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那些女子也上不得他的床,日常不过做些洒扫的活计罢了。
可他如今竟然进了香樟林去见阮筝,且半天也未出来。这是何故,难不成这两人竟是旧相识。难道阮筝在此处等的人就是封瀛?
阮茱被这个突然跳出的念头吓了一跳,狠狠地咬紧了嘴唇。
她不信,她说什么也不信这两人有什么苟且之事。必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绝不能将心爱的男子拱手让与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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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樟林内,阮筝在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后不由长出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难不成陆夫人还约了你?还是你借了陆夫人的名头约我来这里,又有什么事要吩咐我不成?”
这么大动干戈地把她从一个地方约到了另一个地方,阮筝总觉得这里面必定有点什么。若是此事是这个男人的意思,倒是能解释了几分今早这一堆的蹊跷之处。
只是阮筝话音刚落,便见对方平直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显然是否决了她的猜测。这下阮筝便更奇怪了。
“不是你找我有事吩咐,那是因为什么?”
封瀛凝眉望她:“即使是我找你,便一定是要吩咐你做什么吗?”
“那你找我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与我谈论家国大事吧。我不过一介无才无德的小女子,天下事我既看不透也使不上力气,也只能替你送送东西哄哄姑娘罢了。”
“我何时要你替我哄姑娘?”
“上回川陕总督杨大人家的姑娘,我便替你送了一回东西,不是吗?”
“那是给杨大人的东西,只是借杨姑娘一用罢了。”
“原来杨姑娘与我一样,皆是被你利用罢了。”
封瀛听得眉头微皱:“我虽请你替我办事,却也从未想过置你于任何危险之处。且如今诸事已毕,往后我再不会再差遣你。”
阮筝虽然也猜到了他跟自己的合作已然结束,但亲耳听到他嘴里说出这番话来还是有些不快。于是转过身去闷声道:“你当我以后还会听你的吗?才不会,你是我什么人,非亲非故,我甚至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封瀛皱眉:“所以你这会儿不快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姓名?”
阮筝回头瞪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人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聪明。愣木头一块,简直无趣死了。
封瀛见她时而恼火时而生气的模样,也猜不透究竟何处惹了她的不快。想到她方才的抱怨,于是上前几步走到她身后半丈远的地方站定,沉声道:“我姓封。”
“丰,哪个丰字?”
阮筝听了一愣,随即转过身来,颇为认真地在脑海里琢磨起这个丰字来。说起来“丰”这个姓氏也不是没见过,唐代有高僧丰干,明代有翰林丰熙,皆算是有名之人。
阮筝满面疑惑,忍不住又问一句:“可是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之丰字?”
封瀛见她吟了句古诗,略一思索便也回了一句诗:“是捷书飞奏入明光,邦伯荣封位定襄之封字。”
这首诗略生僻,阮筝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哪个字,瞬间脸色大变。
这人学她掉了个书袋,东拉西扯了半天,到最后就是为了告诉她,他的姓和当今天子一样,也跟他的主子一样。他姓封,大邺帝王之姓,是无与伦比尊贵之姓。
阮筝一时说不出话来,想着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摄政王府中的内侍竟与他同一姓氏,说起来倒也极为有缘。
“所以你这姓氏是王爷赐与你的?”
“不,父母所给。”
“那王爷是因为你姓封,才对你另眼相看?”
阮筝说完这话自己先摇起头来,随即又笑道,“自然不会,必定是因你神武英勇,王爷惜才才会如此赏识你。”
王府虽是高手如云,但像眼前这位能一箭将人头颅射穿者,只怕也不多见吧。
“王爷天纵英明,自然不会任人唯亲。”
封瀛听她又开始吹捧自己,忍下心头的笑意,抬手轻咳道:“王爷之事先放一边,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何事,听你方才的意思,是陆夫人邀你前来此处?”
“是,陆夫人派了丫鬟带我来的此处,怎么,有何不妥?”
封瀛说不出哪里不妥,但直觉告诉他此事并没有如此简单。若真是陆夫人把她叫来此处,为何不见陆夫人的身影。别说是陆夫人,就是陆府的下人他刚才一路前来也未在此处见到一个。
他正想提醒阮筝小心行事,突然香樟林外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听起来像是来了一群训练有素的兵士,急于在寻找什么。
阮筝显然也听到了这响动,吓得脸色一白,仓惶后退两步,脚下一滑差点跌落池中。幸而封瀛眼明手快疾走几步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将那声惊呼封在了掌心之中。
阮筝的脸颊贴着对方的胸膛,只觉耳边满是砰砰的跳动声,还有男子身上传出的温热,竟令她有一股灼热感。
这样的一个男子,真的会是个太监吗?
阮筝突然想起白苏的话来,忍不住抬头想看看他下巴上是否有胡茬。只是刚动了一下一只微温的大掌便覆在了她的头顶,紧接着男子沉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别乱动,我出去看看。”
阮筝这才注意到外头的人动静越来越大,且大有冲进香樟林内搜索的意思。一想到自己现在与人孤男寡女共处温泉池边,阮筝便惊得乱了心神。没待对方将她放开便自顾自挣扎着从他怀里跑出,转身便跑到了一处石壁后面,找了个被树木掩映的池子跳了进去,将自己整个儿埋进了水中。
封瀛顾不上管她,在那些人进来之前便抬步走了出去。到了外头与领兵之人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愣。
那人自然认得封瀛,立马上前想同他行礼,刚要开口已被封瀛劫了话头:“你们不在宫中待着,跑此处来做什么?”
这些都是宫内的侍卫,此刻这么多人倾巢出动,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封瀛转念一想又问:“可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儿?”
为首的侍卫头领脸色一黯,凑近了小声冲封瀛道:“回禀王爷,皇上昨日偷偷出宫,听跟随他的内侍说是来了青雀山。那内侍说皇上在此处遇到了野狼,两人走散后那太监摔下山谷摔伤了腿,一路瘸着跑回宫去向太后禀告,臣等这才得令前来搜寻。”
封瀛听后眉头紧锁,回头又望一眼香樟林的方向,随即冲侍卫道:“此处方才只有我一人在,皇上并不在此。且皇上若真进了这别庄,庄内人岂有不知的道理。你们该去别处寻找,且须加派人手。我即刻着手去办,你等先去庄外再找。”
侍卫们应声领命,立即离开此处又去了别处寻找。封瀛待他们走后重新回到林内,想同阮筝说一声再走,却唤了几声也不见她从石壁后走出,便径自走了过去。
石壁后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温泉汤池,近前的几个皆是一眼便能望到底,唯有最远处的一个池面上飘浮着一抹淡淡的杏红色,随着水波流动微微荡漾着。
封瀛突然想起阮筝不会游水之事,心知不妙快速奔了过去,一伸手就将人从水中捞了起来。只见怀中女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他唤了几声也不见她有何反应,显然已溺水多时。
封瀛不及多想,立时将人放倒在地,双手交叉搁到对方胸前,重重地按压起来。按了二十多下后他又掰开阮筝的嘴巴,弯下腰来正要贴近她的双唇时,身子不由僵了一下。
但也不过转瞬即逝,下一刻封瀛便用嘴封住了对方的唇,将自己口中的气息悉数灌入了阮筝口中。如此按压兼之吹气,一直到去寻耳坠的青黛跑进来看到这一幕失声惊叫,才将封瀛的理智拉回了几分。
恰在此时,一直昏迷不醒的阮筝口中突然吐出了几口水来,整个人有了几丝气息。青黛吓得赶紧扑到她身边,恨不得将她整个人紧紧抱住。
就在此时她听到头顶有人轻咳一声,用极低的声音吩咐她:“此事不必说与她听,谨记。”
说完男子转身离去,鸭青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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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瀛走出香樟林,径直朝一条小路走去。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孟朗正一脸焦急地等在那里,一见他便立马走上前来:“王爷,皇上离宫的事儿您可知道了?”
“我已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办?”
封瀛给了他一个“自然是找人”的眼神后,便抬步离开了此处。孟朗赶紧跟上,一边盘算着该从何处开始寻找小皇帝的踪迹,另一方面又很好奇方才王爷在那温泉池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陆府的小厮就是个墙头草,拿了别人的钱就替人办事。可他哪里是王爷的对手,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他乖乖趴在地上跪地求饶。别说挣别人银子,就是自个儿身上的都恨不得全掏出来,只求能保一条小命。
孟朗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他口中得知有人想约王爷去温泉池,且听那小厮的意思那人还是富平侯家的二小姐?
那二小姐是长公主的女儿,那不就是外甥约自己亲娘舅?孟朗是个粗人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本以为是有什么机密要事相商。结果刚才看王爷出来时的模样又觉得不像。
商量要事能把衣衫弄得那么皱,那上面还沾了水渍。更要命的是孟朗还在封瀛的嘴角边看到了一些疑似口脂的东西。
王爷这是干什么去了,难不成不是来看看约他之人耍什么花招,而是跑温泉池边吃人姑娘嘴边的胭脂去了?
这想法把孟朗吓得浑身一哆嗦,尴尬地抓了抓后脖颈。
不成,回头一定要问问韩逸怎么回事儿,这小子一定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
封瀛走后没多久,阮茱也从隐蔽处冒出头来,拍着胸口直喘粗气。方才封瀛和侍卫们说话的内容她虽未听清,但看对方的口型她也猜到了十之八九。
皇上偷溜出宫,还在这青雀山附近走丢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阮茱这会儿也顾不上去细想封瀛与自己姐姐的关系,赶紧趁四下无人悄悄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回屋关上房门,她就靠在门板上大喘粗气,整个人跟虚脱了似的。此刻她的脑海里满是一个人的身影。别庄外头的林子里,那个躺在茅草屋里的少女,莫非真就是当今小皇帝?
听说永宁帝今年不过十四岁,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论年纪论身形陆善沅救的那个人都对得上。只是母亲跟当今圣上并不亲厚,跟太后关系也很一般,所以小皇帝登基一年多来,母亲也没带她进宫认过脸。
阮茱正咬着唇细想这事儿,就听身后敲门声响起。长公主的声音传了过来:“茱儿你这是怎么了,做什么把自己锁在屋里?”
阮茱赶紧转身给母亲开了门,将人迎进来后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长公主抢先道:“你今日就待在屋里,哪儿也不许去知道吗?”
“出什么事了母亲?”
长公主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听闻这几日大乘教的余孽到处活动,已经在京城内外吓到了好些个百姓。你是千金之躯,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听母亲的意思,难不成他们也来了这青雀山?”
“没有,只是防患于未然。”
长公主不想吓着女儿,只能拿话完慰她。好在阮茱对这个也不感兴趣,并未寻根究底,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把话题绕到了当今圣上身上:“那皇上是不是要派兵围剿?皇上年纪不大,这种事儿应付得了了吗?”
“哪轮得到他出手,不过一个黄毛小儿。这事儿交给他六哥便给处置得明明白白了。你莫怕,有封瀛在咱们都不会有事儿。”
阮茱不死心,继续追问:“母亲说皇上是黄毛小儿,那皇上到底长什么样儿?”
长公主就挑些平常的话形容一下封汲的长相:“……总之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跟当今掌权的那一位没法儿比。不过那一位也是,跟咱们封家人长得皆是不像,都说他长相随母,我看啊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长得既不像她父皇又不像继后,只怕根本就随了他那个生身父亲的容貌。也就她父皇是个傻子,被他们母子俩戏弄多年,临死还惦记着这个最宠爱的六皇子。
想到这里长公主嘴角噙起一抹不悄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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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茱离开香樟林后没多时,阮筝也彻底醒来,由青黛扶着走出林子,匆匆回了自己院子沐浴换衣。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她才将门关起来,仔细询问青黛方才发生的一切。
“我不小心呛了些水晕了过去,所以当真是你把我从水中拖出来的?”
青黛深知自己瞒不住所有,只能挑挑捡捡说些半真半假的话给她听:“是、是大人救了姑娘。奴婢来的时候大人正好把姑娘从水中捞出来,奴婢就赶紧上前去帮忙了。”
“那我是怎么醒的?”
青黛一听她问到了重点,想起了那人离开时的吩咐不敢违背,只能吱吱唔唔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阮筝听着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尤其是青黛的神情,哪哪儿都透着古怪。
“真的是你替我把水给按出来了?你何时会这个的?”
“奴婢跟白苏学的,再说奴婢小的时候村里也有孩童溺水,当时看大人就是这么替孩子按的。按几下再对着嘴吹几口气,反正几次下来那水就会从嘴里吐出来,人也就得救了。”
青黛越说越溜,到最后神情已是十分自然,仿佛今日当真是自己救了自家小姐的性命。
阮筝见再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追究,只叮嘱她莫要同其他人说起此事。青黛自然认真应下,那郑重的表情让阮筝又有了一丝她有事瞒着自己的错觉。
只是没等她再追问,白苏就从外边走了进来,关上门后悄悄从腰间拿出张小字条塞到阮筝手里。
这情景极为熟悉,几个月前这事儿在富平侯府时常发生。只是后来三皇子的事情了结后,阮筝就再也没收到过那人送来的小字条。
想不到今日竟又来了。
白苏压低声音道:“是从前一样的鸽子,我将字条拿了,鸽子已经送走了。”
阮筝赶紧打开字条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大意是如今外头不太平,要她从今日起都待在自己屋里不要乱走。
阮筝一下子就想到了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乘教,便问白苏:“外头怎么样,当真有大乘教的人在四处活动?”
“庄里瞧着倒还好,没什么异样。不过方才碰到陆夫人身边的李妈妈,看神情确实有些不对。只怕庄里真出了什么事,咱们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