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四大王偷偷出宫来看他的时候,他在担忧之下,也没收回自己的好心情。
赵晚过来的时候,乔妹儿知道他们有话说,干脆出去买菜,打算今儿不去铺子,在家做。客人留不留不要紧,她的态度总要有的。
毕竟那是未来的太子殿下,拍个马屁甚么的也不丢人。
更何况家里还有好些补药是人家送的,于情于理,一顿饭还是要有的。
赵晚与以前那跑腿儿的小羊蹄已经不一样了,十二岁的他如今风姿仪态已不是往昔所能比的,这会子他单独进了屋,挥手叫跟来的内侍在门外等着,而后看向许秋石,“大哥,你还好罢?”
“莫要叫我大哥了,”许秋石听着他的方向伸手,“我知你心中有我,但你总是这般放不下以前,万一叫别人记住了,对你也不好。”
他只有在他的阿乔面前会软弱,旁的时候,也是很聪慧很有担当的好郎君了。
“大哥。”赵晚看着他,神色很复杂,这是救了他,又养了他的大哥。
可是大哥如今这般,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帮他,也无法将他的仇人刨出来解恨,那毕竟是他的亲娘。
想到这里,他神色很不好,“我已催促了司马推官那边,偏那事过去这般久了,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有一样他却没说,若是顺着这秘药的去处,确实是打听到这事儿与任氏那边有关。据说是任氏娘家那边曾有消息流出,说是家里的贵人从别处知道一点消息,这才叫他们打听去的。
只是凭着这一点,压根就无法断定幕后之人是否为她。
再加上任氏所出的十三郎日后再也无法有子嗣,这事儿……是爹爹的手笔,已经死了一个汝南郡王,废了其最看重的孩子,那么剩下的,也就不能动了。
至少如今不能再动。
而他如今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四大王,无法为了给大哥报仇便去动宗室的人。
赵晚也是气狠了,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坐下后拉着许秋石的手,絮絮叨叨的:“爹爹总跟我说司马推官是个好官,人也忠诚,可我总觉得他这办案能力是真不行!早前包府尹在时……”
就这些关于任氏的消息还是他的人去查的!
他不好说欧阳府尹的不是,便转了话题:“早前韩推官在时,破了多少的案?可轮到司马推官,正经事儿他不干,时不时的就要进宫与爹爹说大姐的事儿!”
大姐乃一国之公主,还是爹爹唯一的女儿,轮得着他来说这些吗?
“总说什么妇道人家该守妇德之类……真要这般,叫我说,那还不如连贞洁一块儿守了得了!反正都肮脏,安了个良人的名头就不脏了?干脆大家一块儿守着,省得生出这么些男儿来,回过头反而还要女子守什么什么德!”
这给女子定规矩的是你们,说女子与外男稍近便不贞的也是你们!
反正这来来回回的,话都叫你们说了!
他家大姐便是不想嫁人那与他何干?便是有会讨她欢心的人陪着,又与他何干?梁都知也是极愿意的,他一个外人倒是跳得欢!
当然,这话就不好说出来了,毕竟这是大姐的私事。
说到这里,赵晚突然就发现自己今日过来不合适了。
“我是来看你的,结果却与你说了这些。”赵晚有些愧疚,“对不住,我应该早日将你仇人抓住,而不是与你抱怨旁人的不是。”
许秋石见不着他,只用手摩挲着他的面容,又摸了摸他的手,觉察到上头有许多茧子。
“读书习武也很累罢?人总有喜悦和抱怨的,此乃常事,不用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这世上没有谁会是圣人,对他人有怨乃也是正常,你若是心中不高兴这些,可问问官家,没有人会比官家更希望你好了。”
他能做的就是告诉他这个没什么不对,是正常的,再多的,却没法教。
这位是以后的太子,不该他来教,也不该他来输出自己的想法和观点,这不合适,也不适用。
赵晚迟疑着点点头,“我明白。”
可是爹爹很是喜欢司马推官的样子。
当然,他对司马推官也没那么大的仇怨,就是明明他的人查到了一些,可爹爹偏叫他按下了,这种知道头绪却又无法动作的感觉叫他憋闷得慌。
当然,大哥如今已经失明,想来心中很不好受,不该拿这些过来烦他的。
越想越愧疚,赵晚认真道:“洪老医官那边我已亲自问了,且适合你用的药也都从我的私库里走,你放心,以前是你照顾我,将我的命从鬼门关拖回来。现在要换我照顾你,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你用最好的药。”
许秋石虽看不到他的神情,可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关切和愧疚。
心里也暖融融的,便道:“你身体底子也要打好,我是大夫,这些药材我也知道,有些是极滋补的,你自己留着用。”
又开玩笑道:“你可是官家的四大王,你好了往后我才能沾光是不是?”
赵晚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那可不是!”
要不是你,我怕不是早就烂在山里了,哪还有什么四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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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妹儿回来的时候,赵晚已经走了。
“他说不想叫你跟他客客气气的推来推去,干脆提前走了,你莫要嫌他没有礼数。”许秋石道。
“我嫌这个做什么?”她将菜篮子放到厨房,又过来寻他,“你午食想吃什么。”
“你买了香芹?”他最近鼻子特别好使,“香芹豆干?”
“会不会太素了?”乔妹儿想了一下,“不如再切点肉丝进去?又买了两条排骨,再来一道排骨汤?这个砂锅里炖着不费事,再炒个豆芽?”
有荤有素还有汤,就他们俩人,也够了。
“好。”许秋石点头,“可惜我不能帮你。”
“几个菜的功夫,不碍事的。”
“明日咱们还去铺里罢?腊八他们也累,咱们在家里吃好的,他们随意对付两口,总觉得有些对不住。”许秋石也是把他们当家人的。
“那还用你说?”乔妹儿笑道。
“对了,四大王知我不便,便去了洪老医官处,将那些宫中出来的好药材配成适合我要用的,说是放在橱柜里,晚上便用那个敷眼睛可好?”
乔妹儿惊喜道:“真的?”
她赶忙过去拉开橱柜的门,“在呢在呢,晚上我便用这个给你敷!”
好药与寻常药的差别她还是知道的,洪老医官曾私下与她说过,这配伍的药材若是能用到年份更足的药,想是复明的希望更大!
她喜滋滋的,“也不知梁郎君何时能出来,咱们去寻也不合适,若是遇着了,我这里还有好几个甜食的方子,都给了才好!”
又忙叨叨的:“不对,应该先将方子写出来随身带着,若是哪日真遇到了,直接给便是!”
又嫌弃自己的字丑,琢磨着要不再逮一只鹅回来?
挑了那最好的鹅毛用墨水简易的搭个鹅毛笔算了,她硬笔还是不错的,上回那字丑,纯粹是因为炭笔不均又不好用力过度,“这与人送礼的方子自然要精致漂亮一些才好。”
许秋石听她在那里叨叨叨的不停,神色有些恍惚,微微弯起嘴角,“辛苦你了。”
“不辛苦,”乔妹儿说的实诚极了,“你什么样的我都喜欢,若是能更好一些……”
美少年的眼神是更能勾起坏姐姐的不轨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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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嘉祐四年的六月,过去了大半年,身体的毒素是彻底的清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药的缘故,许秋石竟然觉得每日里晨起之后,眼前看到的虚影越来越多了。
乔妹儿走过来,将绢丝给他系上,“这样才好看嘛!”
许秋石抿唇笑了,“你喜欢我就天天系着。”
即便是蒙上这一层也不妨碍什么,毕竟怎么看都是虚影,也不差这一一层。
乔妹儿眼珠子转了转,手指在他锁骨上快速的滑了一下,而后咳嗽一声,“走了,今儿琢磨琢磨新菜色。”
许秋石摸了摸发烫的地方,低下头浅笑一瞬:“好,这便走。”
这个好消息还是先藏着罢,即便要恢复,也还是要一些时日,等哪日真的好了再与阿乔说。
作者有话要说: 赵晚:开门,快递。
阿乔:调戏你?
许大夫:好,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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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第三更!还债来了,等我四更!
第69章 四更/冬瓜糖
情况越来越好,许秋石微微笑了起来。
当然,他还是继续装他的“小瞎子”。
实在是因为他发现,他眼睛好好的时候,阿乔与他这般那般的时候总会有些害羞想要跑。
虽他很喜欢她对自己含羞带怯的模样,可他更喜欢他是小瞎子时……阿乔那胆大妄为的模样。
所以即便他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许秋石也闷声不说话,就等着近距离观察阿乔是怎样每天用不同的法子来调戏他的,届时等他彻底好,再如数奉还。
因而每半月去洪医官那里诊脉之时,他怎么也不愿意再让她跟着。
要不便是腊八,要不便是青团或阿月,总之他们进不了洪医官的诊室,有些事他也能私底下问一问。
例如这复明的进展如何,或是什么时候该调整药方?
只要不叫他们知道,总有一日,自己能给阿乔一个与众不同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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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往回走的时候,乔妹儿已经在铺中做好了午食。
自家先提前用了,待会儿到了中午人多的时候便也没那么急。
走在路上,许秋石静静的听腊八与他说走到了哪儿,这边铺子里卖了些什么,那里又卖了些什么。
这不,听到街头有人叫卖莴笋的声音,许秋石赶紧喊腊八去买些莴笋回来,“你家娘子就爱这每季新鲜食材,这莴笋炒后脆脆嫩嫩的,她极爱这一口。”
莴笋,还有那茄瓠……等他眼睛好了,便不用他们这般一句一句的说了,自己看到什么,给阿乔买什么便是了。
几人这边的情况便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曾经在那福云巷做过邻居的赵妈妈朝这个方向啐了一口,又转了转眼珠子,吩咐身边的小孙子:“去,与你张妈妈说,我今儿下午找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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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炒好了放在锅里先闷着。
毕竟六月到了,冬瓜上市,且价格也不贵。
乔妹儿买了个大冬瓜回来,这会子已经洗了干净,切好后又煮了在一边晾着,而她手里正拿着擂钵,将大糖块一下一下的砸成糖粉。
待糖粉全部砸完,再拿出一个干净的烫过水的大罐子,一层冬瓜一层糖粉的铺着,直至食材全部用完。
盖上盖子后,放入屋中阴凉干燥的地方,打算过两日等冬瓜条中的糖粉全部融化完,再下锅翻炒。
后续就简单多了,只要冬瓜条开始收汁并且返沙,那一锅冬瓜糖便得了。
正想着呢,便听到外头有人叫她。
见是赵妈妈,她还愣了一下,许久没见这人,她险些忘了。
待反应过来后,走过去道:“赵妈妈今日怎的来了,可是要买些吃食?”
她这个人有一桩好处,便是不怎么记仇。
即便赵妈妈人品一般,可她来的是铺子,只要没率先开口找茬,这边也能和和气气的将她迎进来,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客人对待。
可若是她开口说什么难听话,那自个儿也是说翻脸就翻脸的,撵人绝对不会犹豫。
毕竟这开门做生意的,没几个是真的面脾气的老好人,否则不定被人欺压成什么样。
“老身这穷苦百姓的,若是没有不得已的缘故,哪舍得日日下馆子?”赵妈妈声音有些尖锐。
乔妹儿挑眉,瞧你这语气,一听就不像是有什么好话要出来。
因而准备去倒茶的脚一拐,又往前走了两步,阻止她继续进来。
“那这也没办法,旁人家都知道干活儿挣钱,再对自个儿好一点,买些好吃的。赵妈妈这每日里走街串巷只知道说人小话的,没钱也是应当。”
“毕竟老天爷又不傻,总不可能憨人疼完了,蠢人还要继续疼的罢?”
赵妈妈:“……”
应是不应?
这都是邻里街坊的,谁还不知道谁呀?
当了这么久的邻居,众人也几乎都知道,这乔家食铺的店家与那福云巷的赵妈妈曾虽是邻居,可一向是不对付的。
再有这赵妈妈被撵过好几回了,因而有那眼利的见赵妈妈往乔家铺子去,又看着自家暂时没什么事儿,赶紧挤眉弄眼的,呼左唤右的叫过去瞧瞧热闹。
眼下一听那乔娘子利利索索的把人又怼了,众人皆扑哧而笑,寻思着这赵妈妈也着实是蠢。
你说说,偶尔接一些做媒的活儿就好好接,这乔娘子眼瞅着就要与那许大夫成婚了,你还不长眼的过来做甚?
当然,也不是说你一定过来要拆散人家,可你过来总该有事的罢?结果饭也不好好买,话也不好好说,人家不怼你怼谁?
赵妈妈没想到都一两年过去了,这乔娘子还是这般的不尊老,一时间被气得“你你你”个不停。
然而不等她组织好语言,乔妹儿又道:“您家中可有事?有事儿便回去好好忙,若是无事,就想着寻个人来说话呢,也请您先让一让,我这边开铺做生意的,可没那般时间与您耗着。”
“什么耗着?”许秋石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几人走了进来,“可是有客人来了?”
“是当初福云巷与咱们住得颇近的赵妈妈。”
乔妹儿说完便上前牵了他的手,扶他在桌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今儿熬得是那山楂茶,去年的山楂果干,虽不如新鲜的味道好,可喝着滋味也不错。”
赵妈妈听着他们一字一句的,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忍不住道:“多早晚的事了,乔娘子还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