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知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说:“阿笙,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来纠缠你。”
他一边笑一边咳嗽得越厉害。
喻迟笙却是看不惯沈靳知一个劲咳嗽的样子。
沈靳知身上烫得像个火炉。她苦恼了一阵,最终用恶狠狠的语气地让沈靳知先进去。
而沈靳知反而笑得更厉害,连同咳嗽也是。
她知道她的语气可能在沈靳知听来也不是恶狠狠那回事。
但她开始不再排斥这些了。
周微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她问,还需要多久,再久些那她可就不等了。
周微被她逗笑,说学姐你总算和以前一样了。
像以前一样毫无顾虑肆无忌惮地去爱人。
而她也笑,说微微我知道分寸的。
周微朝她吐舌头,拍着胸脯说,学姐不要忘了哭唧唧回来的时候这还有我。
好在家里还有些退烧贴和药,喻迟笙一并逼迫沈靳知吃下去才肯跟他说话。
再折腾了会,沈靳知已经睡着了。
喻迟笙只当他精神昏沉,坐在一旁照看着。
客厅的灯忽闪了下,转而熄灭。
喻迟笙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物业提醒的消息。
西区靠古建筑群近的小区会暂时停电两个小时,让住户不用惊慌。
还有一条周彦的消息。
【阿笙妹妹,沈二是不是去找你了!他烧了两天,要是说了些胡话你就当他在放屁好了!】
黑暗中,只有冷淡的月光是那唯一的光源。
沈靳知身上依旧很烫,喻迟笙还在想这退烧药怎么不管用,借着月光再去辨认一遍退烧贴的效力。
沈靳知闭着眼睛,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他这样子连胡话都不会说,更别提别的。
喻迟笙突然觉出沈靳知之前遇见她的心情,是不是也像这样。
他包容她的一切,也包容她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毁灭或是共生,全都交给对方抉择。
沈靳知昏昏沉沉地做了个梦,梦见他去明大校庆当天,因为堵车他去迟了音乐会。
校音乐会演奏内容枯燥,即使他错过了一大部分也感觉不太可惜。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台下,任由缭乱的光影晃动。
身边的陪同者时不时问他体验如何。
他斯文又客套地说,很好。
至于是哪样的好,没人会深究。
喻迟笙在梦里问他,那场音乐会怎么样。
他直白地说,自己根本没听。
这样的反应逗得喻迟笙哈哈大笑,她又问那你怎么还是听完了。
他给她解释说,他不是个不给别人面子的人,即便是再无趣的音乐会,他也会耐着性子看完,最后夸奖一句很好。
第一次接到喻迟笙电话那天,他也在听一个枯燥的音乐会。
虽然沈老爷子不把联姻看在眼里,但联姻这手段着实能消减沈靳知的气焰。
百影董事里头有不少沈家交好的世家,那音乐会意在撮合他和某位董事的千金
他如往常一样等待音乐会结束,委婉评价一句很好。
喻迟笙那边有人起哄,问他是不是喻迟笙男朋友。
他忽地沉默,在无趣的音乐会上思考起这样的可能性。
而后,他真的在台风天再遇上喻迟笙。
每每有音乐会或是无趣的应酬,喻迟笙总是巧合地出现,让他一遍一遍地缺席那无趣的场合。
梦里的喻迟笙又问他,分手那天为什么不解释。
他一边沉默,一边发觉这是梦。
他忽地惊醒,恰好喻迟笙在身边。
更觉出这是场不忍破坏的美梦。
看着沈靳知醒来,喻迟笙甚至伸出三根手指,让沈靳知辨认这是几个数。
而沈靳知抓住她的三根手指,失笑地看着她说:“阿笙,我没烧傻。我知道这是数字三。”
喻迟笙沉默了一阵:“沈靳知,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知道。”
“阿笙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去相亲了。”
“沈靳知,你是在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这件事?”
什么身份呢。
沈靳知也不知道。
高烧让沈靳知失了些理智,思考问题也不像平时那样权衡利弊。
他温和寡淡的声音变得沙哑,有种绵长的困顿感,像夜里不安的梦呓:“阿笙,我很想你。”
他声音很轻,轻得几乎飘进风里:“很想很想,也很不甘心,很不情愿。我一直觉得爱、喜欢和占有欲是没有界限的,这些我都不会有,也不用去分辨他们的区别。我没打算过把我爱的人拉入和我同样的境地,所以我也不打算去爱任何人。”
“但在我二十七岁的时候,我有了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她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我,她的爱让我的爱在她面前自惭形愧。我知道她迟早会离开。而是这样的原因,还是那样的原因并不重要。”
“可我其实很想留住她,却用我的方式把她越推越远。”
书上说,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
但他不敢给她自由,怕她再也不回来。
他之前不愿意承认,他带了威逼利诱成分的威胁也是因为不想让她离开。
他像是真的困惑,剩下的话滞留在空气中,无限期延长。
他只是再重复一遍:“阿笙,我很想你,也很爱你。”
生了病的沈靳知连话都直白许多,让喻迟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大可以再说些话遮掩过去,不过骗的只是自己。
她声音发涩,问出那句早就想好的话:“所以沈靳知,你是为我而来吗?”
沈靳知没说话,他只去看喻迟笙。
他沉静的目光在这时被搅乱:“阿笙。”
沈靳知似乎从没这么庆幸过,这是在黑暗里里,连他无处宣泄的心意都能隐藏住。
他的嫉妒,他的不甘心,以及他的胆怯。
他说:“如果我说是呢。”
他不能否认是这个契机,把他推向喻迟笙。
他私心抢夺上天的功劳,只为成全自己。
他不再想着准备周全再来爱她,只是本能地来爱她。
他声音沙哑,眼底如不见天日深海,他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喻迟笙的脸颊:“老爷子清醒时要和我做个交易,用沈家继承人的身份来交换我的自由。我说不愿意,现在不愿意,以后也不愿意。”
“阿笙你看,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沈靳知跟她分享他一无所有的时刻,喻迟笙只觉得心脏钝钝地疼。
她一低头,泪便大颗滚落,落在他的手背上。
沈靳知双臂一揽,把她抱进怀里。
她眼前依旧是带着岩兰草气息的体温,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他身上满是苦寒的气息,再一次将她包裹。
“阿笙,不要轻易原谅我。”
“我会用一生去偿还伤害你的罪名。”
原来沈靳知一直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觉着,他对他的阿笙亏欠许多。
而喻迟笙第一次发觉他们分离的时间已比在一起的时间多了。
她突然颤栗地睁眼,去看沈靳知。
再开口时已眼眶湿热。
月光清浅,照得他眉眼温和。
他替她擦眼泪,朝她笑说她是个爱哭鬼。
她不服气地提醒他现在只是个病号,不许笑话她。
沈靳知思忖了会,看着她笑:“阿笙,病号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喻迟笙说:“哦?哪些事?”
沈靳知一顿,抓住她乱动的手,闷哼了声开始装可怜:“阿笙,我可是个病号。”
计划得逞,喻迟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来:“沈靳知!让你逗我!”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倒在怀里。
她胸口贴着他神秘莫测的心跳。
她去亲吻他,而他接受她的亲吻,逐渐反客为主。
她呼吸间都是他清寒的气息,他手扣在她的脑后,克制不住地吻她。
因为整夜发烧,他嘴唇很干燥,碰到她侧颈的皮肤,有微微的颤栗感。
而她在这种颤栗中半闭着眼接受他的吻。
爱没有丈量的单位,近在咫尺甚至负距离。
第六十章 像悬着的一颗星。(双更合一……
生病时候的沈靳知真的比平日粘人许多, 抱着她不肯放,生怕她反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喻迟笙失笑, 去确认沈靳知的高烧有没有退。
她似乎很少见沈靳知生病,一年到头连请病假都难得。
她好奇问起, 沈靳知被她逗笑说,资本家有什么病假需要请。
有时候喻迟笙觉得, 沈靳知天生就是个资本家。
他不多利用那权力一分,却也物尽其用。
喻迟笙哦了声,故意说这样啊, 又惹来沈靳知一阵笑。
他话里掺着三分揶揄:“阿笙一定在心里骂我是万恶的资本家。”
看着沈靳知开她玩笑, 喻迟笙觉得他们这算是和好了。
但又不算和好。
成年人的和好复杂一些,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 谁都很难踏出下一步。
早在庄园她撞见沈靳知秘密时, 她就知道她要像是在周彦生日会那时,需要做出一个抉择。
是去靠近他,还是趋利避害地远离他。
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所以她说, 沈靳知你来喜欢我。
沈靳知跟那些浮华格格不入的原因,她或许终于有机会了解。
她说:“难道不是吗?你们资本家天天跟人做交易。”
沈靳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有些沉默,与平日那份调笑表情不同。
所以交易到最后, 连自己都可以出卖。
但随后他又笑,用暧昧的语气:“所以,阿笙也想和我做个交易么?”
喻迟笙气得去打他:“所以沈靳知,你和沈家那位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沈靳知看她, 慢吞吞地笑起来:“那可太多了。”
“阿笙想知道什么?”
喻迟笙在很多人口中听说沈老爷子的事,周彦虽然乐呵呵地叫沈靳知沈二,语气里却没一点恭维沈靳知的意思,而沈嘉禾更是奇怪,他对此讳莫如深从来不提沈老爷子。
而林欣瑶跟她提起联姻时,说沈靳知不会违背沈老爷子的意愿,她那时候已决心不和沈靳知扯上关系,也不去过问。
隔了好久,她有这样的机会后,她发觉她是在意的。
喻迟笙问:“比如你和林欣瑶的事?”
沈靳知明显这次不打算瞒着她,他的笑有点无奈:“你知道的,我和沈家关系不太好,但我总归是沈家人,所以沈老爷子一直在牵制我,好让我不逃离他的控制。他也没想让我娶林欣瑶,只是因为我那时候太明显向着你了,沈老爷子知道你养母和林欣瑶的关系,想用这些逼你离得远些。”
喜欢做交易的一直是沈老爷子。
因为喻迟笙的缘故,沈老爷子平生第一次觉得他这孙子也并非是个优秀的继承人。
薄情是上位者最大的优势,而沈靳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纠缠喻迟笙。
“沈老爷子那时候觉得我和沈恒原没什么区别,都这么不成器。”
沈老爷子善于谋算,自然知道让沈靳知和林家联姻没什么好处,只等着沈靳知来找他做交易。
沈靳知若无其事地提起远在国外的章诗虞,沈老爷子果然松了口,不再提及和林家联姻的口头约定。
而后林深来找他理论,他才知道沈老爷子的谋算精通到何种地步。
沈老爷子一直都在利用林家来牵制他,等他有一天收心回沈家当继承人。
他那时候才知他和沈家的关系。
即使他拼命地想和沈家撇清关系,世人总是默认他是沈家的一部分。
他在沈家长大,身上每一分每一寸做派都是沈家的影子,连薄凉不近人情都如出一辙。
他冲进火场救喻迟笙后大病了一场,沈老爷子那时候也对林家生了嫌隙。沈老爷子知道他因为喻迟笙不会轻易罢休,和他做了个交易。
只要他接手沈氏集团,清理沈夫人的势力,那沈老爷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解决林深和林家。
“所以你真的回去了?”
“傻不傻啊。”
沈靳知难得听到喻迟笙有这样气愤的时候。
尤其是为他愤愤不平、为他撑腰的时候。
他收了收笑,认真点头:“傻。”
“沈靳知!”
“好好好!”沈靳知抱住喻迟笙,笑着凑过去吻她,“为阿笙傻点笨点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得到阿笙的同情可不容易。”
喻迟笙看了他一眼,满是不信。
“花言巧语。”
“太不靠谱。”
她忽地想起刚刚都没出场的主人公,她问:“所以你的青梅竹马其实是章家那小姐?”
沈靳知顿了会,似乎不能理解喻迟笙的关注点,他边笑便把她抱得更紧:“阿笙还真是.记仇啊。”
沈靳知想想他这十年里也被沈老爷子安排了不少相亲,要是喻迟笙连这没相过亲的章小姐都要吃醋,怎么吃得过来。
他笑出声说起他和那章小姐十年没见了,而且那章小姐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还就这么巧,她喜欢的人刚和你相亲了。
他原先想等解决好沈家的事再去找喻迟笙,却发现章诗虞提及的相亲主人公就是她,这才不顾高烧跑过来,生怕她真跟某个相亲对象成事,再也来不及去靠近她。
喻迟笙的思绪忽地被这一连串信息轰炸,想起相亲对象站在她身边说沈靳知急了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