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倏也不瞒她,“赵文域要大婚了,取了贵平侯的女儿。”
鎏城同贵平侯府联姻,能极大巩固赵文域的权势,而且将疆域进一步拓展,给叶澜之背后捅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鎏城此举,给新朝重创,所以赵文域的婚事是政治联姻。
虽然陈倏早前一直没有将赵文域放在眼中过,但他得了公孙旦,又轻而易举杀了魏昭庭,不得不让陈倏另眼相看。
又尤其是,赵文域早前惦记着棠钰。
如今他大婚,陈倏其实心里非常舒坦。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愿意的,贵平侯的女儿,赵文域就得好好伺候着,他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有的闹去……
***
鎏城,宫墙内。
大监督促,“陛下,该饮合卺酒了。”
赵文域看了一眼寝殿,心烦着,他同陈思敏惯来就不对付,陈思敏的恶名全天下都知道,那是敢抽着鸡毛掸子揍自己哥哥的人,他早前还讥讽过她,日后看谁娶你!
我艹!天道好循环!
以前他是晋王,怎么都轮不到他同贵平侯攀亲。
眼下他是晋帝,贵平侯对前朝有敬意,也愿意联姻后,将属地拱手送与他……
他不想要!
公孙先生说一步错,全盘错!
最后他特么娶了陈思敏……
赵文域觉得自己是最悲催的皇帝,喜娘又来催了,说中宫问了好几次了,赵文域没办法,又问道,“是找人打听清楚了吗?陈倏都好了?”
“哎哟我的陛下!”大监恼火,都这节骨眼儿了,他关心人家敬平侯做什么。
大监只能哄,“好了!”
赵文域心情复杂!
他好了,自然好,不然棠钰母子怎么办,也是他陈倏命大,八字硬,都那幅模样了,还活下来了……
可一想完,又恼火,就不该救他,他要是死了,说不定棠钰就回心转意了,他不用取陈思敏了!
赵文域狠狠拍了拍自己额头,“让你装!让你嘚瑟!让你逞能!自食其果!”
大监诧异看他。
赵文域回了殿中。
喜娘们终于见陛下回来,都万分惊恐。
喜娘的惊恐声中,中宫自己揭下了红盖头,喜娘们惊呆了,“娘娘!”
还有说,“这可使不得!”
“都闭嘴!”陈思敏凛声,顿时殿中都鸦雀无声。
“陈思敏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俩就是政治婚姻!你也别喜欢我,我不会喜欢你,你我二人在这宫中老死不相往来都可以。”赵文域不能输了气势。
“你们都出去。”陈思敏气红了脸。
“你……你要干嘛!”赵文域莫名有些怕。
其实小时候陈思敏的武力值很高,他是打不过,但这些他加冠了,也常年带兵打仗,早就不是以前的赵文域,但是这种心理上的害怕,还是有些克服不了。
陈思敏自己放下盖头,自己取了凤冠霞帔,自己从龙塌上起身。
“你别过来……陈思敏!我警告你别过来!“赵文域大声壮胆,“这是朕的寝殿,朕不想揍你啊。”
但很快,寝殿外,大监就听到屋内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扭打到一处的声音,大监很是头疼,但这种时候总不好将公孙大人请进宫内来救场。
就在大监头疼的时候,寝殿中也闹得不可开交,打归打,但合卺酒还在一面喝着。
“喝就喝,谁怕谁!”赵文域大声。
陈思敏也道,“谁不喝完谁是狗!”
“陈思敏,你当狗当定了!”
“赵文域,我就是嫁猪嫁狗也不嫁你!”
“我还不想娶你呢!”
屋里又开始噼里啪啦的声音,但渐渐地,声音慢慢没了……
大监也不知道怎么样,让喜娘去看了看。
喜娘出来的时候,悻悻道,“陛下同娘娘,好像在……在洞房了……”
大监错愕。
忽然,大监又反应过来,应当是喝多了,洞房就好,新婚之夜大打出手的帝后也是没人见过了……
翌日,赵文域脸色煞白出来,见了大监,像见了鬼似的。
“朕去和光殿。”留下一局就走。
和光殿是御书房,赵文域一早就躲开。
他……怎么昨晚稀里糊涂就同陈思敏睡到一处去了,喝酒误事!
但昨晚的事,他分明也还记得!
他不是讨厌她的吗?
但昨晚同她一处……他说不出的……他晨间还想同她一起,这个念头让他仓皇跑了。
陈思敏真可怕!
他脑子有问题才要同她一处,赵文域躲进和光殿。
但脑海里明明空荡荡的,就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陈思敏哪有棠钰好。
但活见鬼!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
“陛下,娘娘来了。”值守的内侍官入内。
赵文域脸都绿了,阴魂不散,有完没完……
陈思敏红着眼睛,屏退旁人,“赵文域,新婚翌日,你不给我画眉,是要我传出去被人当笑柄吗?“
艹!多大个事儿!
赵文域恼火,“不就画个眉毛吗?过来画!”
陈思敏上前,闭眼睛的时候,赵文域临得很近,心跳声要命地停了一拍。
不可能!
赵文域抓起眉黛一顿乱画,忽然舒服了,鬼才喜欢你!
“画好了!”赵文域强忍着笑意。
陈思敏睁眼对着铜镜看了一眼,“赵文域!!”
赵文域撒腿跑开。
第077章 铁矿 一更
赵文域同陈思敏大婚的第三日上, 公孙旦来了和光殿中。
天子大婚,朝中休沐,要一直到天子大婚后的第十日才会早朝, 赵文域知晓公孙旦来寻他一定是有要事,不是新朝的事,就是万州的事。
赵文域往和光殿去。
陈思敏撵上, “我听说了。”
赵文域头疼,“是听说我要纳三宫六院了, 还是听说我要休妻重娶, 你后位不保了?”
“你!”
赵文域调侃道, “放心, 我们是政治联姻, 政治联姻比什么都稳固,天长地久。”
言罢, 赵文域转身就走。
陈思敏又快步跟上,赵文域恼火, “都说了,我暂时不会纳旁的妃嫔, 也没有休妻重娶的意思, 你不用处处跟着我……”
陈思敏咬唇,“我听说敬平侯夫人了……”
陈思敏言罢, 赵文域忽然驻足,皱眉看她, “是哪个背后嚼舌根的?”
陈思敏鼻尖微红,忽得不说话了,转身就走。
赵文域伸手握住她手腕,“闹什么呀?”
陈思敏没说话。
赵文域叹道, “哄你!哄你!哄你还不行吗?说,怎么哄啊~”
陈思敏眼眶中包着的眼泪更多,赵文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喂!陈思敏适可而止啊!我最讨厌见女人哭啊~”
“你是不是喜欢敬平侯夫人?”陈思敏又问。
赵文域叹道,“我小时候就喜欢她,这不很正常吗?人家温柔,善良,亲切,你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是拿着鸡毛掸子揍你哥~”
“赵文域!”陈思敏恼了。
赵文域赶紧躲开,陈思敏却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诶……”赵文域想吱声,也想再追上去的,但陈思敏走得很快,公孙先生又在等,赵文域轻叹一声,只有晚些再哄陈思敏。
……
等到和光殿,公孙旦已经在了。
“公孙先生。”直至称帝,赵文域也一直恭敬唤的声公孙先生。
“扰陛下新婚,微臣是要事。”公孙旦拱手。
“公孙先生说吧。”赵文域分毫不介怀,公孙旦看在眼里,知晓他们夫妻二人还要时间磨合,恐怕不是这么一帆风顺的。
公孙旦道,“眼下真有几件事,就要这两日做决策,所以来扰陛下。头一件,是万州的时日定下来了,敬平侯特意选了七月初九举行大殿,届时,敬平侯会称君侯,八方来贺。眼下还有几月时间,临近州郡是一定会附庸的,陛下,也应当遣人送上贺礼,让旁人看到,万州同鎏城是和睦的,自然而然将压力转嫁到新朝。叶澜之未必会如何,但叶澜之掌控下的州郡会人人自危,越是如此,对我们鎏城越有利。”
赵文域颔首,“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这次没闹脾气,公孙旦欣慰点了点头,捋了捋胡须,仿佛大婚后,陛下整个人成熟了许多,不像早前,说起敬平侯就鸡飞狗跳。
但公孙旦高兴没一瞬,赵文域就道,“送他一幅挂面,祝他长寿。”
公孙旦奈何,“陛下……”
赵文域支吾道,“他不才捡回一条命吗?我祝他长寿,他应该感恩戴德。”
公孙旦轻叹,“陛下这性子何时才能改一改?”
赵文域笑道,“他山穷水尽的时候。”
公孙旦摇头。
赵文域得意地笑了笑,又道,“还有什么事啊?”
公孙旦才收起方才的情绪,沉声道,“新朝那边有动静。”
说到叶澜之这里,赵文域也没了好脸色,“叶澜之又做什么了?”
公孙旦道,“自从皇后回了安北属地,整个安北属地就逐渐脱离了新帝的掌控,新帝是因为当年取了皇后,才得了安北旧臣的拥护,如今皇后带了太子和公主回安北,这项同盟便慢慢形同虚设,新帝内忧外患,当时为了拉拢闵家讨伐鎏城,已经许诺了闵家皇后的位置,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叶澜之要么保安北,要么保闵家,只能二选一,或是,他还有一种出路,就是说服皇后跟他一条心,暂时安抚皇后,但是拉拢闵家,这样情况对鎏城不利。”
公孙旦一说,赵文域很快想明白,“当初叶澜之还想着让自己的夫人去说服陈倏和盛连旭,结果自己夫人被陈倏说动,反倒将他至于尴尬境地,叶澜之是搬起石头狠砸了自己的脚,眼下骑虎难下,他未必肯低下头去求他夫人,他夫人也未必会理他。”
公孙旦打断,“话虽如此,但陛下别小看了新帝和皇后多年夫妻……”
叶澜之愣住。
他才成亲三日,自然说不好。
公孙旦道,“保险起见,陛下应当在让人去万州的同时,也要特意高调遣使去安北,说愿意同安北交好。叶澜之生性多疑,连身边的人都不会信任,此事一旦传到叶澜之耳朵里,叶澜之必定恼羞成怒,就算他想,也不会主动去求安北,只要安北同叶澜之彻底生间隙,鎏城的屏障就更多了几分,也更安稳。”
赵文域早前倒是没想到过,“那就照先生的意思做。”
公孙旦继续道,“陛下对陆冕诚还有印象吗?”
陆冕诚?
赵文域点头,他当然有,叶澜之,盛连旭,陈倏,陆冕诚几人早前一直是以兄弟相称,如今盛连旭与陈倏还是亲如兄弟,陆冕诚被叶澜之利用攻打流程,当初也是公孙先生说陈倏一定会来救陆冕诚,然后公孙先生同陈倏谈了不少条件,也才放了陆冕诚。
“他怎么了?”赵文域问。
他们几人里,叶澜之阴狠,盛连旭沉稳,陈倏阴险,陆冕诚是最没脑子的一个,若是换作旁人,不知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公孙旦道,“陈倏很聪明,知晓如果让陆家直接从京中抽身很难,所以当初并没有让陆冕诚直接去万州,而是让陆冕诚装作继续在同鎏城开战,但是让了自己的暗卫偷偷入京,想了偷龙转凤的法子将陆家老夫人接了出来,又怕叶澜之洞悉,直接让陆冕诚和陆家老夫人去了关城呆了半年时间,眼下陆家老夫人和陆冕诚才到了万州,也是因为要掩人耳目,当初陈倏才会大意落到了魏昭庭手中。陆家迁到万州一事很重要,所以还在叶澜之眼皮子下的世家,都会生这样的念头,陛下,这些人多半是旧臣,我们应当派人争取,万方来朝,鎏城将兴。”
赵文域颔首,“先生提醒了我,是应当着手准备此事。”
公孙旦欣慰颔首,“陛下,假以时日,新朝会越渐衰落,鎏城会与万州并驾齐驱,届时,陛下同敬平侯许是还会有频发接触。”
赵文域看他。
公孙旦道,“敬平侯没有称帝之心,但难免会被形势左右,等叶澜之的事情结束,陛下要做的,是让敬平侯臣服鎏城,否则,敬平侯坐拥万州,平南,丰州,态州等地,将是比叶澜还要难对付十倍的对手。”
赵文域看他,心中唏嘘。
公孙旦道,“陛下是君王,要有君王气度,日后天下皆是陛下臣子,陛下想,陈倏会因为一把挂面臣服陛下吗?”
赵文域:“……”
又绕回挂面上来了。
早就在这儿等着他了……
赵文域轻声,“公孙先生的意思?”
公孙旦道,“方才说了,要送厚礼,但陛下是天子,这厚礼以陛下的名义送,送什么都不合时宜,挂面不用说了,这份里,要以皇后的名义送,送给敬平侯夫人……”
赵文域嘴角抽了抽,“可能有点难……”
公孙旦道,“皇后心思聪慧,又识大体之人,请皇后亲笔书信随礼物送至平南,既不会失了气度,也会彰显鎏城高洁,避开了所有不合时宜和尴尬之处,是最好的法子。”
赵文域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