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大敢动。
明明白穗看不到他,他还是很难在和她说话的时候若无其事的赤裸身体。
陆九洲眼睫颤动,将身体重新浸泡在了药浴之中。
【……你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边水声隐约,白穗之前刚对着玉佩做了坏事,这个时候更是心虚了起来。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些旖旎画面。
“没,就是刚才你给我的玉佩突然很烫,我担心是你出了什么事……”
白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面颊,联系上这个时候青年在泡药浴,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结果是因为你在泡药浴所以才发烫的,是我大惊小怪了。”
陆九洲没承认,也没否认。
良久,在白穗以为对方是生气了的时候,玉佩那边又传来了他的声音。
【不夜城正值鬼节,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啊,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就是马上要去那个幽都了,听说那个鬼王很厉害,我心里有些没底……”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尽管知道陆九洲听不到,却也还是不想他太担心。
“嗯,不过我在这里遇到了你的朋友,有他在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你别担心。”
【我的朋友?】
“对,就是那个岐山的霍云霍师兄,他陪同他师妹一起下山历练,我们正好在不夜城遇到了……”
陆九洲不知道顾止给白穗的任务是什么,在听到她们要去幽都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直到她嘴里说到了霍云的名字后,他这才反应过来。
【等一下,去幽都是不是霍云的提议?】
听到白穗说到后面计划扮成鬼新娘去幽都的时候,陆九洲再没忍住出声打断了她。
他就知道,以霍云那个做什么都喜欢挑战的性子。
这历练也是如此。
【那那个鬼新娘呢?该不会也是让你去扮吧?】
器修的实力不如剑修,他们那里只有白穗一个符合条件。
陆九洲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
听出了陆九洲声音沉得厉害,是有动怒的迹象,白穗连忙解释。
“没没没,这个你别担心。”
“要扮成鬼新娘的是风祁,不是我。”
【……什么?】
陆九洲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明显宕机了一下。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
白穗被他这个反应给逗笑了,一边笑着一边解释道。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重华眼光挑剔,风祁生的好看,要是我去扮的话他根本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那是他眼瞎。】
“……睁眼说瞎话。”
对面人低低笑了出声。
很轻的气音,听得白穗耳根酥麻,面颊发烫。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182章
虽然看不见,但是陆九洲还是能从对面人久久的沉默里知晓,她应该脸红了。
——因为自己这句有些滑头却合时宜的情话。
灵山这个时候天已经暗了,可周遭平静得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和不夜城那里的鬼哭狼嚎,风声鹤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奇妙的,在极致的静谧和呼啸的喧闹之中,少女的呼吸声反而更加清晰入耳。
大约是觉察到这个时候要是再不主动说点什么的话,白穗可能羞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给我说说你们之后如何打算的,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的地方。”
那边人听了这话明显松了口气,这才稍微放轻松了些回答。
“也没什么打算,霍师兄只说先让我们到时候去找那个少年,趁着那鬼女没来带走祭品之前代替了他去幽都就成了。”
霍云这人什么阶段说什么事,他后面估计还有些打算,比如到了幽都之后该注意什么,又或者一些特殊情况的应对方法。
但现在白穗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那你对幽都了解吗?”
白穗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支着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听到了陆九洲这话。
“不怎么了解,风祁和长庚哥说这些他们明天会去找人打听下,霍师兄也没说太多,估计是想让我们自己去搜集情报吧。”
“不过我听说幽都是那鬼王重华的宫城,里面侍奉鬼族的大多是容貌昳丽的女子和男子,不仅是不夜城的,也有从其他城池掳来的。”
有身份的鬼族基本上都是住在幽都的,这有点像王城,群臣与王都在王宫。
鬼族肆意横行惯了,美人宝物,喜欢什么便掠夺什么,而重华最甚。
他们这一次入幽都重创那鬼王的同时,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便是毁了幽都,把里面被鬼族掳来的人全给放了。
要对付全部的鬼族是很困难,不过擒贼先擒王,只要对付得了鬼王,幽都其他的鬼族也会如同散沙,散作一盘。
到时候一切也就不攻自破了。
“我有没有与你说过,其实当年我历练的时候去过幽都,和那重华交过一次手。”
“那你赢了吗?”
青年一顿,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那个时候历练孤身一人,修为也不过金丹。
对上一个元婴鬼修自然是不敌。
可要说他输了却也不是,陆九洲那时候并没有和他认真交过手,若是尽了全力结果也未可知。
“我那时入幽都是因为之前在凤山不小心被一只万年妖兽的毒牙所伤 ,要解这毒只有去那里取一株血魂鬼草。我有伤在身又着急离开,于是只和他过了不到十招,所以并未分出胜负。”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一个十分棘手的对手。”
陆九洲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扣着木桶边缘稍微挪动了下位置,缓缓将没有浸泡的伤势覆上。
这个药浴是灵禅子特意给他准备的用来驱散魔气的,同时也不单单如此,还有治愈的功效。
只是药效太过霸道,他疼得微皱了皱眉。
稍微缓了一会儿后,陆九洲又继续柔声说道。
“和旁的鬼族不同,他为重瞳。因此在幽都,至少在找准机会动手之前,你们都不能使用灵力和命剑,只得先用丹药断了灵脉伪装成个凡人,否则有任何灵力波动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要想全身而退,一个人进去还不够。保险起见我建议你让谢长庚也一并跟去。”
白穗能够明白陆九洲的意思。
他们在里面传消息,她们在外面等着讯息,里应外合。
可是有一点却让白穗有些为难。
“师兄,你的这个建议的确更周全一些。
只是那鬼王只喜欢女的,风祁尚且能男扮女装混进去,长庚哥骨架太大,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知道他是男的,怎么跟着去幽都城内啊?”
白穗挠了挠头,想到这里顿了顿,思索了下试探着询问。
“要不这样,我混进去吧?侍女又不是侍妾,应该对容貌什么的要求不是很高吧。”
“不行。”
几乎是在白穗话音刚落的瞬间,陆九洲便沉声反驳。
“重华或许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幽都鬼族众多,你一个女孩子进去太危险了。”
陆九洲反应有些大,白穗听到那边水声响动,很突然的一下。
“谢长庚不用扮成女子模样,鬼族性淫,那鬼女自然也好男色。你让他从那鬼女那儿着手,应该有机可乘。”
“……”
白穗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张了张嘴半晌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什么叫鬼族性淫,鬼女好男色,让谢长庚从她那里想办法。
这话说的倒是委婉,可这不就是让谢长庚去勾引那鬼女,让她把他带去幽都吗?
这种话别人说与她听倒也没什么,只是如果对象是陆九洲,白穗着实惊到了。
在白穗眼里陆九洲就是个不染纤尘,光风霁月的谪仙般的存在。
如今这样反倒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陆九洲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太直白了,他喉结滚了滚,扣着木桶边缘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
也不知道是羞恼还是紧张的,骨节都泛白。
“……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没,就是有些意外……我没想到这种勾引的法子,竟然能从师兄口中说出来。”
尽管知道陆九洲看不见,白穗也还是拽了下被子将泛红的脸遮掩了严实。
“别说,还怪刺激的。”
陆九洲一愣,而后听到那边的少女捂着被子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他的手稍微松开了些力道。
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背贴着木桶边靠着,也像是被感染了般勾唇轻笑了下。
其实陆九洲一直都有些害怕,怕白穗喜欢的不过是自己温柔的假面。
他其实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他不是一尘不染,他也会嫉妒,也会自私,甚至也有阴暗的一面。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昆山,从来都是以身作则,恪守规矩,从不逾越。
所以藏得太深,深到骗过了所有人,也差点骗了他自己。
在没有对白穗动了心思之前,陆九洲待人待物都是一视同仁,就事论事,从不会有偏袒之心。
要是换作以往,刚才白穗那般建议或许他会斟酌下利弊,不会那般想也不想便反驳。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不是想要干预你的历练,只是那幽都我去过……真的不好,很不好。”
能让陆九洲连用两个不好的地方,白穗反倒更好奇了。
“怎么个不好法?”
衣不蔽体,随时欢爱。
那些鬼族放纵淫荡,只要想要了便做,丝毫没有礼义廉耻之心。
这些陆九洲自己都说不出口,更不可能对白穗言说。
他薄唇抿着,脖子根被氤氲的水汽浸染了一片绯色,而后又蔓延在了面颊。
“他们生的青面獠牙,很吓人。”
“……这样你还想去吗?”
白穗有些怕鬼,她原本还有些好奇,听到这话后又瞥见外面鬼哭狼嚎的声响,吓得裹紧了自己的被子。
“不了不了,不去了。”
对于陆九洲的话白穗向来深信不疑,看到少女被自己唬住了,他勾了勾唇角。
“知道怕就好。”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白穗后面又絮絮叨叨说了些琐碎事情。
陆九洲听得认真,时不时也会应上一两句,渐渐的,那边人从一开始的精神抖擞到后面的呵欠连连。
直到从那边传来一阵清浅绵长的呼吸声后。
陆九洲这才轻声道了句晚安,然后断了灵力。
灵力一断,他在木桶边缘上一直撑着的手如脱力一般,“噗通”一声砸落在了水泽之中。
和与白穗说话时候的不同,陆九洲此时浑身发烫,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要是这个时候白穗在的话便能够看到,青年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同时加诸再他身上的疼痛也是数倍。
陆九洲身上的伤和以往的都不一样,魔气侵蚀不散难以治愈。
按理说要靠着静养估计没有个两三个月根本没法用剑,这样的愈合速度实在太慢。
这个药浴有一半是药,一半则为剧毒。
之前白穗在灵山的时候陆九洲不想让她担心,她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去找了灵禅子调制药浴。
这个药浴治疗伤势是有奇效,只要浸泡其中就能更大程度上激发他体内的舍利子的佛性。
然而魔气和佛性相抗,搅动在他身体的每一寸,万箭穿心般疼痛难忍。
饶是如此,他除了忍不住疼痛闷哼了下之外,并没有喊过一声疼,也没有中断过一分一毫。
陆九洲的鼻尖和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沁了一层冷汗,身子颤得厉害。
氤氲的水汽之中,他的薄唇被咬得沁了一排血珠,海棠花色般昳丽又莫名颓靡。
这个药浴浸泡的时间越长,魔气褪得越多,伤也好得更快。
只是待得久不代表是好事,那疼痛不比持续承受天雷要轻到哪儿去。
要是没人及时发现,没准会疼死在其中也说不定。
灵禅子是傍晚时候让陆九洲进去泡药浴的,此时已经快三更天了,可里面人依旧没有出来的迹象。
他过来的时候里面的灯火摇曳,浓重的药草味道不用走近也能闻得一清二楚。
“陆九洲,这药浴药性过于霸道,若是坚持不住切莫硬撑。”
灵禅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意识混沌的青年眼眸一动,苍白的脸色,气息也微弱。
“……劳师叔挂心,我还撑得住。”
灵禅子捻着珠串,知道陆九洲这人向来能忍,对于他所言也没信几分。
他径直神识覆了上去感知,青年周身灵力紊乱,魔气和舍利相撞,激烈得似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般。
好在陆九洲运转丹田,用剑气将其压制了回去。
和他说的一样,他的确还能坚持一会儿,但是只会更难受罢了。
“你刚才用了灵力?”
“……嗯。”
灵禅子不解地皱了皱眉。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在之前应该告诉过你泡药浴的时候不要调转灵力,这样只会加剧你的痛楚。”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陆九洲抿着唇死死扣在木桶边缘,手背青筋凸起,可见忍耐得有多痛苦。
“对了师叔,我这伤最多还要几日才能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