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苏白欺近她,抬手,穿过购物车,微暖的手背轻贴她的面颊,笑问:
“你的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红?发烧了?”
轰——
云栖久的脸更红了,媲美水亮光滑的小番茄。
心跳彻底失去控制,呼吸间,竟觉得空气稀薄不少,让人胸闷。
她拿开他的手,“我没有发烧。”
许苏白看她气鼓鼓的,被逗得直乐:“哦,那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云栖久磕磕巴巴地狡辩:“我……我气色好。”
“哈哈……”他低头闷笑,一只胳膊肘搭在购物车上,另一只手握着扶手,肩膀抖颤间,购物车也晃动了两下。
云栖久:“……”
有什么好笑的?
许苏白笑得差不多了,扫了眼她的购物车。
她的购物车很空,只放了几包卫生巾。
他由衷道:“那你身体还挺不错。”
云栖久:“……”
云栖久也看了下他的购物车。
里面都是些食材和调味料。
看那竹签、刷子和铁架,她猜测:“你要弄烧烤?”
“是啊,这也被未卜先知的小仙女算出来了。”
许苏白说着,把购物车往侧边推了一下,再往后一退,两辆难舍难分的购物车,终于分开了。
“你买的东西不就是烧烤用的么?还有,我不是小仙女。”
云栖久说着,推着车子,绕开他,往外走。
许苏白跟在她身后,两道车轮声叠加在一起,咕噜噜地响。
“那,你是爱丽丝?”
云栖久去拿了一提纸巾,放进购物车里,转身换了个区域,去买水果。
“我有名字。”她说。
暖色灯光下,成堆的水果呈现出鲜艳光泽,散发出香甜可口的气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云栖久左看右看,要不是肚子塞不下这么多,而且钱包也比较紧张,她全都想打包回家。
她撕下一个保鲜袋,抻开,提起一串葡萄,检查有没有坏果。
许苏白站在她对面,垂眼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柿子,漫不经心地说:
“你这名字,回去后,我想了又想……”
闻言,云栖久的视线有一瞬模糊,重新聚焦到她对面的那个大男孩身上。
许苏白穿着一件圆领T恤,脖颈上的文身暴露无遗,耳垂上的那对黑钻耳钉,让人稍微转移了点注意力。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那一身痞气,像个混不吝的不良少年。
云栖久一直都知道他坏。
不仅是外表上的“坏”,还有由内而外散发的、恰到好处的坏,能勾得无数女人痴迷于他,为他沦陷。
她都决定要放弃他了。
他偏在这时告诉她,在两人分开的时间里,他反复想起了她,害她刚砌好的心墙,摇摇欲坠。
看,他这人,多坏啊。
“想我名字做什么?”云栖久问。
许苏白挑了个柿子,拿起来,眼皮一掀,熠熠生辉的眸子对上她的。
他说:“云呢,千变万化,捉摸不定,怎么可能会长久地栖息在同一个地方?”
云栖久缄默。
“所以,七九六十三,以后,我就叫你六十三,或者六三好了。”
说完,他勾唇浅笑,似乎跟她做了个非常愉快的约定。
云栖久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以后”二字,感觉自己的魂儿似乎都跟着晃了一晃。
他们之间,哪来那么多“以后”?
“不要。”她拒绝,“你怎么乱给人起外号?”
“没有啊,”他很坦荡,“你看我有给乔陆、余灯他们起过外号么?”
所以呢?他只给她起过外号?
那她还挺特殊?
云栖久不再开口,低头把葡萄放进袋子里。
眼前闪过一个红柿子。
接着,就听许苏白调侃她说:“云六三,你这气色,怎么比这柿子还好?”
云栖久:“……”
好气!
她不要搭理他了。
许苏白又说:“搞得我觉得柿子都没那么好吃了。”
云栖久鼓了鼓腮帮子,咕哝着:“那你可以不吃。”
“不吃柿子,吃什么?”他用食指轻抚柿蒂,指根的衔尾蛇指环有些打眼,“你么?”
“……”
云栖久娇嗔地斜他一眼,扭头去打称处,想离他远远的。
“呵……”他在她身后狂妄又克制地笑着。
她的耳朵、后背仿若被火炙烤般,一片滚烫。
打称用不了多少时间。
云栖久把贴上价格的水果放回购物车,探头去看水果区,已经看不到许苏白的影子了。
“去哪儿了?”
她纳闷地嘀咕着,双肘交叠,搭在购物车扶手上,缓缓地推着车向前走。
水眸逡巡了个遍,着实没找到他人,她去把东西拿齐了,走到收银台结账。
收银台挤满了人,队伍排得堪比山路十八弯。
有人不肯错过见缝插针的机会,站在两条队伍中间,看哪边进展快,就眼疾脚快地塞进去。
云栖久等了许久,都还在原地踏步,再加上生理期不适,愈发烦躁郁闷。
“这是我们今天第二次见面了。”
许苏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云栖久被吓得一哆嗦。
回身一看,许苏白就排在她身后,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比先前多了些饮料和零食。
“你真没算到我们会再见面吗?”
他慢条斯理地问她,视线与她交汇,不闪不避。
她似乎从中看到了一丝丝挑逗的意味。
云栖久不是他的对手,把头摆正,闷声答:“没有。”
“那我比你厉害点,”许苏白轻笑,“我算到,我们迟早会再见面,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云栖久向前挪动购物车,问:“为什么?”
许苏白:“我的第六感是这么告诉我的。”
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要离许苏白远点,再远点,最好远到两人永不相见为止。
埋单后,云栖久艰难把两大袋东西,从收银台上搬进购物车,把台面腾出来给另一个人埋单。
她才迈出一步,后衣领就被人揪住了。
空调冷气灌入后背,她打了个寒颤,惊恐回头。
许苏白还在等收银员扫码。
他头也不抬,只说:“等我。”
“不等行么?”
云栖久反手去够他的手,扒拉了两下,没扒拉开,反被他一把抓住。
“你东西这么多,怎么拿?等我会儿,我载你回去。”
云栖久挣扎了两下。
没法从他手中挣脱掉,左手就这么背在脑后,被他抓着。
她的动作稍微大一点,就拉扯得胳膊疼。
只好放弃挣扎。
许苏白的手比她大得多,掌心温热,灼着她微凉的手背,烫得她心脏一紧,那些羞于启齿的爱意,再次纷纷乱乱地发酵起来。
云栖久偏了下头,眸光从眼尾扫过去,瞥到他单手取出银行卡结账,把一袋袋东西放进购物车里。
全部弄完了,他才肯松开她的手。
云栖久的手腕红了一圈。
她捶了捶酸疼的左胳膊,怨怼又委屈地瞥他。
许苏白歪头看她,眨巴着眼,佯装无辜:“让你搭顺风车,你还不乐意了?”
“……”云栖久垂下头,看着倒是乖顺,却故意不跟着他去搭乘电梯。
许苏白觉得又气又好笑,舌尖顶了下右颊,折返回去,直接霸道地抓住她的购物车,强行拖她去电梯。
“云六三,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动不动就闹别扭?”
“……”
她有么?
第12章 想见我,怎么不来找我?……
进到地下停车场,找着车。
许苏白开了后备箱,率先把她的东西搬上车,堵住她的后路,随口问:“你喜欢旺仔牛奶和牛奶糖?”
“嗯。”云栖久自知争不过他,帮他把东西搬到车上。
许苏白:“不觉得太甜了,腻得慌么?”
云栖久放水果的动作一顿,反问他:“你不喜欢吃甜的?”
他摇头,“不喜欢。”
云栖久有点走神,闷闷地“哦”了一声。
许苏白上了主驾驶座。
云栖久站在车边,有些犯难。
他降下副驾的车窗,头探过来,笑问她:“不上车,你站那儿干嘛呢?”
云栖久俯身,从车窗里看他,杏眼大而亮,“那个……你现在,有女朋友么?”
许苏白挑了下眉。
“上一个这么问我的女生,在她的版本里,如果我说‘没有’,那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所以,你问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拉长了尾音,这个“是”字后面的内容,叫人浮想联翩。
云栖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问法很有问题。
于是,她换了个直白的问法:“我能坐你副驾么?”
问完后,她又觉得,这么问,似乎也不是很妥帖?
许苏白又露出了那种诡异神秘的笑,星眸流转间,闪着轻浮神色。
云栖久不寒而栗。
他问:“你有驾驶证吗?”
云栖久:“???”
“没有。”她如实作答,“我还没学车。”
许苏白微微颔首,半真半假地说:
“行,除了主驾,这辆车的其他位置,你随便坐。要是想坐后备箱、车顶,或者发动机盖也行……哦,发动机盖不行,会挡我视线,影响我开车。”
云栖久:“……”
她从善如流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许苏白把头向后一偏,含笑看她,语气戏谑:“你还真把我当司机啊?”
云栖久:“……”明明是他说坐哪儿都行的!
她关上后座车门,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要真把我当司机也无所谓,”许苏白发动车子,车身转个弯,驶离停车位,“能送美女回去,是我的荣幸。”
他说话流里流气的,开车的姿势很放松,好端端一辆高档轿车,被他开出了碰碰车的随意感。
云栖久无语。
有时候,听他说话,就跟坐了趟云霄飞车似的,情绪总是随着他的话语,起起落落。
车子在道闸前停下。
许苏白落下车窗,交停车费,收到零钱后,长臂一伸,横在云栖久身前。
她愣了下,拘谨地握紧安全带,身体往后缩,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
许苏白打开副驾的手套箱,把零钱丢进去,合上,随即,手收回去,松手刹,重新起步。
全程动作流畅自然,心无旁骛。
反倒显得她太过紧张。
许苏白开车很稳,不超车,不抢道,就跟他当年诵读开学演讲稿一样,普普通通,毫不突出。
他从不在正式严肃的场合,肆无忌惮地彰显他的个性。
和那些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狂炫酷拽的人不一样。
许苏白办正事时,一向沉稳妥当。
就因他尊师重道不胡来,成绩拔尖,所以高中那会儿,校领导们都挺喜欢他的,不是拉着他去搞比赛项目,就是邀他上台演讲。
校内但凡有重大场合,许苏白都会被安排坐在第一排,跟校领导们混在一起。
某种程度而言,他相当于荷宿高中的门面——
即使这个门面,私底下抽烟喝酒、打架文身,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领导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
“国庆假挺长的,你怎么没回家?”
许苏白开口,打破了寂静。
云栖久的神思迅速回笼。
许苏白是第四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了。
前三个中,有两个是她的室友,还有一个,是她妈妈。
云栖久敷衍地回复:“觉得麻烦。”
察觉出她的不悦,许苏白没多问,话锋一转,说:“先前怎么没找我拿东西?”
云栖久想起在火锅店偷听到的内容,心口似被虫子蛰了一下,有点疼。
她说:“不过是个打火机而已,没了可以再买。”
许苏白“啧”了声,“还会再买打火机,那就不是不想要打火机。所以,你是不想见我?”
“……”他说话非要这么一语中的?
云栖久勉强道:“不是。”
“不是不想见我,那就是想见我。”
“?”
“想见我,怎么不来找我?”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云栖久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上的这辆,是黑车。
许苏白早不问她这件事,估计就是等着她无路可退的时候,方便逼问她。
“我觉得麻烦。”云栖久编了个借口。
“不麻烦。”许苏白在红绿灯前停车,降下车窗,习惯性去摸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