁人之危之徒。
况且,陆九洲这个状态他也打不过,何必自讨苦吃?
想到这里宁玦眼眸闪了闪,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了下。
“我没打算对你们做什么,倒是你,我这什么都还没说什么你先自顾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既然已经上山了就往里面走吧,那边有几个守夜的和尚会给你们安置住所。”
因为宁玦所做的种种行为,导致他在白穗这边就没什么好印象。
原以为就算没有一场恶战,也少不了多费一番口舌,不想最后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就放他们走了。
这让白穗有些没反应过来。
“……多谢。”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陆九洲往前 ,以防万一并没有收回手中的灵剑。
等到走到了安全距离,已经很难看到宁玦的身影后,白穗这才恍惚地看向陆九洲。
“奇了怪了,他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毕竟之前他在擂台上都被我气吐血了,我还以为今日我必死无疑了呢。”
“宁玦此人虽是睚眦必报,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昆仑,他只要还有脑子就断然不会乱来的。”
陆九洲又恢复了温和的神情,哪有之前面对宁玦时候的森然冷漠。
他说着瞥了一眼白穗手中的那把雪色长剑,上面的剑光如月,从被她碰触到现在一直闪烁明灭。
就像是夜里点点的萤火不绝。
剑和剑主的感知是一体的,陆九洲能够感觉到天昭很喜欢白穗,喜欢到连剑气都不带丝毫戾气。
平和又静谧。
反之,同样都是命剑。
陆九洲垂眸将视线落在了天启上,它虽然没有挣扎了,但是剑身凛冽,淬着他浑身冰冷。
天启和其他的剑不大一样,性情刚烈,只允许剑主碰触。
这一点陆九洲一早便知晓。
不过剑主和剑的情绪是能互相影响的,程度越深受到的影响也就越甚,若是白穗很喜欢很喜欢他,天启应该也是不会太排斥于他。
陆九洲指尖微动,紧紧握住了天启的剑柄,除了冰凉他感知不到什么暖意。
反倒是自己的命剑一个劲儿往白穗身上凑,热络又黏人。
和顾止说的一样,白穗还太小了,心性易变。
她对自己或许有好感,却远没有他来得深。
这些陆九洲都知晓,也愿意慢慢来,只是这历练马上就要开始了。
十年的时间于修者而言眨眼之间,却足够让人淡忘很多东西。
白穗刚从守夜的小师傅知晓了住所,离得还挺近,她也就没麻烦人带。
“应该是灵禅子师叔怕我们上来时候天太晚人太累了,特意安置给我们了个近的住所。你瞧见没,就在那棵松木旁边,走几步就到了。”
她没太留意陆九洲的神情,光影之间青年的面容也看不太真切。
两人的手一直就没松开,白穗从一开始的羞赧到现在也习惯了,牵着他便准备往住所方向过去。
可刚走了一步,发现陆九洲没动,只直勾勾注视着她。
“怎么了师兄?你哪里不舒服吗?”
“该不会上山时候动作太大伤口裂开了吧?给我看看。”
一想到这个可能白穗就有些慌了,也不管陆九洲什么反应伸手就准备扒了他的衣服。
陆九洲连忙捉住了胡作非为的手,抿着薄唇沉声说道。
“没有,我伤口没有裂开。”
“那你……”
白穗一顿,对上了青年那双漂亮的眉眼。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顾忌着什么。
“……没什么。今日辛苦你了,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哪怕这里没有外人,顾止也不在,哪怕还有一两日白穗就要离开。
陆九洲还是没有将那话给问出来。
此时的白穗对于他伤势情况并不了解,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理由。
毕竟十年太久了,他也想自私一些,想让她留下来陪陪他。
可最后他克制住了自己的私心,登山是一回事,算是善意的谎言。
如今他要是再拿着伤势来说事的话,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让她这样担心的话就太自私了。
想到这里陆九洲勾唇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发顶。
“晚安,做个好梦。”
他说完这话后走上前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在准备关门的时候,从后面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抵在了门扉。
白穗抬眸看向了青年愕然的神情,一字一顿严肃地说道。
“之前是师尊不让我晚上过来陪你,现在他不在这里了,也没人管我了。”
“师兄你放心,这两日我会一直寸步不移地守着你的。”
陆九洲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白穗是看出自己的想法,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时候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于礼,他是该拒绝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合适。
他也可以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样只是为了更好的熟悉彼此的气息,是为了之后的修行。
然而陆九洲不想找借口,也不想找台阶。他不觉得直面自己的欲望有什么好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