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杳弓着两条小短腿，蹲在顾倩面前，眼神不安地望着姐姐。
她想说：姐姐别怕，杳杳换了能打倒大坏人的东西，我们很安全。
可是系统叔叔说过暂时要保密，不能和别人说。
她蹲着，艰难地想着要怎么安慰看上去很不开心的姐姐。
这时候，顾倩忽然伸手抱住顾杳，下巴虚抵在顾杳小小的肩膀上。
她抱得很紧，眼里氤氲着泪水，随着眼皮的眨动，脸上划过淡淡的水迹。
她抹了把眼睛，勉强恢复了情绪，这才起身，牵着顾杳的小手回到客厅。
离开门口之前，她特地再检查了一下门锁。
顾倩本想继续写作业，可她手拿着笔，笔头悬在作业本上方许久，迟迟下不了笔。
她得和妈妈说，二叔找过来了。
但是也许那个男人还在她家门附近，出门后很有可能会被逮住。
只觉得怎么做都不对，脑子还不停地回响起那个男人刚刚骂人的话，顾倩烦躁地放下笔，笔落到桌子上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烦姐姐，顾杳坐在一旁很乖巧地喝着白开水，突然听到清脆的笔声，吓了一跳。
她咬着小手指，忽然想到什么，凑到姐姐旁边。
“姐姐，门外的大坏蛋是谁啊？”
“是姐姐的二叔。”顾倩冷静下来。
“这个二叔好吓人，他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纵使顾杳年纪小，她也能感觉到那个大坏蛋是在骂姐姐，“姐姐是天下第一好的姐姐，骂姐姐的都是大大大坏人。”
顾杳撅着嘴，挥舞着小拳头，仿佛面前就是那个坏蛋一样，想要亲手打他出气。
凝视握拳挥舞的妹妹，顾倩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孤零零的小孩子了。
她不再是那个有了心事，看着压力大的忙碌妈妈，只能偷偷把心事藏在心里的那个人了。
自家妹妹这个样子过于可爱，相通了的顾倩忍不住伸出罪恶的双手，挠起顾杳的痒痒。
溢满房间的憨笑声一下子就打破原先的沉闷。
阳光轻柔地透过窗户洒在客厅内，顾倩搬了两把椅子到阳光下，拉着妹妹和自己一起晒太阳暖暖身子。
顾雪兰还不知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兴许是口碑打出去了，今天生意比昨天还好，她准备了很多牛杂，忙碌了一个早上便把牛杂给清空了。
她才卖了三天牛杂，第二天就已经回了本，今天全是净赚，手头一下子宽裕了不少。
虽说辛苦了点，但生活肉眼可见地在变好。
下午还要带着两个孩子置办新衣，顾雪兰心情愉悦地推着铁皮车回家。
如顾倩的猜测，严辉确实没有离开。
他在附近找了处地坐着，抽着一块钱一包的丰收牌香烟，一根又一根，烟头碾碎了一地。
他一直盯着门口的状况，恰好瞧见顾雪兰回家。
此时手头的烟才抽到一半，想到很有可能到手的钱，他一点也不心疼地掐灭了烟，丢在地上，破旧的鞋子踩灭烟头，看也不再看一眼。
等顾雪兰掏出钥匙开家门时，严辉拍了拍顾雪兰肩膀，声音似是扬着热情，“大嫂。”
蓦然听见最不想听的声音，顾雪兰拧开门把手的动作顿了顿。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明明都搬家了。
顾雪兰选择搬家，也是为了防严辉。
上辈子，她刚正式收养顾杳，出狱的严辉就找上了她家，堂而皇之地入住，嘴里骂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俨然一副不给钱就不住嘴不走的样子。
“严辉？你出来了啊。”顾雪兰声音淡淡，和严辉的热情形成了巨大反差。
严辉咧嘴一笑，“在里面表现得不错，提前出来了。”
顾雪兰点点头，在门口站定，“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瞄了眼门，严辉越过顾雪兰把手放在门把上，“嫂子，这外面这么冷，也不请我进去再来说说？”
不等顾雪兰回答，他径自拧开把手，如同到了自家，眼神一点也不收敛地打量屋内。
“这房子采光好啊，木沙发也很不错。看来嫂子没了我哥的这些年，日子过得很不错啊。”
顾雪兰敞开大门，扬声唤道：“倩倩，带着妹妹去买瓶酱油，中午请人吃饭。”
闻言，顾倩拉着顾杳快步溜出门，连叫严辉一声都没有。
严辉眼神冷冷地看着两个女孩子出门，扯着嘴笑，“嫂子，两个孩子怎么不叫我声二叔呢？”
“我一个孤家寡人带着孩子，没那么多时间教养，她们也没见过你，自然不知道叫你什么。”顾雪兰毫不客气地回怼。
她移了移桌上的铁茶盘，烧开水，动作随意地泡着茶。
“一个人？嫂子你怎么也学会骗人了，你这一个人，怎么生出个快要有我腿那么高的女儿来的？”
顾雪兰冷了眼神，递了盏热茶给严辉。
严辉正想接过茶，但顾雪兰一个不小心没拿好茶盏，不小心把滚烫的茶撒在了严辉手上。
被烫到呲牙咧嘴，严辉怒目一瞪，“你这是干什么！”
顾雪兰拿了张纸巾盖上，敷衍着道歉，“对不起啊，我这上了年纪了，冬天手抖，不小心给洒了出去。”
他甩着皮肤发烫的手，鼻音“哼”了一声。
那头，顾倩带着顾杳出门，清凌凌的眼里都是担忧。
妈妈让她去买酱油，可她记得很清楚，家里的酱油还剩一大半。
顾杳乌溜的眼珠子一转，她扯扯姐姐的衣角，奶声说道：“姐姐，我们去找警察叔叔好不好？”
冬冬老师说过，如果遇见危险，要第一时间找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会帮她们的。
顾倩摇摇头，“那是我二叔，警察不会管的。”
“但是我们不说，警察叔叔就不知道呀！杳杳真的好担心妈妈，那个坏人太凶太凶了。”顾杳小手抓着小揪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说谎。
这话倒是点醒了顾倩，顾倩抿抿嘴，下定决心，带着顾杳朝警察局小跑过去。
她二姨姥爷以前在警察局里工作，小时候她二姨姥爷还带着她去警察局认人，顾倩清楚地记着警局的位置。
顾倩喘着气，顺利地和顾杳到了警局门口。
不久前顾雪兰才带着顾杳来警局处理过户口的问题，今天值班的警察中刚好是负责这件事的。
户口是他经手办的，清楚她可怜的身世，故而他对顾杳的印象十分深刻。
他还记得呢，那天来办户口的顾杳玉雪可爱，到了警局不哭也不闹，还非常乖巧地主动叫人，声音甜甜的。
突然在门口瞧见那日的小可爱，旁边还有她的姐姐，男人站起来，放轻声询问两个神色匆忙的小孩。
“发生了什么啦？”
顾倩尽量冷静下来，措辞清楚明白地说道：“警察叔叔好，我们家里进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特别凶，现在只有我妈妈在家。
而且，今天早上只有我和妹妹在家的时候，他也来敲过门，还很大声地骂人，我担心他会对我妈妈不轨。”
顾杳用力地点点头，补充着说：“今天早上大坏蛋还踹了门，可大声了，太吓人了！警察叔叔，您能帮帮我们吗？”
男人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确定不是两个小孩子在玩闹，他叫上另外一个同事，带着两个小孩子一起去往她们家。
快到家门的时候，顾倩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虚掩上的家门，小声和警察说道：“叔叔，我们家就是那里。”
在孩子们的形容中，私闯民宅的那个人身形高大面目凶恶，两个警察不敢放松，小心地护着两个孩子。
门内的争吵声透着门缝传出，男人粗而狠的声音尤为明显。
“我告诉你，要是不给钱，小心你家那两个小娘皮！”
听到这句话，门外的警察立刻踹开门，“警察，不许动！”
严辉一巴掌扬着正要落下，一扭头看见警察，他瞪着顾雪兰，趁着警察还没接近，用力地扇下去。
第15章 只是不小心而已
没有想到严辉会当着警察的面对她下手，顾雪兰反应过来，立马后退自保。
但严辉巴掌紧紧跟着，眼见就要落在她脸上。
“啪！”
两个警察震惊地望严辉，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严辉这巴掌，竟然是落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这巴掌下去，不一会儿，严辉的脸就迅速发红高高肿起，可见下手的力道。
严辉摸着自己发痛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雪兰。
他要打的，明明是顾雪兰啊！
瞳孔的震惊还未散去，严辉莫名感觉到顾雪兰身上传来一股叫人恐惧的气息。
严辉眼中的顾雪兰霎时间变了个模样，不复先前那贤惠美丽好欺负的弱女子形象，转而变得阴森可怖，眼白黝黑，嘴唇变得血红……
极度惊惧之下，他竟是失去理智与判断能力，直接冲向顾杳，企图挟持小孩来威胁顾雪兰。
可严辉还未来得及接触到顾杳，就被警察飞快上前钳制住。
担心犯人会对小孩下手，两警察早在进门时便把孩子护在身后，严辉抓人质的行为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严辉眼神死死盯着面容恐怖的顾雪兰，大声喊道：“妖怪，她是妖怪！”
两警察才不管严辉嘴里冒出来的胡言乱语，利索地抓住他手，毫不留情地拷上银手铐。
这时候严辉才反应过来，“我是她亲戚，抓我干什么！”
“把话留到警局说吧。”将方才发生的所有都看见眼里，警察不打算听他狡辩，压着严辉往门外走。
到了警局，警察调严辉档案时，发现他竟然有吸.毒后打人的案底，前两天才刚出狱。
顾雪兰做完口供出来，瞧见两个女儿安静地坐在一名女警察旁边，稍微放下了心。
她走过去，抱紧两人，“没事了没事了。”
刚刚从警察口中，顾雪兰才得知严辉竟然趁她不在时去过家里，幸好顾倩机灵没开门，要是真开了门，顾雪兰不敢去想后果。
上辈子，她受严辉要挟，怕他丧心病狂伤害孩子，顾雪兰每个月都得寄钱给他。
这辈子重来一世，无能的她想到的竟然只有躲避这个方法，而且现在还被严辉找上了门。
顾雪兰忽然感到十分无力，她连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保护不好，还得两个孩子跑去报警才解决这件事情。
如果，如果她能再强大一点……
“妈妈，杳杳和姐姐都饿啦。”看出顾雪兰的难过，顾杳拉住顾雪兰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
不开心的时候吃东西，是不是就会变得开心了呢？
顾杳觉得是的，她还记得那天自己被人丢掉，醒来后喝的那碗青菜瘦肉粥，那是她喝过最好喝的粥，一下子就不难过了。
“好，我们去吃饭。”顾雪兰平复了下心情，带着两个孩子出了警局。
走之前，那个负责的警察单独找她说了这件事。
“严辉是有吸毒伤人案.底的，现在他涉嫌敲诈勒索未遂，而且案件涉及未成年人，只要你不签谅解书，累犯的他会被从重处理。”
直到离开的时候，顾雪兰都在思考这个从重处理。
她不知道严辉到底会被判多久，她必须在一年内拥有能够护住她们的力量。
路边小店里，顾雪兰吃着汤面，不时给两个孩子递纸巾。
看着顾倩埋头吃汤面的样子，顾雪兰有点出神。
她和顾倩的爸爸严文，是通过相亲认识的。
他那时候是食品厂的技术工，有单位分的房子，工资稳定，长相也俊秀，大她四岁，人也成熟，这样的条件对顾雪兰而言已经很好了。
严文好吃，而她又恰巧擅长做饭，两人很快看对眼结婚。
为了配上他，有份体面的工作，顾雪兰跑去夜校学会计，每天都捧着书钻研，一点一点把那些复杂的会计核算科目和报表给吃透。
二十岁时，她生下顾倩。
那幸福的小日子在顾倩三岁那年，彻底破碎。
严文和她结婚，归根到底，就是看她贤惠性子温顺还能持家罢了，根本不存在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道理，她到发生了那件事后才知道。
顾雪兰痛苦地闭上眼睛，面前的一切似乎变得虚幻。
严辉吸.毒，犯了毒瘾的他为了找他哥要钱，把严文给拉下了水。
好面子的严文不敢主动自首，跟着自己的弟弟有一天毒吸就过一天，性子逐渐变得暴躁，甚至瞒着她喝酒嫖赌。
严文那段日子常常很晚才归家，顾雪兰只当他工作繁忙得加班。
后来有天，顾雪兰从严辉口中知道她那丈夫竟瞒着她染了这些东西。
那日晚上，她纠结很久，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最终选择报警。
说起来严文也是幸运，那天严文吸毒过后的严文意识不清，冒雨回家，活生生被雷给劈死了。
上辈子顾雪兰一直等到老了，才从女儿口中得知严文居然趁她不在的时候打过顾倩。
这雷简直是便宜他了，顾雪兰恨不得他被警察抓走劳改几十年。
从往事中抽离，顾雪兰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她给店家付了钱，扭头对两个女儿说道：“走，妈妈带你们去买新衣服。”
三人在宝进街上逛着，顾雪兰给两个孩子买了很多新衣服，付钱爽快，一点也不肉疼。
顾杳看这钱花的像流水一样，想起自己那可怜的信用点，在顾雪兰想带着她去另一家店的时候，拉住了顾雪兰的衣袖。
“妈妈，杳杳不用那么多东西。”
顾倩也点点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知道孩子是跟着她穷惯了，顾雪兰温柔地笑着安慰，“今天你们两个呢，帮忙抓走了一个罪犯，很勇敢，这是妈妈奖励你们的。”
“而且，以后我们不仅要在这里买东西，还要去大商场买东西。”
顾杳疑惑地歪了歪头，眨巴着眼睛问道：“妈妈，大商场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