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灵力相斥,他刚才并没有近身攻击所以并不会受到毒气的影响。
可是刚才清岫对上的是千手的神识,千手是南疆乃至修真界数一数二的毒修大能。
他的皮肤,他的血液,乃至灵力和神识都有着剧毒。
其毒性是那药人所不能比拟的。
一旦中招,除了他的解药几乎药石无医。
千手早就料到了他会用灵力去缠上那药人的心脏,因为这是唯一能够制止他行动的法子。
然后在感知到他灵力的时候假意撞开,实则是神识交缠,将毒给顺着灵力引到他的周身。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清岫咬着牙在心里这么咒骂道。
周围毒雾已经完全笼罩在了他的身上,火焰翻腾朝着他这边涌动。
清岫中了毒被封住了灵脉,不能随意运转灵力,在火焰攻来的瞬间狼狈避开。
这样下去不行!
运转灵力毒素只会蔓延得更快,正面对上的话也是死路一条。
清岫的脑子在极速运转着脱身的办法,可是视野越发混沌模糊。
耳边呼啸的风声和火焰声响,擦过他身体时候的滚烫灼热,都比不上他经脉之中毒素带来的锥心蚀骨的疼痛。
动不了,连呼吸都孱弱如游丝。
因为竞技场内覆着白穗的灵力,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了白雾萦绕,将他苍白的脸色衬的更无血色。
那手中的桃枝花叶枯黄,“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就像是在宣告着清岫的生命也激将凋零,走向终结一般。
“清岫师姐!”
白穗隔着浓雾里看到了清岫一动不动的身影,她心下一慌,连忙用灵力探去。
感知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凌空一跃,引了命剑重重砍了下去。
原本她之前试探几次也无法破开的结界,因为清岫被封住了灵脉,没了灵力维持,此刻眨眼如冰破碎!
在万千碎片之中,白穗的身影闪现,径直往清岫身边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和之前白穗第一次入结界时候一样,那药人明明意识混沌,却在感知到她剑气的刹那像是活了过来一般猛地朝着她挥剑而来。
黑色的火焰交织着剑气和毒雾,只一剑就将白穗给狠狠撞开。
哪怕是个被人控制,没有意识的药人,可他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
金丹巅峰,只差一步便至元婴。
她和对方之间的差距似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白穗也是这个时候真切的意识到了,为什么从一开始清岫不让她进去。
不单单是为了保护她,同样的,就算她进去了也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白穗用剑支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她抬起手擦拭掉了唇角的血血迹,在火焰覆上之前堪堪避开。
那火焰燎烧在了她的皮肤,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金色的长剑劈开了漫天的火光,在千手他们以为白穗会情急之下,不顾死活地冲进去的时候。
白穗身形一动,瞬移到了紫鸢身后。
冰冷的剑刃比之前还要冷冽,死死抵在了她的脖颈。
“让它停下。”
这一举动在紫鸢的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她掀了下眼皮,看着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覆上霜雪,手中的剑也带着从未有过的森然。
这一瞬间,似乎那个人又回来了。
紫鸢痴迷地看向白穗,透过她,描绘着另一个人的眉眼。
“这是我师尊的药人,上面是他的神识,我不能让它停下。”
白穗没有说话,手腕一动,天启直直刺入了紫鸢的手掌。
“我再说一次,让它停下。”
紫鸢疼得全身痉挛,脸色也苍白如纸。
可她的神情却莫名餍足,虚弱地勾着唇角,另一只手抬起,颤抖着碰触着白穗的面颊。
然后轻轻将白穗脸上溅到的血珠擦拭,动作亲昵自然。
“我说了,我做不到。”
“不过,你可以拿我的命威胁他,我身体里有一半那人的神魂,他总归是舍不得让我死的。”
紫鸢见白穗眼眸一动,并没有立刻动作。
准确来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做。
在他看来这样已然算是威胁了,可是千手依旧不为所动。
“你应该不知道,像他和你师尊这样的大能,对于杀气真假是能够清晰感知到的……”
紫鸢说着伸手扣住了白穗的手腕 ,引着她的命剑抵在了胸口。
“很简单,杀了我,他就会停下来。”
“你放心,只要我没有死过七日,他就能把我救活。”
“这对于你而言应该不会背负什么人命的负担吧?”
这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既要抱着杀意,又要真正杀了紫鸢才能让千手相信她。
哪怕之后救回来了,这本质上和杀人并没有任何区别。
“……你这个疯子。”
这句话近乎是白穗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她握着剑的手在颤抖,却并没有放下。
“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杀你一次?你对自己,对于别人的性命就这样轻慢吗?!”
紫鸢对于白穗的质问没有丝毫在意,她静静注视着她半晌,眼里的狂热在她犹豫的时候慢慢褪去。
“他不是这样的。”
“我明白了,你还没有被彻底激怒……”
白穗还没从她话里回过神来,她手指一动,那药人眼睛里闪过红光。
紧接着周围燎灼着白穗的火焰骤然收了回去,宛若一条黑龙一并朝着清岫那边攻击过去。
他本就动弹不得,桃木怕火。
火焰眨眼之间就把清岫覆在了其中。
“?!你骗我!你刚才明明说这是千手的药人,只有他能控制!”
她气得浑身颤抖,拽着紫鸢的衣领狠狠将她砸在了冰面之上。
“让他停下!”
“我说了,只要杀了我,它就能停下。”
“白穗,你最好快一点做决定,他身上的毒一个时辰不解就会七窍流血而亡。同样的,就算还没有毒发,这火焰也足够让他生不如死了。”
紫鸢说着笑着张开了手臂,向死而生一般看向白穗。
“选择吧。究竟是留下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一命,还是舍了我的命去救你的师姐?”
白穗静静注视着紫鸢良久,手中的剑声不动也铮然。
她和天启,都在失控的边缘。
“是吗?”
“那你就去死吧!”
白穗话音刚落,蓄力将那把金色命剑“噗嗤”一声入了血肉。
然而紫鸢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冷白的手紧紧握住了天启的剑刃。
白穗一愣,眉宇之间的戾气也在看到眼前人的瞬间散去。
清岫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清明。
桃枝上那朵花叶缓缓落在了剑面之上,他垂眸看了那花,最后视线落在了少女身上。
“虽然我很高兴你在她和我之间选择了我。”
“不过拿她的命来抵我的命……”
“白穗,我的命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第202章
刚才那一瞬像是梦魇。
若不是清岫及时从火焰之中出来制止了白穗,可能还真的会遂了紫鸢的愿,一剑诛心刺了进去。
白穗到这个世界至今,斩过妖兽,伤过旁人,却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动杀念。
清醒与混沌只在一念之间。
“师姐,我……”
她眼眸一动,恍若梦醒似的看向了眼前的清岫。
刚想要说什么,发现他的手还紧握着剑刃,白穗慌忙收了命剑。
“你受伤了,我,我给你包扎,哦不,我给你治疗,我学过一种疗愈的术法。”
“冷静点。”
看着白穗混乱无措的样子,清岫伸手握住了她。
“她没死,我也没事,不要胡思乱想,你什么也没做知道吗?”
清岫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将白穗的剑推送入了剑鞘,然后将她给轻轻带到了身旁。
前一秒的温和不再,他冷着眉眼将桃枝抵在了紫鸢的脖颈。
“你师尊和灵禅子向来不和这件事在整个修真界众所周知,只是我没想到他心胸竟这般狭隘,就因为顾止是灵禅子的好友,白穗又是顾止的弟子,哪怕不能杀也要不择手段为她种下心魔吗?!”
“你不是想死吗?”
说到这里他抬眸往千手所在位置瞥了一眼,两人的视线撞上的瞬间。
清岫手腕一动,那桃枝凝成了桃木剑,剑锋凛冽,直直入了紫鸢的血肉。
“我成全你。”
这一剑不单单是白穗没反应过来,高台之上的千手也没想到清岫在明知道紫鸢是他的徒弟的情况下还敢这般肆无忌惮。
剑入,差毫厘便到了心脏。
清岫眯了眯眼睛,并没有立刻推进,而是握着木剑在血肉之中辗转。
这种疼痛生不如死,紫鸢浑身抽搐,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额头和鼻尖更是疼得沁出了冷汗。
“住手!”
伴随着高处传来的一声怒喝,涤荡的灵力如万钧巨石重重压在了清岫身上。
他本就中了毒,此时能够站着不倒已然不易,被这样的威压冲击着喉间一甜,整个人如折翼的飞鸟往后倒去。
白穗见了连忙瞬身过去,将清岫扶住。
原本固若金汤的结界“轰隆”一声破开,在无数细碎金片里,她眯了眯眼睛,这才从中看到了那个藏青色的身影。
这里是南疆的地界,更是千手的地盘。哪怕这个时候他贸然出现中断了比试,周围人也不敢多说一句。
青年没有看白穗他们,沉着脸色径直走到了紫鸢身旁。
没死,还剩下一口气。
却也和死没什么两样了。
紫鸢之前的确是骗了白穗只有千手能够控制那个药人,但是有一点却是真的。
千手能辨别杀意真假。
不制止白穗是不认为她下得去手,而清岫却除外。
他是真的想要紫鸢死。
千手垂眸注视着直入紫鸢胸口的那根桃枝,上面的灵力磅礴,没有个万年难有这样的威力。
“咎由自取。”
他这么冷冷对着紫鸢嘲讽了一句,只是她此时已经昏迷过去了并没有听到。
一旁的药人一直静默站在千手身旁,在得了他的指示后弯腰一把抱着紫鸢瞬身离开了竞技台。
然而千手并没有着急离开。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皓白的手腕上那个银环随着他的动作清脆响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问的是清岫。
在清岫进入竞宝场的当日他便注意到了,他修行的非剑非刀,气息和身法也诡谲难测。
清岫眼眸闪了闪。
千手这样问应当是刚才控制那药人的时候碰到了他的神识。
好在只是刹那他便撤回了灵力,没有给他深究的机会。
想到这里清岫神情稍缓,薄唇微启,还没来得及回答。
一片阴影覆来,白穗上挡在了他的面前。那剑也不知什么时候拔了出来,一副肃杀的模样。
“我们没心情和一个想置我们于死地的人闲聊,今日之事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还有,请把解药给我。如果你不想得罪昆山,给南疆招致祸端的话。”
怪不得紫鸢在对上白穗的时候会这样失控,她这样冷着神情的样子,的确和那人很像。
“这解药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了,之后我不但会给你这个师姐解毒,还可以放了你那两个朋友。”
“你看如何?”
说实话她并不信任千手,但是如今却是别无选择。
清岫的呼吸越来越孱弱,脸色也如冰霜寒冷。
好像下一秒就要没了气息。
她一只手揽着清岫的腰,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握着剑并没有放松警惕。
“……条件不能违背道义。”
“放心,和道义无关。
如你所见,刚才在台上和你们交手的那个是我迄今为止最为满意的一个药人,只是他被我用了三百年,内里早就腐朽不堪了。”
说到这里千手顿了顿,见白穗神情未变后又继续说道。
“这东西坏了自然得有新的来顶替,我看你资质灵根都不错,要不你……”
“做你的药人?你还真敢想啊老东西。”
清岫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咬肌微动,压着周身的痛楚沉声开口。
“顾止是老了但不是死了,你要是嫌活的不够长大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把她做成药人快,还是顾止的剑落得更快。”
千手向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准确来说毒修一般都睚眦必报,没什么心胸可言。
他之前还能好好与清岫说话无非看在对方是桃源主的徒弟,昆山他或许不好得罪,桃源他却并没有太放在眼里。
再加上清岫刚才险些杀了紫鸢。
就算如今把他给杀了,是他动了杀心在先,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多言半句。
“我看你才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他话音刚落,一根银针擦过白穗的耳畔刺入了清岫的眉骨。
原本紊乱的灵力在毒针的催动下在清岫五脏六腑之中剧烈搅动,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唇齿之间却还是溢出细碎呻吟。
白穗看着怀里疼得浑身颤抖的清岫,握着剑柄的手蓄力。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