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日头不小,戚如翡四处瞧了瞧,这里位置偏僻,除了旁边的假山可以乘凉外,就只剩下她跟前这棵树了。
戚如翡纵身一跳,选了根树干坐下,握着匕首等。
等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外面才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戚如翡当即握紧匕首,朝院门口看过去,却发现进来的是个女子。
那女子捏着帕子,四处张望一番,正要朝假山那边走,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戚如翡立刻握紧手中的刀。
那女子欣喜转身,却发现,来的不是她要等的那人,。
是刚才替戚如翡传话的那个小厮。
这小厮把这女子当成戚如翡了,一进来便道:“小姐,您要找的那位公子,今日没来。”
没来?
为了这个破花宴,她被捯饬的都快中暑了,沈琢这个狗男人竟然没来?!
戚如翡都要气炸了。
而那女子似乎也是来与人幽会的,被小厮这么一说,神色瞬间变得失落起来。
小厮还惦记着许诺的那颗金珠,但见对方沉浸在自己情绪里,似乎完全忘了这事,只得悻悻走了。
沈琢没来,戚如翡今日的计划便落空了。
她收起匕首,正打算下去,向那姑娘解释清楚时,院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戚如翡:“……”
这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
这回来的是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原本在垂头拭泪的女子,听到脚步声仓惶抬头,看到来人时,怔了一下,迅速跑过去抱住对方:“卓哥哥,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来了。”
戚如翡都已经站起来了,但见到这一幕,只得又蹲下去。
树下那对有情人,显然没发现她的存在,那男子拨开女子的头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樱樱在这里,我怎能不来?”
见底下这两个人,似乎一时半会聊不完,戚如翡身子朝后仰,想换个舒服的姿势。
“卓哥哥,我有话跟你说,我……”
戚如翡正好奇,那女子要说什么,突然叮的一声,她的簪子不小心磕到了树上。
“谁?!”
那男子立刻警觉抬头,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看过来,带了几分杀气。
戚如翡还没来得及动作,院外响起纷踏的脚步声,有人问:“你们确定,我家小姐朝这边来了?”
“有人来了!”那女子瞬间慌乱起来了,无措抓着那男子:“卓哥哥,怎么办?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樱樱别怕,跟我走。”
那男子这才收回目光,拉着那女子,迅速朝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戚如翡才松了口气,从树上下来。
刚轻飘飘落地,府里的侍女就跑了进来,急急道:“哎呀,二小姐,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跟奴婢走,二夫人正找您过去呢!”
“找我干什么?我……”
戚如翡话没说完,一个东西突然从头顶掉下来,戚如翡下意识朝后退,却忘了,她身后是一方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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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二夫人正眼巴巴等戚如翡过去呢!
刚刚闲聊时,她“不经意间”说了沈琢生母和戚如翡父母定过娃娃亲一事。但毕竟摸不透如今这位丞相夫人的心思,说完之后,二夫人又找补道:“嗐,就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当年定这门娃娃亲的人都不在了,这事就权当听个乐儿,还请沈夫人别放在心上。”
魏晚若放下茶盅,神色微怔:“姐姐在世时,甚少在华京,我竟不知她曾给琢儿定过亲事。”
丞相府的后宅,表面上看着简单,但内里却大有门道。
往前倒推十几年,沈琢的生母和魏晚若,可是华京后宅女子相处的典范。
沈琢生母原是沈相的原配,进府不久,便为沈相抬了位平妻,就是如今的相府夫人魏晚若。
一般后宅拈酸吃醋的不少,可相府这两位夫人却相处的很好,当年曾被许多人称赞。但后来沈琢生母前脚去世,后脚沈琢就被送出华京,魏晚若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无人知晓。
时至今日,二夫人也摸不透,魏晚若对沈琢的态度,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提起这门娃娃亲,却不想得了个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
二夫人正要再说话时,魏晚若却先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
这是有戏?!
二夫人眼睛瞬间亮了,旁侧的李夫人已经接话了:“如今你既知道了,不妨将人请过来瞧瞧?”
魏晚若问:“戚小姐今日来了么?”
“来了,夫人若愿意见,我让人去叫阿翡过来。”
魏晚若颔首,二夫人当即让人去请戚如翡了。
却不想,那侍女再回来时却是一脸慌张:“二夫人,不好了,二小姐落水了!”
“什么?!”
二夫人气的嘴歪,她好不容易牵上线,戚如翡怎么在这个当口落水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李夫人在旁道:“哎哟,戚夫人那你可得赶紧过去瞧瞧。”
现在这样,二夫人就算是装样子,也得立刻过去,她辞了魏晚若和李夫人,压着怒气匆匆走了。
等凉亭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李夫人才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沈家老太太最近正让你在物色姑娘,给沈琢冲喜?”
魏晚若神色平平:“冲什么喜,琢儿如今也到该娶亲的年纪了。”
昨夜沈瑜遇刺一事,李夫人听说了,若不是为物色沈琢冲喜的姑娘,魏晚若今日定然不会来这花宴。
但这话,自然不可能摆上台面上说。
李夫人笑道:“是我口误,口误。”
魏晚若却又问起了戚如翡:“听你刚才那意思,你见过那位戚小姐?脾气秉性如何?”
“先前在府门口见过一面,至于脾气秉性嘛,”李夫人斟酌了下,意味深长说了句:“颇有将门遗风。”
第4章 见面 相见不相识。
回程的路上,二夫人脸黑的像锅底一样。
原本她还觉得,这桩亲事有戏,可戚如翡这一落水,在沈夫人那儿的印象,自然就不好了,毕竟谁家娴雅文静的小姐,好端端的会突然落水!
真是狗肉包子,上不得台面!
二夫人将火气全撒在了侍女身上:“没用的东西,你是怎么照顾二小姐的?”
“二婶,我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用不着……”
“为奴为婢者,主子落水,就是她们的错,护主不利,罚半个月的月钱。”
“可……”
“你若再替她说话,罚一个月。”
戚如翡:“……”
一路无话回了将军府,马车刚停稳,二夫人便怒气冲冲走了。
银霜来找戚如翡时,还愣了下,不禁问:“二夫人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在生我落水的气。”
银霜:“?!”
钱嬷嬷走过来:“二夫人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二小姐如今身份不同了,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将军府的脸面……”
“好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钱嬷嬷一说教,戚如翡顿觉脑壳子疼,一把撩起裙摆,转身就朝府里跑。
银霜立刻跟上去。
进了屋,四下无人时,银霜才急急问:“怎么样?二当家,得手了没?”
“得手个屁!”戚如翡灌了盅冷茶:“沈琢今天没去。”
没去?!
银霜睁大眼睛:“难不成昨晚被吓到了?”
“瞧他那怂样,十有八/九是的,”戚如翡将茶盅摔在桌上,怒道:“有本事他一辈子都缩在相府里别出门,不然姑奶奶要了他的狗命!”
沈瑜确实被戚如翡吓到了,昨夜一回府他便发热了,直到今晨烧才退,此时又被魇住了。
沈瑜又梦到了昨晚的刺杀。
他看到那黑衣刺客手中刃光骤起,直直朝他劈过来。
他想躲开,可却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看见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
“阿瑜醒醒,别怕,娘在这里,娘在这里!”千钧一发之际,有焦急的女声遥遥传来。
沈瑜猛地惊醒,看到床边的魏晚若时,瞬间如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娘,你救救我,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阿瑜别怕,有娘在,没人敢伤害你的,没事啊。”
沈瑜被众星捧月长大,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即便魏晚若百般安抚,他还是怕得要命,紧紧攥住魏晚若的胳膊:“娘,刺客抓到了吗?刺客抓到了吗?”
魏晚若摇头,那些刺客来得快,去的也快,京兆尹那边至今还没有线索,
沈瑜脸都白了。
昨晚那刺客,分明是要取他性命的,上次她们没能得手,以后定然还会再来的。
他惊惶道:“娘,你再给我院子添些护卫,你再给我院子添些护卫。”
魏晚若立刻让人去办了,又端了参汤亲自喂沈瑜:“阿瑜别怕,刑部和京兆尹都在查了,一定会抓到刺客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抓到?”
沈瑜想要个确定的时间。
刀从脑袋上削过的那种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了,只有抓住刺客,他才能安心。
可毫无头绪的事,查起来谈何容易。
魏晚若道:“阿瑜可还记得,昨晚那刺客有过什么话么?”
“我那时候被吓的半死,怎么可能……”说到一半,沈瑜猛地抬眼:“有,我当时亮明身份说我是相府的公子,那人却说,他找的就是相府的公子。”
魏晚若神色一顿。
找的就是相府的公子,这刺客目标就是沈瑜?
沈瑜喋喋不休:“可是娘,这华京谁不知道,爹爹最疼我了,敢在半道上刺杀我,她们是活腻了吗?”
“她们?”
“对啊,昨晚有两个刺客,其中有一个是女的。”
提到这一茬,沈瑜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一巴掌拍向床板:“娘,你说,昨晚那事,会不会跟沈琢那个病秧子有关?”
魏晚若握着参汤的手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沈瑜对外一直放话,说自己是相府的独苗,但沈琢的存在却是不可抹灭的。
沈瑜语气里皆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华京的人,谁有胆子敢杀我啊?我看八/九不离十,是沈琢那病秧子惹出来的祸事,他回京之后,不老遇到奇奇怪怪的事么?”
魏晚若看着沈瑜,半晌没说话。
“怎么样?娘,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吧!”一说到沈琢,沈瑜立马不害怕了,当即就要起身:“这个丧门星,我找他去!”
“去什么去?!”魏晚若拦住沈瑜:“你大哥前几天,已经去城外佛寺了。”
哦,对!
那个病秧子不习惯华京的气候,时不时就要去城外佛寺的温泉泡一泡。
沈瑜这才气哼哼又躺回床上:“我没有大哥,我是相府的独苗!独苗!”
“阿瑜……”
沈瑜知道,魏晚若想要说什么,他直接翻身面朝里:“我困了,我要睡了,娘你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带上。”
魏晚若见沈瑜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最终什么都没说,放下碗出去了。
有婆子候在门外,见魏晚若出来,立刻迎上来。
“夫人,奴婢问过昨晚跟车的小厮了,他们说,那两个刺客,确实是冲二公子去的。”
魏晚若觉得,沈瑜刚才有句话说对了。
他是相府的公子,华京里的人,没几个敢向他动手的。但昨晚那两个刺客,却是意欲取沈瑜的性命。
沉默片刻,魏晚若似是不经意间问起:“我记得,大公子每次去佛寺,都是七天?”
“是的,算算日子,明天便该回来了。”
魏晚若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沈瑜平日里是个不着家的,现在被困在府上,他怎么都不得劲儿,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一会儿,目光无意扫过床幔上的卷草纹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扯着嗓子喊:“圆顺,圆顺。”
一个面容圆润的小厮跑进来。
“你去府衙一趟,告诉京兆尹那老头,昨晚那刺客曾说过,叶城、朵城还是柳城来着,哎呀,反正我记不清了,你让京兆尹那老头通通查一查。”
小厮应了声,立刻去了。
沈瑜又躺回床上,盯着纱帐,恶狠狠道:“臭娘们,等小爷抓到你们,非把你们大卸八块不可!”
在沈瑜想把戚如翡大卸八块时,戚如翡也在想,要怎么样取‘沈琢’的狗命!
银霜这个在花宴上接近‘沈琢’的办法,简直就是个馊主意!她身体遭罪不说,回来还要被钱嬷嬷念叨一下午女训。
戚如翡身心都受到了爆锤!
她决定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第二天趁着钱嬷嬷不注意,戚如翡偷溜了,亲自到相府打探去了。
相府一如前几天,高门阔府,石阶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戚如翡坐在旁边的茶摊上要了壶茶,盯着相府,琢磨这事要怎么办。
前几天,她曾试图进过相府的。
但里面守卫森严,她刚进去就被人发现了,为今之计,只能守株待兔。
可显然,前晚的刺杀把‘沈琢’吓到了,戚如翡等了一天,‘沈琢’都没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