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些人的下场,张怀民下意识地想逃,他一个巧劲挣脱出刘柏杨的手,转身往人群里冲过去。
大家伙惊慌,有的围堵有的躲避,杨百让冷“哼”一声,一个健步上去踢在张怀民的小腿肚上。
张怀民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哀嚎着。
“还想跑!”杨百让道。
张怀民扭过头,恶毒地看着众人。
此时,他脸上表情如同恶煞,哪里还像大家眼中和善的欢喜佛。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见张怀民被杨百让和几个胆大的群众控制住,余桃才松开抱紧三个孩子的手。
不一会儿,杨百让叫来的人就急匆匆的赶过来,将张怀民和李志前捆绑住。
杨百让一脸厌恶地看着这两人,转头跟余桃这个苦主道:“余同志,现在案件十分复杂,张怀民能够拿到这种迷药,肯定有他不为人知的途径,他的身份是否属实也需要我们向槐山冶铁长核实。”
“但请你放心,火车明天下午二点零七分就将到达终点站清河市,到时我会亲自将张怀民和李志前押送到铁路公安部暂时收押,后续调查结果,我们会酌情通知你。”
余桃心情也十分奇怪,她没想到,上辈子拐卖她的张怀民,背后的势力竟然会这么复杂。
新的疑团萦绕在余桃胸口,这些人拐卖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针对刘青松这个军人身份,还是针对她?
余桃看着杨百让刚正坚毅的脸,迟疑点点头:“可以,不过到站后,我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男人。他的身份是军人,有人意图拐卖军人家属,我想部队应该有后续的知情权和调查权。”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目前看来,李志前的身份有很大的问题,一如余桃最开始猜想的那般,铁路系统上有拐子的内应。
余桃不知道此时能不能相信一脸正直的杨百让。
就算信他,余桃也担心铁路系统有其他内应,为了以防万一,她答应杨百让的提议,却提出让丈夫刘柏杨参与进来。
刘青松所在的军区是军事要寨,向北对峙苏维国,向东威慑小介泮,很受中央重视。
余桃提出让刘柏杨的部队参与进来,主要是暗示杨百让,一定要公正严明的调查这件事情,不要做任何小动作。“应该的,这些人竟然把手伸向军人家属,军队应该有知情权。”杨百让叹息地点点头。
“对了。”余桃想起一开始跟着李志前一块儿,出现在大家伙面前的那个人,“那个声称‘张怀民是好人’的人怎么不见了!”
杨百让也反映过来,可人群里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该死!”杨百让吩咐手下,“去派人挨个车厢找找那个男人,大概一米七,又瘦又黑,鲁西口音!”
余桃叹息一声,扭头看向窗外飞驰闪过的树影,“我猜,他在火车还没开走的时候就已经逃了。”
按照上辈子的遭遇推测,这些人一定有从火车上逃脱的方法,说不定火车刚才停留的地方还有接应他们的人。
现在火车都走了好远,怎么可能找到他?
“这些人太狡猾了!”杨百让愤恨道。
不管怎样,对那个瘦小男人的搜寻依旧要继续。
纵虎归山就何尝不是引蛇出洞?
隐藏在背后的人已经露出马脚,抽丝剥茧,余桃还怕抓不住他们吗?
余桃看着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张怀民,心中浓雾散开,如同拨云见月。
命运线从她重生那一刻起,早已发生了变化,上辈子的仇,就这辈子来报!
想到这,余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走到张怀民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被天打雷劈,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
第20章 到站
余桃把张怀民说过的话原数奉还给他。
张怀民听了这句如同“判命”一般的批语,瞳孔微缩,背后寒毛直竖。
再怎么卑劣的小人,都会怕死,张怀民也不例外。
他咬咬牙,神色狰狞地笑笑,看着余桃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也要小心了。”
“哦?”余桃冷笑,故意引诱张怀民多说几句。
张怀民心里恨余桃这个贱人,就是因为这个娘们,他才会折在这儿。
“我死了,就在下面等着你。”张怀民想到跟他们做交易的那个人,看着余桃的眼神满怀恶意。
余桃根本不怕,她淡笑地看着张怀民:“那你有得等了,若真有神佛,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不知道要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几百年的酷刑,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张怀民神色一变,咬牙扭过头,不愿再多说。
杨百让见张怀民还敢嘴硬,往他背上锤了一拳:“都死到临头了,态度还这么嚣张!”
张怀民闷哼一声,咬着牙低下了头。
杨百让见他老实了,才转身对着余桃道:“余同志真的很不错,机警,勇敢,坚定。感谢你今天的坚持,否则这群人不知道还要猖狂多久。”
余桃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功劳。他们肯定是一个庞大的团伙,现在才抓住两条漏网之鱼,剩下的还要辛苦你们。”
“请你们放心,请人民放心。”杨百让说着对余桃周围围观的群众们敬了一个礼,脸上一片坚毅果决。
群众们自发地鼓起了掌,成功抓住两个疑是特务的两个人,让火车上的群众不由自主升起一股自豪之情。
大家看着杨百让把张怀民和李志前这两个人抓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等他们走远了,余桃才松一口气,面上带着笑容,低头问三个孩子:“吓到你们了吧,怕不怕?”
“不怕!”二娃早就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中走出来啦,亲眼看见自己母亲像一个英雄一样,和穿制服的公安一起把坏人抓走,他心里兴奋极了,“娘,你好厉害啊,等俺长大了,俺也要当公安,俺也要抓坏人!”
说着,二娃就“张牙舞爪”起来,看着兴奋地不行。
余桃摸摸他的头发,二娃胆子大,他没吓到就好。
二儿子状态还不错,余桃又问大女儿:“大妞,吓到了吗?”
大妞摇摇头:“一开始有一点点怕,后来就不怕了。”
余桃微笑,“大妞也很勇敢。”说着她又捏了捏三娃的脸:“三娃怕不怕呀!”
“三娃都快哭了!”二娃嘴快地说道。
“没有。”三娃坐在余桃怀里,反驳他哥哥的话,嘟着嘴巴对着余桃道,“三娃没哭。”
余桃笑出来,看到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样子,她心里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了。
“对,三娃没哭。”余桃给三娃整了整衣服,把他放在地上,对着几个孩子说道:“你们都很厉害,站在娘身后,就是娘最坚强的后盾。”
几个小孩子听不懂,却知道娘在夸他们,脸上都带着开心的表情。
半夜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一时也睡不着觉了。
11车厢的人都在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自觉自己当了一回英雄。
萍水相逢,本是陌路人,可是现在他们看余桃几人的眼神都不同了。
“看那个女同志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胆子那么大,要是我,一看到那个穿制服的内应,就吓趴下了。”
“你还说了,那个叫李志前的来了,你话都不敢说一声!我看你腿都吓软了。”
“怪不得能当军嫂呢。”
“今天这件事情回去可有得吹了....”
王来娣侧着耳朵听别人怎么说他们的,虽然没提到她,但是王来娣自觉把夸奖余桃的话放在自己身上,一副骄傲的样子。
“哎!”听够了,王来娣伸着头,偷偷摸摸地问余桃,“跟那特务对峙,你就不怕吗?”
余桃一愣:“我都忘记害怕了。”
不甘和怨愤,以及想要保护三个孩子,让上辈子拐卖她的犯人绳之于法的心情充斥着她的大脑,余桃哪还记得害怕。
王来娣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弟妹,以前俺都觉得你特别好欺负,娘向着你那是偏心眼,原来是俺看走眼了,这下子,俺王拉娣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你!”
余桃听着这话笑了笑,她没想到大嫂还有佩服她的一天。
刘柏杨在一边忍不住小声道:“你还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咋的!”王来娣说,“还不兴俺认错啊。”
刘柏杨不跟这娘们儿计较,从大布兜里拿出一件厚棉袄,递给王来娣:“你快穿上吧,爱美得很,有人看你那一身新衣裳吗?别还没到东北你就冻病了!”
王来娣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真是越来越冷了,她搓了搓胳膊,不情愿地接过刘柏杨手上的衣裳,套在崭新的红大褂上。
陈清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最开始他只以为对面坐着的是普通愚昧的乡下人,没想到接触过后,这些人各有各的特点。
王来娣莽撞护短,刘柏杨朴实中带着赤诚,三个孩子懂事机灵,最特别的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位叫余桃的女同志。
陈清荣细细打量着余桃,余桃穿着一件深蓝色褂子,罩着臃肿的棉袄,头发与许多农村妇女一般挽在脑后,让她显得有些老气。
这幅打扮与其他的农村女人没什么不同,陈清荣一开始也被她灰扑扑的外表迷惑。
其实仔细一看,余桃的五官极好,流畅的脸型,小巧的鼻子,一双眼睛和她的女儿一样同黑葡萄一般,就是肤色黑黄,看起来不起眼。
可谁能想到?这个柔弱的女人,瘦弱身躯里爆发的力量竟然那么的惊人,而且她言谈得体,行事很有章法,绝对不是一字不识,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女。
陈清荣笑了一下,感叹他跟那些清高文人一样,也犯了同样的老毛病,带着偏见以貌取人。
“你看俺弟妹干啥?”王来娣眼神偶然飘向陈青荣,咋咋呼呼地说道,“让弟妹可是已经结婚了。”
被人误会,陈清荣脸红着连忙摆手:“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这位女同志怎么会知道‘七氟烷’这种迷药呢?”
“那有啥,俺弟妹小时候可是在我们那儿最大的资本家家里当丫鬟,跟着小少爷一起长大的,小少爷学啥她就学啥,俺弟妹可有文化了!”王来娣仰着头吹牛。
余桃不可能说,她是因为上辈子的遭遇,才敏锐地察觉到迷药的存在,对于王来娣说的话,她只是淡淡的笑笑,没有解释。
“原来是这样。”陈清荣恍然大悟,他心中依旧有疑惑,却没有再开口深究。
火车一路前行,因为害怕那个瘦小男子百分之一在火车上的可能性,余桃一直不敢睡,熬到第二天下午,火车终于快到站了。
三天两夜的行程,让大家疲惫不堪,几个小孩子也没有了最开始的兴奋感。
余桃看着陈清荣皱起的眉头,想了想还是道:“你要去的地方远吗?有没有人接你。”
陈清荣一愣,然后笑笑:“实不相瞒,研究所离火车站有一段距离,我来之前也未曾通知大家。本来打算到车站后坐电车去研究所,可我现在手中没有一分钱,外面又是冰天雪地,我正在发愁呢。”
余桃扭头看向窗外,火车已经减速,东北风光慢慢展现在大家眼前。
如今已是农历二月末,禹都老家柳树早已发芽,而东北依旧白雪皑皑,就算在密封的车厢中,依旧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寒冷。
余桃想想,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递给陈清荣:“钱不多,应该够你打车了,别嫌弃。”
陈清荣一愣:“你不怕我是骗子。”
“你的学识告诉我,你不是。”余桃笑笑,“谢谢你为我的三个孩子讲故事。”
陈清荣又愣了一下,他自以为给三个孩子讲故事是为了回报余桃一饭之恩,没想到在余桃心里反而感谢他,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一饭之恩?”
“举手之劳,只是几顿饭罢了。”余桃道,“拿着吧,出门在外不容易。”
陈清荣想了想,认真接过那一块钱,直视着余桃的眼睛说道:“谢谢你,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不过萍水相逢,怎么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余桃听了这话只笑笑。
“你们俩还说啥呢,什么一饭之劳,举手之恩的,俺咋听不懂呢!快点起来准备准备,到站啦!”王来娣打断俩人的对话,余桃四周一看,果然,火车里的人都开始收拾行李了。
火车终于到站了!
站点人熙熙攘攘,陈清荣帮着他们把行李搬出站点,就跟他们道别。
这一路行程对陈清荣来说是一场奇异的旅程,打破了他的偏见,还遇到有趣的人。火车站分开后,下一次擦肩而过的人还有可能是她吗?
想到这里,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陈清荣突然转过身,隔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向余桃招手道:“谢谢你们,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这场西式的道别,明显与华国的国情不同。
陈清荣的喊声引来许多人的瞩目,不少人把视线投向余桃他们。
王来娣嫌丢脸,扭过头拉着刘柏杨的袖子道:“在火车站吆喝啥呀,俺就说他是个读过书的傻子吧!”
余桃听了这话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最后还是体谅得对着人群那边的陈清荣轻轻点点头。
“这人太多了,青松不是来接咱们的吗?在哪呢?”刘柏杨没那么多的多愁善感,踮着脚尖在人群中里找刘青松。
二娃眼尖,待在刘柏杨怀里,指着不远处开心地说道:“那儿,那里有个穿军装的,是不是俺爹!”
第21章 青松【捉虫】
1961年的东北二月末,依旧处于冬季。
几个人下了车如同进了城,四周看去,宽敞的大柏油路上,到处都是行人,有不少骑着自行车上班的青年人,马路上竟还有电车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