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刚开始嘲讽的人走了之后,一人讥笑,“哪里来的眼皮子浅货色,下回不要带出来了。”
倒是刕晴牙,一回去就埋怨,“今日怎么来说的这般晚,我不是说了么,早点来,早点来,他们一喝便是半天。”
折霜笑着哄他,“今日进宫,跟皇后娘娘说了一会话,然后去了弯弯那里,这才回来,便让人去寻你。”
刕晴牙啧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句话里面含着大量的情绪,折霜只能道:“我去弯弯那里的时候,你还没下值呢。”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轻的咬了咬他的下巴,“最近,我越发的欢喜你了。”
刕晴牙矜持的颔首,“我知晓,你如今越发缠人。”
折霜:“……”
刕晴牙,给把梯子就能上。
这么多年。她可谓是见识到了。
这年的秋季来的十分早。弯弯的身子养好了一些,她琢磨着可以走了。
“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想出去走走,身子都躺酸了。”
折霜颇为舍不得,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跟苏弯弯这场筵席吃到现在,该是要散了。
她进宫跟皇后道:“你要不要出宫一趟?”
皇后出宫,定然是要请示陛下的,姜荔没有明说,但是也说的很明确。
“臣妾想出宫去看看。”
出宫去看看,看看谁?又为什么要看看?
他恍惚一阵,道:“去吧——代朕跟她道一句别。”
姜荔点头,她出宫,坐着马车往外面走,突然撩起车帘子往外面看,然后笑了。
“好多年了——我竟然好多年没有看见这外面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到得荔枝巷子口,她下马车,见折霜和苏弯弯站在外面等着她,笑着过去,“早早的就来接我,看来是知道我出宫定然是迫不及待的。”
苏弯弯拉着她的手,“我等你好久了。”
如今在京都,就只剩下了见姜荔这一个心愿。她笑着道:“今日,我还准备了锅子,你们吃,我看着。”
她身子坏掉之后,便日日只能与药材为伍,这辈子只能吃易克化的东西,辛辣的锅子是吃不得的。
姜荔就骂了一句,“你早该告诉我,我给你把着量!”
苏弯弯就笑起来,“你可不比我聪慧,我不信你。”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倒是不将事情当回事,说的兴起,姜荔还道:“你既然有这法子,就早该给齐礼吃,到时候——”
到时候她做了太后,苏弯弯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苏弯弯就笑的不行,去看折霜,“嘴巴上请个门神守门吧!阿霜还在这里!”
折霜叹气,“定然是你们底下里没少说他的坏话。”
姜荔:“我都没说他不行,也算不上说实话,阿霜,也就是你的阿兄,我们不好说——”
三个人关起门来,说的话越来越大胆,折霜赶紧道:“少说几句,少说几句,隔墙有耳。”
另外两个就笑起来,“那我们还是躲被窝里面说吧,出去了之后,谁也不认。”
可见平日里是什么样子的。
起了锅子,三个人坐在廊下吃饭,外面正有秋风送入了桂花香,和着桂花香味,肉片下了锅子里面,辣子在水里面被煮的很是清爽,折霜还用小碗给自己调了一碟子的辣椒油,姜荔懒,索性在她的碟子里面也给自己加了好肉片。
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苏弯弯在旁边看着咽口水。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用筷子往锅子里面放了放,立马被姜荔同样用筷子将她的筷子打了出去。
“吃什么吃——吃你的粥。”
苏弯弯叹气,折霜便笑盈盈的道:“你用筷子在汤里面蘸一蘸,然后放在嘴巴里面含一含。”
折霜一说,苏弯弯喜上眉梢,迅速的用筷子蘸了蘸辣椒水,就要放进自己的嘴里,就见折霜突然端起一杯水,“先不要急,你的病才好一些,我觉得还是冒险了些,不如在水里再洗一洗。”
于是苏弯弯看着那筷子洗了一遍又一遍。
姜荔哈哈大笑,“阿霜,你坏不坏啊——”
苏弯弯奇迹败坏,“阿霜,你怎么变得如此坏了——!!!”
声音传到外间,刕晴牙带着齐礼小声的站在外面,无声无息。
就在刚刚,陛下突然来了这里,刕晴牙吓了一跳,但好在齐礼没有做什么,然后就静静的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三个女人笑笑哈哈的声音。
陛下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是刕晴牙却是心惊肉跳的很,因为里面的话题越来越放肆,皇后娘娘实在是说的太多了!
可他又被看住了,不能开口说话,刕晴牙只希望陛下心胸开阔。前面想做太后的话他见陛下还没有什么神情,一句“不行”直接让他变了脸色。
虽然刕晴牙也想伸长脖子听一听阿霜是怎么说他的,但怎么也没有听到,颇为遗憾。听了一会,陛下动了动,轻手轻脚的走了,刕晴牙赶紧跟上。
“在你这里喝一壶吧?”
他道:“别去跟里面说,让她们痛痛快快的说一场。”
刕晴牙哎了一声,便给陛下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菜。摆上饭桌,两个人在堂庭里面喝。刕晴牙远没有跟齐礼的关系这般好——说实话,他借着折霜的身份,跟上位者都很很熟悉,可那都是有折霜在,今日没有阿霜,他还是第一回 跟陛下两个人一起喝酒。
刕晴牙不断的给齐礼斟酒,齐礼也不说话,良久,看看天,道:“三刀啊——”
三刀……刕晴牙哎了一声,“陛下?”
齐礼问,“要是……要是你回来的时候,阿霜不要你了怎么办?”
刕晴牙是想过这个问题的。
他认真的道:“不要臣了,臣就死在她的怀里。”
此话惊惧,齐礼顿时被吓住了,笑着道:“幸而她要了你了,不然这辈子该要记着你了。”
刕晴牙:“幸而吧?所以臣有一段时间,十分的惶恐,惶恐自己做不到她想要的模样,便要被抛弃。”
他道:“但是臣又相信,她一定会要臣,毕竟臣这般好看,当年打仗,我都要仔仔细细看护着自己的脸,有一年打仗,臣的脸上被对方划了一个小口子,气的臣立马就将人给宰了。”
他笑着回忆,竟然发现当年已经好多事情记不清了,只又记得上次在云州时,自己脸上多了条伤疤后,郁郁了好久,他都不好看了啊,阿霜还会喜欢他吗?
即便是成婚多年,即便是已经有了孩子,可那一刻,他依旧明白,自己怕阿霜不欢喜。
阿霜对他,算什么呢?
他想,他的命都可以给阿霜,可是他于阿霜,却不是第一位。她永远是那般的从容,她在他怀里撒娇,发脾气,她做了那么多证明喜欢他的事情,可是刕晴牙还是没有安全感。
他时常想,他于阿霜,很重要,却不是命。
齐礼万万没有想到刕晴牙竟然是这般的“柔情似水”,这般的痴情……他都怀疑刕晴牙是不是因为他是阿霜的兄长,所以才这般说。
但想想刕晴牙的为人,又见他的神色,到底相信了他。然后一旦接受了他这个深情的模样,便觉得也十分合情合理。
刕晴牙跟折霜一路走来,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果说刕晴牙为了权势走到这一步,也对,但是若说刕晴牙为了折霜一路努力的走到这一步,也对。
刕晴牙就笑起来,“陛下,没办法,她实在是太强了。”
太强了,所以他必须要跟着她的脚步走,不然一不小心,就要被抛在后面。
“臣总不能让她停下来等臣吧?”
吃完了酒,齐礼有些醉意,他看看天色,已然不早了,再次走到游廊转角处,里面的说笑声依旧传来。
她们正在说宫中的一个小美人。
“可怜见的,十足的可怜人,好不容易打听到陛下要走那条道回寝宫,便大半夜的站在那里等,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等了一夜,陛下硬是没去,他彻夜批改折子呢,便冻了一晚上。”
姜荔:“我瞧着人可怜,想着护她一护,才刚进宫,别被人忽悠傻了。”
“谁知道人家却躲着我走,好像我是个毒蝎一般,这般就算了,好不容易她慢慢的熬啊熬,熬到了新人进宫,她竟然转头就去欺负人。”
人不可貌相。
然后姜荔吐槽,“你说,陛下这天天晚上——对吧,啧啧,等年纪再大一点,别那啥哦——”
其他两个女人大声的笑咯吱咯吱的笑的十分欢快。
刕晴牙:“……”
大意了,不该跟着来的。
齐礼:“……”
他轻轻叹气一声,再次转身离开。
刕晴牙送他出门,试探性的问,“陛下,可是要……要臣去说一声?”
齐礼摇头,看了一眼荔枝巷子,喃喃道:“她高兴的很,朕此生还是不要再去打搅的好。”
于是等人走了,再过了一会,刕晴牙就见着皇后娘娘她们那一桌也散了。
皇后娘娘十分依依不舍,“弯弯啊,你一定要记得来信啊。”
弯弯笑着道:“好,我还给你带当地的好东西。”
然后看见刕晴牙就站在外面,笑着道:“三刀将军,你可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阿霜啊。”
刕晴牙就认真的道:“刚刚陛下来了。”
折霜:“……”
姜荔:“……他听见了多少?”
苏弯弯:“他走了吧?”
刕晴牙点头,“走了——全都听见了。”
姜荔:“……”
姜荔不敢置信,然后颓然,“果然是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古人诚不欺我。”
她唉声叹气的摆手,“我估摸着回去要被冷冷讥讽几日,这便走了。”
乐极生悲,她赶忙回去。
临行前抱着苏弯弯道:“弯弯,你一定要好好的。”
千言万语,不过是一句你要好好的,只要你好,我好,那便是不在一起,也能不但心对方。
姜荔回宫了,折霜也跟刕晴牙回去,上了马车,就躲在刕晴牙怀里呜呜呜,刕晴牙拍了拍她的背,什么还能写信,还能见面,哄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将人给哄得高兴起来,他这才小声的问,“阿霜啊——你觉得,我厉害吗?”
知刕晴牙者折霜,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刕晴牙的意思。
她脸一红,“你问这个做什么?”
刕晴牙去咬她,“你说嘛。”
折霜:“厉害?”
刕晴牙有些不高兴,“嗯?”
折霜连忙去抱住他,“厉害,很厉害!”
这个人,什么都要争一争。
在马车上被他抱着啃了许久,她气喘吁吁,只觉得自己着实是有些重色轻友,如今这会,她都不悲伤了,满脑子都是刕晴牙。
“怪不得人说,能被吹枕头风,你这风,也太邪性了。”
刕晴牙笑起来,将人抱在怀里,不肯放,勒的她疼。
如此,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他这是有事情藏在心里了。她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刕晴牙就问她,“阿霜,你会抛弃我吗?”
折霜笑起来,“你又是怎么了?是不是陛下跟你说什么了?”
刕晴牙凝视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陛下问我,要是当初,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折霜立马觉得齐礼这是在报复她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连忙哄,“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刕晴牙:“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折霜就想了想刕晴牙的性子,突然笑着道:“你定然脖子一断,直接死在我的怀里,吓也要吓死我,让我永远记得你。”
刕晴牙便笑起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阿霜,原来你知道啊。”
折霜:“……”
“你别这般看着我,我害怕!”
她去啃他的下巴,去吻他的唇,像哄孩子一般,哄道:“你怎么这般的娇气,哎哟,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她的手穿插过他的头发,“刕晴牙,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也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那么巧,在她狼狈的时候,遇见了同样狼狈的他。她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她当年不是在人生低谷时碰见的刕晴牙,可能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
她可能会转身离去,而不是将人带到自己的宅子里面。
她轻声的道:“我很感谢上天,将你送给了我。”
“刕晴牙,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刕晴牙终于心安了。
两人黏黏糊糊,马车都到家好一会了还不出来,外面的秦向终于忍不住了,“将军,夫人,到家了。”
一个个的,马车也不能当床用啊。
……
秦妈妈和秦向的行礼已经收拾好了,折霜回去的时候,她如同往常一般在管着家里的事情,顺便跟钱妈妈细无巨细的交代事情。
折霜笑着道:“你可准备好了?”
秦妈妈点头,“明日就走,自然是准备好了的。”
今日一切往常,但是明日却是再不如现在这般。
秦妈妈顿时有些酸涩,道:“夫人,此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