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你脑回路怎么长的,之前掏心掏肺对他好,畏畏缩缩,等三姐夫终于愿意介绍你的时候,你又搞得像是强抢民女似的,这才过了两天,又变成趾高气昂的。”白志诚的眼神像是看稀奇动物一样,“三姐夫没疯,我都快变得不敢找媳妇了。”
“你滚一边去,要不是疼你,我会下乡?”白珍珠到底没舍得将蛋糕放下,剩下半块全部塞嘴里,嚼完后道:“没见你多感谢我,还天天跑去露珠屁股后面转,妈说得对,你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怎么说话的!”白越光斥责,即便小儿子上次给他难堪,但永远是他心里最疼的人。
“关于下乡这件事。”终于找到适当时机说话,于锦康先是从皮夹子里掏出一沓大团结,瞬间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尤其是白珍珠,眼神都快黏上去了,恨不得立马抢过来揣兜里。
白越光明显用眼神在数到底多少张,完全忘记接话,还是徐红梅笑着问:“小于,这是什么意思?”
“前两天报纸你们都看到了吧,我已经当着全厂人的面说月底结婚。”钱拿出来了,白家都没人打断他的话,“我也知道你们最担心什么,这五百块钱我存着不会动,志诚下乡一年,我立马拿去买工位让他回城,怎么样?”
白越光两口子脸上浮现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对于这样的解释既失望又出乎意外的满意。
失望这一沓子钱不是直接交到他们手里,随便怎么花,满意于锦康出钱给小儿子买工作。
“不行!”白珍珠愣了,惊了,彻底慌了!
这剧情完全不按照原来轨迹走,原先百分之百自信这乡下得了,只需要手里多弄点钱就行,毕竟她很了解父母,绝对不会舍得让志诚下乡,更知道于锦康绝对不会舍得花几百块钱去给小弟安排工作。
现在是怎么回事!
于锦康赶着结婚,爸妈表情明显松动,小弟已经开始狂喜跳起来,要不是她及时喊了一声,双方就皆大欢喜了!
“你要买工作就买工作,跟我下不下乡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是响应政策去接手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是非常光荣的事!谁敢阻拦我下乡,我就去革委会告他!”
本来白越光还在犹豫,一听向来乖巧懂事的小女儿敢说出这样的话,立马怒瞪双眼骂道:
“反了你!大人事情哪有你插嘴的份!你前脚敢去革委会告,我后脚就能去告你不孝!”
“你怎么回事?”于锦康脸色沉得吓人,为了让她不用下乡,都白拿五百块钱出来帮她弟弟买工作,没想到不但得不到一句感谢,反而嚷嚷着一定要去当知青。
“小于,你别听她瞎说。”徐红梅急忙过来安抚相劝:“这丫头心里估计有怨气,一直攒着到现在才发,她在家懒得很,怎么可能真的愿意去干农活受罪。”
“你们别想牺牲我去成全白志诚!”白珍珠这下子是真的急了,直接把刚拿起来的鸡蛋糕都摔在地上。
“三姐,你说什么胡话,明明是我去乡下,让你待城里,怎么就牺牲你了。”白志诚觉得越来越弄不懂女人的心,“我又不是为了这工作才下乡,我不一直跟爸妈闹着。”
“你给我闭嘴!”白珍珠怒吼一声:“这个家还有比你更自在的吗?爸妈永远牺牲我和大姐来让你跟大哥过好,你有什么脸说话!”
“啪!”
白珍珠刚吼完,就被白越光打了一巴掌,沉声道:“你知足吧,不看看你大姐过得什么日子!”
白露珠下意识看向白志心,正好看到大堂姐破碎的表情,双眼直直盯着白越光,眼神极度受伤。
要说大伯一家最委屈的人,大姐当属第一,但真正最懂事的人也是她。
孩子以为父母都不知道,其实父母心里相当清楚自己有多偏心,只是漠然看着罢了。
第19章
白珍珠捂着脸,一被打就没声音了,片刻后道了句:“谁都别想拦着我。”
说罢就跑回奶奶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看到这里,白露珠拉着贺祺深站起来,与奶奶说了告别,离开纺织大院。
表面事已成定局,但知道白珍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下乡的事。
知青下乡可以自愿报名,距离下一批出发时间没有几天了,就算白越光再反对,也强留不住人,何况这是国家大力支持的事。
现在白珍珠这趟水已经越来越浑,剧情发生很大变化。
就算白珍珠珠偷跑下乡,这边还订着亲,报纸所有人都能看到,当下年代大家思想都很封建,极少数人敢做出格的事,又怎么搭上未来商业大佬?
不提绝不会让她蹭到自己的气运,即便是蹭到了,不成夫又如何旺夫。
再说自己有了上辈子的经验,预知之后的政策变化,不仅不会破坏贺祺深的前程,她自己也打算继续闯事业,只要他们日子越来越好,于锦康就会死咬着这门亲事不放。
白珍珠的最初计划好——解决亲事,怀揣大把票子到下乡过得舒舒服服,再给未来首富提供创业资金,坐等当商业帝国夫人。
这第一步已然失败了,要防着她接下来做出更奇葩的事。
看了一场戏,两人还空着肚子,赶着国营饭店关门之前,买了几个还没卖完的大葱肉包子,一份双椒炒公鸡,素菜只剩下丝瓜,贺祺深又最讨厌吃丝瓜,便没有买。
因为临近下班时间,饭店大师傅正让员工们分拿剩下的边角蔬菜,之前专门给县里所有国营饭店的人慰问表演过,白露珠便厚着脸皮上前,要到一些还挺新鲜的青菜。
请服务员用麻纸把菜都打包好带回家,准备煮一锅青菜粥搭配着吃。
路上贺祺深忍不住说:“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可怜?”
天黑下来了,白露珠主动揽住他的腰,安慰道:“咱有大肉包子,还有小公鸡。”
做了这一举动后,本来自行车就蹬得挺慢,现在都能去跟乌龟赛跑了。
直到白露珠催促菜都快冷了,贺祺深才加快速度回家。
父母早就回到家里,并且从食堂打了饭回来,问了才知道原来是白志诚跑去找他们的时候,提到贺祺深来了。
“我们俩紧赶慢赶去国营饭店买饭。”白露珠打开热水壶瓶塞,往搪瓷盆里倒入热水,“没有素菜,还厚着脸皮找大师傅要了一把青菜,早知道你们带饭了,还费那功夫干什么。”
“你怎么找人家白要青菜?”
对上母亲不赞同的眼神,白露珠笑了笑,“没办法啊,菜站和供销社都关门了,他白天就没吃素菜,总不能晚上还一点素都不吃。”
两人蹲到脸盆旁边洗手,只倒了热水,没添冷水,都不敢完全将手塞进水里,碰一点水使劲搓着手,掌心搓得通红,体温慢慢恢复过来。
“那边什么情况?”白越明等了半天也不见女儿提,主动开口问。
白露珠将手覆在贺祺深手背上,“前两天报纸都登出去了,于锦康今天说了想结婚,还拿出五百块钱出来保证,等志诚下乡满一年,就拿这钱出来买工作把志诚招回来。”
“这好事啊?”葛嫦慧将食堂打回来的稀饭倒进锅里热,又把青菜切成末放进去,“珍珠结婚,志诚有了工作,两全其美。”
“是挺好。”白越明眼神盯着厨房,忍不住喊道:“还要洗多久?”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拿毛巾擦手,“好是好,但是三姐不同意,非要下乡,还说谁不让她下乡,她就去革委会告谁。”
葛嫦慧提着锅盖惊讶转身,“珍珠不同意?她不是一直觉得下乡委屈吗?”
白越明走到厨房门口,帮腔:“来这边说了好几次,看上去一点都不愿意,现在不用下乡,怎么也不愿意?”
不表现得委屈一些,怎么从你们这拿到钱?
白露珠趁机提醒,“爸妈,这两天三姐要是来找你们,不管怎么暗示,你们都不能心软给她钱。”
“她都把你药换了,我还给她钱?想得美。”白越明提起这事就生气,再听完今天的事,更觉得小侄女会装,以前居然还觉得她乖巧懂事!
“你当你妈傻?”葛嫦慧将青菜粥盛出来,让女儿端走。
照顾婆婆是应该的事,连带照顾那边几个孩子,是为了夫妻感情和谐,要是丈夫能狠得下来心,她还上赶着送钱做什么。
下午练完功了,晚上不用再动,一个肉包子搭配一碗粥,将胃塞得八分饱便停了下来,剩下的都交给贺祺深解决。
倒是白越明见到有炒鸡,偷摸拿出白酒,倒了一盅,小口小口抿着,被葛嫦慧发现后,讨好笑着:“祺深一个吃多孤单,我陪他唠唠嗑。”
白露珠拉着母亲回到房间,从柜子底下找出报纸碎片,除了她之前被拍到的集体大合照,还有其他团以及同名电影的演出照片,主要是为了找相关演出服。
布票紧俏,舞蹈演员的服装大多都是由团里提供,即便是竞争女主角,也都是穿练功服。
这次她想自己准备一套演出服,看了半天却找不到合心意的,“妈,你应该经历过地主年代吧?当时都穿什么样的衣服?”
“哪有什么衣服可穿,都是补丁凑出来的衣裳,勉强不漏肉。”葛嫦慧将报纸整理起来,“你是没吃过生活上的苦,就算现在,不少村里人都穿着那样的衣服,全家孩子穿一条裤子的都有。”
“补丁……”白露珠皱眉思索。
女主角穿补丁衣服倒是难得见到,剧情身世再苦,也要用表情和舞蹈动作去体现,更别说向来被誉为最优雅华丽的芭蕾,服装必须有一定的美感。
然而红色娘子军本来就是打破芭蕾的固有印象,一群白天鹅变成了军装女战士,序幕里当兵之前的吴琼花身穿带补丁的衣服,也未尝不可。
当即决定就这么做,找出纸笔简单画出心里的演出服,等着明天去扯完布找裁缝做成型,再让母亲找出家里碎布缝上去。
“在做什么?”
正聚精会神改着图纸,贺祺深突然出现在身后,白露珠吓了一跳,刚想说话,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我吃完的时候,你不是也快吃完了,怎么又喝酒?”
“还没把你娶回家,不得多哄着老丈人。”贺祺深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凑近看她画在纸上的衣服,“这是什么?”
“团里不是出了新剧目,最近都在忙着竞争女主角。”关于跳舞的事,很少跟她聊,毕竟文工团是在县里,上辈子就因为经常两地跑闹了不少矛盾。
贺祺深抬起双眼,“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果然不想提什么,就来什么,白露珠微微叹口气,“你问我爸。”
贺祺深撇嘴,“他巴不得你一辈子别嫁人。”
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一样,女儿三岁时,只要他在,方圆三里不允许出现小男孩。
想到女儿,白露珠握着笔的手一顿,如果两世结婚时间不一样,悦悦还会是悦悦吗?
“怎么老愣神?”贺祺深握着笔敲了敲她脑袋,“不想结婚就再等等,反正你年龄还小。”
“不。”白露珠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转头对上他怔然的眼神,“我们结,六月初三结婚。”
贺祺深惊讶一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跑,你怎么偷偷摸摸把日子都定好了,六月初三是什么吉日吗?”
“反正就六月初三结。”白露珠松开手时,掌心已经出了汗,望着纸上的画出神。
1977年六月初三结的婚,1979年五月二十六号生的悦悦。
白露珠闭上双眼,深呼吸几口气,缓解心里紧绷的弦,重生后下意识认为有机会弥补女儿,从来没想过,时间不一样的话,悦悦还存不存在。
“你说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贺祺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回去就让爸妈开始准备。”
这个问题困扰了白露珠两个晚上,在自我安慰下慢慢纾解开,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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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团内部开会,白露珠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赶到。
后勤服装的主任正拿着一浅蓝色演出军装分发,舞蹈演员们迫不及待去换上新的演出服,往镜子前面一站,提起手臂迈开步子,个个英姿飒爽。
“不愧是重点剧目,新演出服直接就发下来了,好久没有穿军装了。”
“局里怎么这么大方了。”
“听说是从战区批下来的,正好是新式军装。”
白露珠换完衣服出来,正好听到同事们正在议论。
新式军装发行,意味着政策已经开始改变。
对着化妆镜正了正军帽,两条刚绑上的马尾,还没来得及编成辫子,整体不够干净利落,却不妨碍眉宇间神气飞扬。
“露珠也回来了?赶巧了,快来吃喜糖。”
团里前几天刚结婚的舞蹈演员陈曼如拎着一袋喜糖让同事们自己抓,白露珠拿了两颗,笑着祝福:“曼如姐,新婚快乐。”
“谢谢,怎么不多拿点,再给你几颗。”陈曼如红光满面笑着抓了一把喜糖放到她手里。
这年头婚礼简单,就是请亲近的人坐两桌,再给同事们发点喜糖。
“曼如姐,瞧你这眼角都快笑出鱼尾纹的幸福样子,新婚生活过得不错呀?”
“就是,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很滋润。”
陈曼如摸了摸自己脸庞,“是还不错,所以早点找对象结婚,有对象的也别拖着了。”
还没聊几句,外面就传来让去排练厅的声音,一屋子人立马站起来往外走。
团里三四十个舞蹈演员,今天全部都到场,再加上团里其他工作人员,舞台下面的凳子几乎都坐满了。
庄团长手上拿着文件走过来,看到穿着一排排蓝色新军装的舞蹈演员,露出笑容道:“你们精神十足的样子,真赏心悦目。”
下面传来一些附和声后,庄团长没再多说废话,直奔主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