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过界——岁湉
时间:2021-10-25 09:54:52

  台上看台下是一片黑,难以辨认出人的眉眼。
  她也不清楚沈靳知有没有来,但百影名字明晃晃挂着,让她不太舒服。
  她偷偷问谢吟川:“国内合作方是谁敲定的?”
  谢吟川察觉出喻迟笙的异样,避开主持人视线偷偷跟她说:“估计是导演。”
  导演不知道她和沈靳知的纠葛。单单论宣传合作,百影的确是不错的选择。想打开国内市场,没必要故意避开百影这个大公司。其中利害关系,喻迟笙也能猜到几分。
  喻迟笙哦了声,也就没了别的反应,顶多和百影有工作关系,她在意倒显得她放不下。
  随后她和谢吟川一一问好,谢吟川帮她回答了大部分难缠的媒体问题,喻迟笙又无奈又感谢,偷偷凑过去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弹幕里就差把般配打在公屏了。
  【不是吧。小谢连这些问题都帮女鹅回答,呜呜呜呜绝世好男友!】
  【就是,但凡难回答的问题全是小谢接梗,小谢太宠女鹅了呜呜呜】
  【两人距离也太适合讲悄悄话了吧!啊啊啊啊他们俩真的好喜欢说悄悄话!】
  【呜呜呜看他们说说笑笑,我真的想知道他们再说什么!】
  【我忍不住了,我一定要说一句好配!他们好般配,绝配!天上一对!】
  这些全被台下的男人看进眼里。
  空间昏暗,他鼻梁架着副金丝眼镜,隔着镜片,桃花眼眸色越陷越深,眼底没半分温度,如余烬冷寂。
  在这种低气压中,周彦也不敢说其他话,也看着台上说说笑笑都格外般配的一对有些感慨。
  《过界》首映礼百影原本派的是其他代表。是沈靳知自己要来,自己给自己添堵。
  有时候强求不会有好结果,偏偏有那么多人不信邪,硬要强求。
  周彦没想到沈靳知也会有这一天。
  有时候连周彦都说不出,他们这样的人有什么好。
  他们站在云端,浅尝辄止地接触过这世界一切诱惑人的东西,也说不定转眼就跌落进泥里,比普通人更感受到这个世界混沌的黑暗。
  经历过云端的荒凉,和泥里的混沌,才知道一切浮华全是空。
  除了珍惜在眼前的,他们全都无能为力。
  所以他们这样的人遇到喜欢的人,太难得。
  过了几分钟,周彦发现身边的沈靳知不对劲了。
  “沈二,你去哪?”
  男人依旧是一身黑色西装,他伸手扯了扯领带,在微沉的黑暗里,台上的灯光照得他眉眼不太真切。
  “不看了。”沈靳知在黑暗中起身,寡淡的声音里没几分情绪。
  “见不得他们般配。”
 
 
第二十五章 “我带你走出来。”
  ………
  周彦没想到沈靳知也会有这样置气的时候。
  就因为喻迟笙和谢吟川关系好了点。
  说话时, 沈靳知神情淡淡像是真的不在意,他推开门往通风走廊尽头走。
  周彦却知道,沈靳知真正在意的样子是怎样。
  看沈靳知斯文的样子久了, 周彦都差些忘记了他刚从沈家出来的时候。
  沈靳知也是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要离开沈家,沈恒原脾气不好, 直言说让他马上滚出沈家。
  沈靳知反而笑了会,冷淡地说好啊。
  他一无所有地走出沈家老宅, 样子却是高傲的。
  他说什么都不要,后来他真的一分一毫都没要,靠自己强大到生生让沈恒原忌惮。
  他们都说沈靳知要抢沈家的一切, 也许所有人都忘了, 被戏称为沈二的沈靳知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沈家继承人。
  连周彦都差些忘了, 沈靳知原本就不是这样的。
  周彦追出去, 拉住沈靳知:“沈二, 你等等。”
  沈靳知面色是依旧的冷,他掏出烟盒。
  银质打火机发出声音,通风走廊尽头灌进来一阵风, 蓝色火苗在风里跳动, 微小又脆弱,像会在下一秒熄灭。
  沈靳知伸手去护微弱的蓝色火苗,看着火焰在手心熄灭, 他终于清醒了几分。
  他把烟盒放回口袋,声音没什么起伏:“有事?”
  理智告诉周彦他不是个合格的说客, 但他看不惯沈靳知这副什么也不说的样子。
  沈靳知是习惯了这样生活,可谁能说谁天生就得这样活着。
  他干脆把银质打火机抢过来:“沈二,你气什么?真的气他们般配吗?”
  沈靳知反而笑,寡淡的声音带了一丝哑意。
  连他都说不清自己气什么。
  他没说话, 也没从周彦手里把打火机夺回去。
  沉默好久,他只是自嘲似的扯了扯唇角,还是没说话。
  首映礼的见面会结束,电影方安排的是和主演共同观看的场次。
  之前谢吟川眼尖地看到有人离开,就发现喻迟笙这一整天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
  电影开场前,他问喻迟笙:“小喻,真没事?”
  电影方把主演安排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即便是谢吟川这样小幅度的动作落在后头的人眼里也很显眼。
  喻迟笙没往后边看,还借着大荧幕的光低头在研究《过界》的介绍卡片:“没事。”
  《过界》因为在海外反响很好,国内资本也很重视。连首映礼的介绍卡片都做得精致,外边像是隆重的宴会请柬,翻开的首页是用花体英文和中文双语写的电影名。主演那栏明晃晃地写着她的名字。
  电影封面是个穿着纯白色芭蕾舞裙的女人,她被灯光打亮,身子蜷曲着匐在地上,像只即将死去的白天鹅。电影剧情从芭蕾舞剧《天鹅之死》引出,在首映礼上,导演也解释说这封面是寓意着美丽是脆弱又极易消逝的东西。
  她对沈靳知的迷恋,对她来说大概也是脆弱又极易消逝的东西。
  喻迟笙答非所问:“谢吟川,你还记不记得导演给我们解释的电影最后一个镜头的意义?”
  电影开场,片头音乐喧闹,谢吟川没听清喻迟笙答非所问的这句话,喻迟笙也不在意。
  谢吟川再问的时候,她只是微笑用手指示意让他专心看剧情。
  她没想到她会比谢吟川更入戏,陷在电影里人物故事里怎么都走不出来。结束比开始更难,难到需要谢吟川残忍地跟她说,喻迟笙,你该醒过来了。
  所以电影刚在国外上映的时候,她没出席,也没看到剪辑的最终版本。
  喻迟笙沉默下来,双手抱臂观赏剧情,大荧幕的光打在她半边侧脸,明明灭灭。
  时隔好久,她竟然是第一次看,心境却和那时候有很大不同。
  电影讲了一个舞蹈家因为意外失明,无法再跳舞,在自我封闭中救赎自己的故事。
  女主人公是个从小就开始练舞的芭蕾舞者。虽说喻迟笙有舞蹈基础,但她学的是古典舞,和芭蕾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刚开机的时候喻迟笙在练芭蕾的仪态上吃了不少苦,但成片出来效果不错。电影的动作指导是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的首席,连她都夸喻迟笙在电影里的表现就像个真正的芭蕾舞者。
  林导也夸她是个专业的好演员,她却明白她有私心,她任由自己把情绪发泄在这个故事里。
  女主人公把自己封闭起来,再没想过被人治愈和救赎。
  她也没想过也会有一天,电影里的男主人公会出现,在她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伸出手去拉她,坚定地说:“我带你走出来。”
  .
  灯光打暗,万籁俱寂,所有情绪都陷在黑暗里。
  电影开头是黑屏,有女声轻轻地在数一二三四。
  沈靳知能听出来这是喻迟笙的声音。
  她的声音带了点荔城独有的口音,软软糯糯的,像入口即化的鲜奶油。
  可喻迟笙从来不知道,她的声音里总留有几分期盼,像经年不化的雪,也像远山的薄暮,都在这世间存在。
  女声还没数到第五声,便传来身体闷闷摔在地上的声音。
  电影里舞台追光灯骤亮,镜头里,光都聚在穿纯白芭蕾舞裙的女人身上。
  女人皮肤很白,在舞台灯光下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白。
  她匐在地上,身子轻轻颤抖,终究是没抬起头。她伸手去摸地,随后她慢慢站起身来,双手往前探,像是在确认障碍物。
  镜头转到舞台右侧的大理石柱,大理石柱旁放了根盲杖。
  女人背对着镜头,还是用防备又试探的姿势往舞台右侧走过去。没几步,她又定在原地。
  她背影足够清绝,腰被芭蕾舞裙束得很紧,只堪盈盈一握。
  她重新做出跳舞的姿势,毫无意外地又传来一声闷闷的落地声,电影重归黑暗。
  女主人公意外失明,被医生告知再也无法站上舞台,她身边的人安慰她,安慰全都无济于事,反而被女主人公厌弃和排斥。
  视力有障碍后就会更依附于听力,女主人公靠着盲杖探路出席原本是由她主演的舞剧,所有她身旁的议论她全然听到。
  女主人公自杀前,她站在海边,依旧是那个清绝的背影。
  她跟人说:“你不告诉我的那些,我全都知道。”
  她甚至在笑,可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早就失了灵气:“我想死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候。”
  电影拍得很有艺术感,节奏也恰当,是部很有商业价值的艺术片。
  要是换平时,周彦肯定能听到沈靳知这样的评价,但在黑暗中沈靳知也只是沉默,黑暗中的恐惧更无处遁逃,张皇地让人觉察。
  周彦这才想起来,前沈夫人许音的眼睛也是意外失明的。
  他扭头去看沈靳知,沈靳知闭着眼,那几分斯文隐入黑暗竟也多了戾气。
  沈靳知总是试着不去想在沈家发生的一切。
  可喻迟笙的声音轻软又温柔,连同话里的失望都如出一辙。
  他明明已经好久不做噩梦,闭眼却也能想起梦里许音的声音。
  “小知,你不告诉我的那些,我都知道。”
  “全部都知道。”
  许音声音温润,连同训斥他的时候都带着笑,带着艺术家独有的温柔。小时候大家总爱夸沈家运好。沈家不重艺术也不喜欢舞文弄墨,商人没一点艺术家的气度,偏偏出了个喜欢画和展览的沈家继承人。
  可他的艺术细胞皆继承自他可怜的画家母亲,和沈家那位一点关系也没有。
  从他记事起,许音就总爱在画架前摆弄她的画,无论有没有画好,她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就像世界上再没有比画更能让她开心的事。
  许音就像是为绘画而生,但她的艺术生涯却早早地断送在沈恒原手里。
  如果许音没有遇到沈恒原,她也许就不一样。
  她出生在荔城那样温润的小城,也该有平静又温柔的一生。
  可后来许音和沈恒原争吵,沈恒原把她推进花瓶碎片里,她眼睛被花瓶碎片刺伤,从此成了外人口中“意外失明”的沈夫人。
  许音失明之后,沈恒原不顾沈老爷子的面子,直接把初恋那个女人带进家里,当着许音的面和那女人亲吻调情。
  许音全当不知,他也不敢告诉她。
  许音经常失眠,病得越来越重,即便是粉底也没办法掩盖她的苍白,她也不再摆弄她的画架。
  她经年不散的温柔也在那时候变成最致命的毒药,她什么都不说,连笑都还是温柔的,只是眼里早已没了期盼,眼睛再好看,也只是空洞的漂亮玻璃珠。
  电影的最后,女主人公还是跳了一次《天鹅之死》。
  在皎洁的月色下,白天鹅忧伤抖动着她的翅膀。
  即便她身负重伤,她依旧选择振翅飞向她向往的天空。
  最后,她颤抖地抬起一只翅膀,摇摇晃晃地指向天际,表达她对生的渴望。
  冷白的灯光打在女主人公,她匐着身子,手慢慢往下落,像断了线的风筝坠下来,她面容沉静,闭眼时一如来时的温柔。
  许音离开那夜皎洁的月色,也像是噩梦里苍白的底色。
  她应该死在她最美丽的时候,而不是拖着病体慢慢苍老。
  沈靳知忽地觉得有什么压在胸口,怎么呼吸都不顺。
  -
  《过界》不算是搞笑诙谐的喜剧片,它甚至谈不上有个大团圆的结局。
  也许是美学理论太过深入人心,连艺术工作者有时也分不清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会是个悲剧。
  结束后,电影院内竟没有人先起身离开。
  即使谢吟川不是第一次看,他看完也是很长一阵沉默。
  但喻迟笙不同,她平静地看完,像看了一段自己那时候始终走不出来的过去。
  她甚至没留太久,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人,见她站起来,后边陆续有人站起来。
  首映礼结束后,许多媒体人走过来频频向她道贺,夸她演活了女主人主,夸电影剧情不错。喻迟笙也渐渐学会如何去应对媒体们的问题,都只是礼貌地表达感谢。
  谢吟川在她身边被夸,也只是笑嘻嘻地看她:“我只是锦上添花。”
  这回,喻迟笙很坚持:“不,你是雪中送炭。”
  谢吟川有时候也不知道喻迟笙为什么总是那么固执。
  但他也学会欣赏这种固执的可爱了。
  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以《天鹅之死》落下帷幕。
  喻迟笙今天也穿了件和电影封面类似的白色礼服,像是回到了电影的最后一幕。
  他笑笑:“喻迟笙,我想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天鹅的死是美丽的。
  所有不为人称道的美丽,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她的爱也是。
 
 
第二十六章 “你不行。”(二更合一)……
  谢吟川说完, 喻迟笙倒是愣了一下。
  喻迟笙发愣的样子很可爱,杏眸像点了水,水汪汪的, 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明显。
  谢吟川话题转移得太快,喻迟笙来不及反应, 连媒体的话也置若罔闻。
  而谢吟川的那句话也一并落进媒体镜头里。
  ——我想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两人如金童玉女般互相对视,随后又相视一笑, 无疑引来媒体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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