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善之人。”沈仇听不得沈笙那阴阳怪气的语调。
闻言，沈笙挑眉道：“怎么，被他度化了，不想报仇了？”
“……”那一瞬间，沈仇心中的戾气确实被净化了，可也仅仅只是一瞬。
凡人对修士而言于如同蝼蚁，所以便能随意斩杀抹去？
不服！
沈仇势必要找到那人，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这心头之恨！
趁着沈仇发呆的这点时间，一道黑影自沈笙手中射出，飞快的穿过山野丛林，躲开已经偃旗息鼓的怨气，钻入地下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沈夭所站之地，做好这个动作，沈笙浅笑道：“半个时辰后我们将统一撤离菩提府，趁着这个时间，你快些去和沈夭道个别吧，今日一别，再见怕是又要许多年后了。”
原本沈仇是拒绝的，可听了沈笙这话，又迟疑了，看了看手中的怨葫，他将东西收了起来，对沈笙点了点头，便去找沈夭了。
沈笙笑着看着沈仇消失的背影，转身离开……
种子已经成功种下，他期待发芽的那天！
一悟带给沈夭的震撼，叫她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莫玉儿过来握住她的手时，她才恍惚回神，同时，神态也平和一如往初：“玉儿。”语气平和。
莫玉儿闻言，眉目含笑，正待说话，却见旁边有人来，立刻转身看向来人。
“狗蛋。”沈夭对着来人点头，“你没事吧？”
这话问得沈仇低下了头，阵法虽不是他布下的，但激发却有他一份力，而且，在阵法被破之后，他也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如今，她却来问自己：“我没事，你呢？”
“嗯。”沈夭点头。
一时之间二人皆是无话。
见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莫玉儿眼珠子一转，微张的嘴紧闭了起来。
沈仇不知该说什么，有些着急，他愣愣的看着沈夭，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时空仿佛转移了一般，当年，他正是像现在这样，想破了脑袋都想要同她讲话，可奈何他知道的事情少，不知该说什么，不过，便是能同她站在一处，也足够叫他开心，如今这般，却又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沈仇笑了笑：“我来向你告别。”
“……保重。”沈夭想了许多，最终化为这两个字。
“你也保重。”沈仇说完，便转身离开。
看着沈仇的背影，沈夭忽然道：“狗蛋！固守本心！！”
沈仇一顿，回头道：“灼华，我记住了。”
正是在这一瞬间，那一直潜伏在暗处的黑影悄无声息溜进了沈夭的身体之内，在这因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的离别的瞬间，谁都没有发现。
“放心不下？”莫玉儿有些吃味。
“嗯。”沈夭倒是大方的承认，“但是我除了嘱咐，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莫玉儿不喜欢沈夭为旁人劳心，尤其此人身份特殊，本就在她心中占据了较为重要的一席，便更是不喜，所以挑眉安慰道：“如你所言，若他能固守本心，或许真能渡劫飞升，也说不定。”
“你也说过，古往今来，无人能成。”沈夭摩挲着一悟递给她的佛珠，上面属于一悟的体温已经褪去……她不认为，被怨气包围还能活着出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话她曾听过许多遍，甚至在前世，这话都成了一句调侃的玩笑之语，可当事情真切的发生在你面前之时，说这话、做这事的人，称之为——英雄！
不过，或许一悟更喜欢“佛”这个称呼……
“曾经不行，不代表未来不行。”莫玉儿说完，垂着眼帘，他身上的封印，能成之人也是少数，可成了；那解开呢？是否也证明，可解呢？
若是如此，世间之事是否只要拼尽全力，便能够实现呢？
思及此，莫玉儿摇了摇头，暗暗嘲笑，想来是一悟舍己度人给他也带了一些波动，否则，他又怎会想这等感性之语？
七日已过，繁华镇上诵经声从不间断，沈夭等人也在旁静听，这些日子，心绪倒是越发的平静，镇上的怨气盘踞了整整七日，终有消散之意，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许多年，他们要不断超度，才能告慰那些枉死的灵魂。
“阿弥陀佛，沈施主。”净能大师也受了重伤，与先前相比，此刻的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虽休养了七日，脸上起色仍不见好转。
“净能大师。”沈夭回礼，这些人与那些假和尚不同，他们确实心怀慈悲，有的甚至真的一生都不曾做过一件坏事，这样的人，值得她敬重。
“这是一悟自己的选择，施主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净能大师笑道。
沈夭点头，她是不能释怀吗？
或许是的。
她总想，等这里怨气散了，一悟便会出现，对她道一声：“阿弥陀佛……”
她期望一悟能活着。
可他生死未卜。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轮回，无休无止，还望沈施主莫要过于执着于此才是。”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轮回，无休无止……”沈夭呢喃，一滴清澈的泪自她眼角滑落，想来她在佛法之上，定然也没有什么悟性，不然，为何她还是为一悟的舍身取义而难受呢？
“玉儿，走吧。”沈夭擦掉眼泪，转身对旁边的莫玉儿道。
“夭夭想去哪里？”莫玉儿握住沈夭的手。
“喝酒去？”沈夭说完，浅浅的笑了笑。
“好。”莫玉儿揽住沈夭的腰，足下轻点，用眼神阻止了要跟上来的护卫，身影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沈夭也没有问莫玉儿要带她去哪里，便是被莫玉儿搂腰时，面上也没有太多惊讶之色，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莫玉儿亲密的接触。
莫玉儿带着沈夭来到了一处最高的悬崖峭壁之上，山顶怪石嶙峋，山风凌冽，沈夭微微低头，只看到峭壁之上长着一株松树，孤零零却十分顽强的生长着。莫玉儿扔下阵盘，挡住了山风。
又随意寻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石头做桌面，随后便席地而坐，示意沈夭也照做。
沈夭刚坐下，就见莫玉儿从储物戒中搬出了一堆酒坛：“这些都是我从家中带来的灵酒，你尝尝看。”
“嗯。”沈夭瞥了一眼莫玉儿，暗想，出门带这么多酒干什么？
“顺手就带上了。”莫玉儿笑道，“你瞧，今天不就派上用场了？”
“……”
酒香四溢，沈夭吸了吸鼻子：“真香！”
“尝尝？”莫玉儿给沈夭到了一杯。
“嗯。”沈夭拿了酒杯与莫玉儿碰了一下，仰头喝下，瞬间，酒香便溢满她的唇齿之间，“真香。”
“还喝吗？”
“喝！”
沈夭喝，莫玉儿倒，拿出的各色酒都叫沈夭尝了一个遍，莫玉儿自认酒量不错，但连番喝不同的酒，却也叫他有些恍惚，倒是对面的沈夭，面不改色，竟好似丝毫不受影响：“夭夭，你可曾喝过酒？”
“嗯！”沈夭点头，“今生没有喝过，前世、我可有千杯不醉的外号！”
“……”莫玉儿看着坐在对面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张口胡说八道的女子，抿嘴一笑，“原来早就醉了……”
可不是么，若沈夭没醉，怎么会坐得如此端正？如此乖巧？倒是连醉态，也与常人不同，真是有趣！
“玉儿……”沈夭叫了一声，“我有一个宝物要给你。”
“什么宝物？”莫玉儿拿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欣赏着眼前女子的醉态，心中生出一缕缕的满足感。
“你看！”沈夭拿出一悟送给她的佛珠，“菩、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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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过渡章
菩提果？
莫玉儿眼睛微睁。
“一悟给我们的。”沈夭将佛珠交到莫玉儿手中, “他该是听到我们讲的话了, 所以在临走前, 将东西给了我们……”
所以，沈夭才更加难过, 对小秋，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折磨而无能为力；对一悟，她同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以身殉道；对玉儿、对狗蛋……未曾接触修真之前，她总觉得修真之人便能逆天改命, 可如今看来，似乎依旧无能为力，是能力不够吗？
接过佛珠的莫玉儿看了看，因心情激动，拿着东西的手微微颤抖, 他热切的盯着手上的菩提果, 离火木、菩提果，这两样传说中的东西，竟都被他找到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身上的封印绝对可以解开！
沈夭看着激动的莫玉儿，视线有些模糊, 她伸手挥了挥空中并不存在的薄膜, 忽的站起身来，朝莫玉儿走去, 然后忽的蹲下, 捧着脸盯着莫玉儿。
饶是莫玉儿, 也被沈夭的动作吓一跳，但见这可人儿捧脸蹲在自己身旁的模样，着实可爱，便也只是轻声唤道：“夭夭？”
“嗯？”沈夭应了一声，“玉儿，你高兴吗？”
莫玉儿伸手戳了戳沈夭的脸：“嗯。”
“你高兴就好。”总算玉儿没事，沈夭想着，轻轻将头靠在莫玉儿的肩膀上，“玉儿，你高兴就好……”
“嗯，我很高兴。”莫玉儿将沈夭抱入自己的怀中，看着怀中含泪睡着的女子，轻叹一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轻轻拍着她。
修真之路，一步一枯骨毫不夸张。沈夭这些年，自五福村到霄升岛，几乎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此次见识到的，对她难免造成冲击，但过了这关，对她修炼心境上，有极大的帮助。
周遭清冷的莲香浮动，叫她安心不已，沈夭睡了自来到菩提府后第一个好觉。睁眼便发现自己竟被莫玉儿抱着，刚想动，却听莫玉儿道：“醒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语过于温柔，还是她态度过于平静，让沈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嗯。你、抱着我睡了一夜？”
这话说得十分有歧义，沈夭说完就脸红了，想要补救，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嗯。”莫玉儿哪里不知沈夭此时的心情，嘴角微微上翘，眉目之间俱是笑意，可见他的心情极好，不过可不能将人逗过头了，于是索性抱着沈夭站起身来，随后又将人稳稳的放到地上，“醒得正是时候。”
“嗯？”沈夭急需一个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暗暗思考，她喝醉时应该没有胡乱说话，毕竟前世，她喝醉时、那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比平日的模样正经了不止百倍，这个习惯应该延续至今了吧？
莫玉儿低头看着沈夭，压制住想要捉弄她的心思，指着天边道：“天快亮了。”
经莫玉儿提醒，沈夭顺势看去，便见那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云海缥缈间，一抹金黄色的光芒洒了出来。
初升的阳光逐渐将云雾染成了金黄，耀眼璀璨得就像是生命的奇迹。
周遭从晦暗不明变得纤毫毕现，沈夭站在这座高高的峰顶之上，环顾四周的美景，浅浅的笑意浮上脸颊：“说来真怪，似是许久不曾见过阳光了。”
“确实有些时日了。”莫玉儿回道。
自秘境出来之后，便卷入了这些事情之中，仔细想想，确实是许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日出如新生，真让人震撼。”沈夭道，“你如何想到带我来看日出？”
莫玉儿看着远方的云海，想到当初他初化女身时，绝望之余也曾想过以死来结束此生，但无意中瞥见那初升的朝阳，竟生出与天争命的感慨：“曾见日出之美，便想日后能同你携手观看，如今，也算是愿望达成。”
这话一听就是搪塞之语，沈夭却没有再追问。莫玉儿身上诸多秘密，若细心查探定能得到一些结果，可若因此而伤害到她，却是沈夭不愿的。于是便不再开口，只看着前方的美景发呆。
自从霄升岛出来之后，她鲜少有这样安宁的时刻，想到这里，便想起了在霄升岛里的人，一缕思念爬上心间，最终汇聚成河流，是时候该回去了。
沈夭的想法往往没开口前便被莫玉儿得知，两人一同下了峰顶，那护卫便前来告知，回天青府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定于三天后。
对此沈夭没有异议，下午又去繁华镇同一悟道别，丝丝缕缕的怨气逐渐被超度，想来过个几十年，这里又会成为一片净土。
从菩提府到天青府，需搭乘穿梭舟，这船搭乘地正好就在先前沈夭等人去过的拈花城。三天后，沈夭等人及时赶到。
凭票上船，倒是让沈夭颇有几分前世之感。因他们买的是上等玉牌，走的倒是比旁的要快，沈夭看着长长的队伍，没想到各府之间，联系还蛮密切的。不过又想，这就好比以前出国旅游似的，到还是蛮有趣的。
穿梭舟共六层，雕栏画栋，恢弘大气。
沈夭等人刚上船，便有容貌清秀的小童前来领路，一直将三人领到顶层，也不啰嗦，便恭敬退下。
“委屈夭夭同我一个房间了。”莫玉儿笑道。
“不委屈。”沈夭连忙摇头，这船票她可是一个灵石都没有花，别说是和莫玉儿一个房间了，便是再多几个人，她都不会有什么想法哟！
“那你喜欢和我睡一个房间吗？”莫玉儿说完，眼神向沈夭飘了过去，旋即又收了回去。
“嗯，和你在一起我很安心。”沈夭说的倒是实话，多少次，只要闻到莫玉儿身上清冷的莲香，她就会感到安心。
这话让莫玉儿听得舒坦，脸上的笑意也深了许多：“我们需要三天才能到达天青府，这三天我们需要穿越府界，中途都是空间乱流，若不小心被卷入其中，便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了，唯有穿梭舟才能驶过。”
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