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月的身份摆在那里,兼之她招招不留情面。
孟辛不敢接招,只得服软,被祁明月用簪子抵着脖颈。
祁明月恶狠狠道:“说!沈琢那个狗东西把阿翡怎么了?!”
孟辛嘴角抽了抽,知道他们俩也是好心,便只囫囵道:“公子和少夫人昨日吵架了,少夫人一气之下说要回叶城。”
祁明月:“他们为什么吵架?!”
孟辛摇头:“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之后,无论祁明月和沈瑜怎么威逼利诱,孟辛都是一句不知道。
最后,他们没办法,只得将他放了。
祁明月觉得不对劲儿。
她道:“吵架要回娘家,这事不像是阿翡的作风啊?!”
“不都说,女人怀孕了,性格会大变吗?!”沈瑜不以为意道:“说不定她现在就处在性格大变的时候,行了,你也别刨根问底的了,沈琢那个老婆奴,肯定会把戚如翡带回来的。”
可惜这一次,沈瑜说错了。
沈琢过去时,客栈的小二说,戚如翡和戚子忱早就走了,沈琢当即骑马往城外追去。
*
一路上,戚子忱顾忌着戚如翡有身孕,故意将马车赶的很慢,可耐不住戚如翡归心似箭,她一个劲儿催让走快些。
戚如翡如今怀孕刚够两个月,还尚未坐稳胎。
但好在马车里的软垫铺的很厚,兼之腹中的孩子,似乎是察觉到了戚如翡想赶快回家,也并没有折腾,是以虽然一路颠簸,但戚如翡身体却没有什么不适。
一直走到商水时,戚如翡才突然出现孕吐。
自这之后,无论戚如翡怎么催,戚子忱都不肯再赶路了。
每天日出而走,日落就将马车停下,开始烧火给戚如翡做饭,戚如翡既然决定留下这个孩子,自然也不希望他有事,便也随戚子忱了。
不过还在商水离叶城也就五日的路程。
虽然戚子忱走的很慢,但在第七天傍晚时分,他们还是到了无妄山的山脚下。
叶城气候很好,冬天很少有下雪的时候。
兼之此时已是二月了,一眼望过去,山间嫩绿延绵,中间夹杂着不知名的花朵。
望着自小长大的地方,戚如翡眉眼终于舒朗了几分。
她撩开车帘,正要向戚子忱说话时,静谧的山林里,突然响起一道哨声。
戚如翡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时,就见许多人持刀,从山林各处冲出来,一个左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肩上扛着一把大刀的壮汉,慢悠悠从山坡上下来,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
买路财三个字还没说完,戚子忱已经一把抽出了长剑,将戚如翡护在了身后。
戚如翡顿时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试图解释:“那个,误会,你……”
“嘿,奶奶个熊的!”那壮汉啐了一口,将刀杵在地上,音声如钟道:“小子你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老子先宰了你,再把你身后那个小娘们抓上山,给我们寨主当第三十八房小妾!”
戚如翡一听这话,脸顿时黑了。
她当即从戚子忱身后冲过来,怒声道:“熊瞎子,你他娘的另外一只眼睛也不想要是吧!”
原本磨刀霍霍雨宰肥羊的众人,瞧见戚如翡时,先是一愣,继而欢呼道:“二当家回来啦!”
说着,一拥而上围过来了。
直到被一众土匪,簇拥着上了山寨里,戚子忱晕乎乎的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进了土匪窝里。
而这个土匪窝,好像就是戚如翡心心念念的家!
“那个,阿翡啊……”
戚子忱正要说话时,外面突然传来响亮的声音:“大当家,二当家回来了!她还带了个男人回来!”
另外一个暴躁的男人响起:“她还知道回来?!来人,去把老子的刀取来,老子这次要打断她的腿!”
话音刚落,一个高挑精瘦,左脸上有一道冗长刀疤的男人,满脸怒气从外面进来。
“你这个死丫头,你……”
常胜看见戚如翡,狠话说了个开头,戚如翡突然就冲过来,一把抱住他。
男人怔了怔。
常胜脸色瞬间变得不自在起来,嘴里嫌弃道:“怎么去了趟华京,就变得娘们兮兮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却始终没推开戚如翡。
而戚如翡一听到这话,眼泪瞬间下来了。
她哽咽着叫了声,“大当家”,便更用力抱了抱常胜。
戚如翡是在常胜,流血不流泪的教育下长大的。
现在突然听到戚如翡哭了,常胜第一反应,是戚如翡在华京受了委屈。
而能让戚如翡受委屈的,估计只有那个姓沈名琢的狗东西!
而好巧不巧,现在屋子里,就站着一个,从他进门起,就一脸呆滞的狗男人!
听说,这个狗男人就是被戚如翡带回来的那个!
“是他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别哭,大当家的给你报仇!”
说话间,常胜扭头,就想去拿兵器,可对面那人却先一步,不可思议叫了声:“常胜叔?”
“你今天就算叫老子常胜爷爷,老子今天照样……”
常胜话说到一半,蓦的止住了,眸色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这小子怎么知道,他的本名叫常胜?!
戚如翡见大当家的误会了,忙擦了擦眼泪,就要解释。
可戚子忱却比她先一步开口,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激动:“常胜叔,真的是你啊!你不是跟大伯父一起丧命在边镇了吗?!”
常胜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他依稀记得,华京里确实有个毛头小子,一直爱追着将军跑,而且每次见到他时,都会一脸憨相的喊他常胜叔!
那个一脸憨相的毛头小子,长得跟面前这个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常胜虽已猜到了戚子忱是戚家人,但面上却不显,反而是一脸凶狠道:“什么常胜叔,常败叔的!你小子别想套近乎,你……”
“常胜叔,我是子忱啊!戚子忱啊!”
戚子忱以为常胜没认出他,他又往前凑了凑,道:“当年你跟大伯父到华京的时候,你还带我去掏鸟窝,你不记得了?!而且我记得,你还跟我说过,你喜欢府里的丫头桂香……”
“放你娘的狗屁!”
常胜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鞋脱了,塞进戚子忱嘴里,好让他闭嘴。
戚子忱没想到,戚子忱竟然认识大当家的。
而且听戚子忱这意思,大当家的,当年似乎还是戚平山的副将?!
但这事,大当家的从来没跟她说过!
戚如翡正要细问时,外面又传来银霜的声音。
很快,银霜就进来了,拉着戚如翡,激动道:“二当家,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上次我跟胡叔没把你带回来,大当家发了好大的火,吓得我跟胡叔半个月没敢在寨子里待!”
那厢,戚子忱还跟着常胜,指着自己的脸,不住问:“他们都说,我跟小时候没太大的变化啊,常胜叔,你怎么就认不出我了呢?!”
常胜受不了他跟个秃驴一样,在自己耳边嗡嗡的念经,恰好有小弟进来禀报:“大当家的,野猪烤好了!”
一听这话,常胜立刻大步朝外迈:“走,吃饭去!”
无妄山是由三个连绵在一起的山峰组成的。
山里山货多,野味也多,时常能猎到不少野味,但像猎到野猪的机会很少,银霜和胡叔都说,戚如翡今天回来的正是时候。
无妄山吃饭不讲究尊卑,饭菜都放在一个大长条的案几上,谁想吃什么端着碗随意夹。
因着戚如翡回来了,寨主今天高兴,开了两坛酒,只要不守夜的人,都可以分一点喝。
银霜给戚如翡递了一碗。
而后问道:“二当家的,怎么是戚子忱陪你回来了?沈琢人呢?!”
她在华京的时候,戚如翡走到哪儿,沈琢不都是要跟着的么?这次怎么能会放任她一个人回来了?!
戚如翡将酒碗凑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酒香,而后冷冷道:“他死了。”
银霜:“?!”
“你们俩搁哪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常胜高喊了一声,将一碗野猪肉塞到戚如翡手上,骂骂咧咧道:“才去华京几天,就忘了咱们寨里吃饭的规矩了!”
他们寨子里吃饭,一向都是抢着吃的,手慢的人就得饿肚子。
常胜塞了一碗肉给戚如翡,正要继续去抢肉时,脚刚迈开,就听到身后传来哇的一声,戚如翡扶着旁边的树,突然就吐了起来。
一时正抢肉抢的热火朝天的众人,闻言齐齐看了过去。
有人小声嘟囔道:“难不成是这肉坏了,你们瞧,把二当家的都吃吐了!”
“放你娘的臭屁!老子一碗都吃完了,怎么没感觉?!”
常胜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他正要发脾气时,戚子忱忙挤开众人,过来解释道:“哎哟,瞧我这脑子,忘了说,阿翡现在有孕在身,闻不得荤腥了,阿翡,你怎么样,好点没有!?”
说着,就从桌上拿了碗水,给戚如翡递过去。
只是还没到戚如翡面前时,有人已经先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
常胜脸狰狞的要杀人,却还是吩咐道:“去拿壶水来,把王跛子也给老子提溜来。”
戚如翡进了屋内,又吐的昏天地。
常胜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转了好一会儿,寨子里的大夫王跛子才姗姗来迟。
“快点给这丫头看看!”
王跛子一进门,就被常胜提溜着后衣领,直接提到了戚如翡对面,一群人齐齐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王跛子收回手。
然后,他捋了捋自己所剩无几的胡须,道:“没什么大事,二当家就是害喜而已,最近不要闻荤腥味,吃的清淡一点就行了。”
“这就完了?!”常胜指了指面如菜色的戚如翡:“不给她开点药啥的?你瞅瞅,她都吐成什么样子了?!”
王跛子大手一挥:“不用,吐着吐着就不吐了。”
常胜简直像杀人。
他将王跛子撵出去之后,又去看戚如翡:“你都怀孕了,沈家那个狗东西怎么还敢让你到处乱跑,他人呢?!老子要剁了他!”
戚子忱嘴皮子动了动,想说话。
但见戚如翡直起身子了,他又识趣将嘴闭上了。
戚如翡半趴在椅子上,淡淡道:“他死了。”
常胜:“?!”
他们这厢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吵嚷声。
在山下守夜的人跑进来,欣喜道:“大当家的,我们又宰了一头肥羊!”
话落,那人冲外道:“兄弟们,把人带进来!”
然后,银霜就看见,刚才戚如翡说,已经死了的沈琢,被弟兄们五花大绑着,从外面推搡进来了。
第88章 追来 和离书为什么会变成了一张白纸?……
暗夜静谧, 火把哔啵燃烧。
银霜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人之后,指着沈琢, 一脸‘活见鬼’的表情,问:“二当家,你不是说, 沈琢死了吗?那他怎么……”
话说到一半,银霜又识趣闭嘴了。
沈琢双臂被反剪在身后。
他被人推搡着进来,瞧见靠在椅子上,面色难受的戚如翡时, 叫了声阿翡,就要朝戚如翡过来。
她傍晚刚到,沈琢夜里就被绑上山了。
戚如翡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沈琢是追着她来的, 一向衣衫整齐的沈琢, 此时衣裳皱巴巴的, 脸上也染了脏污,像是贵公子跌在泥潭里滚了一圈, 一身的狼狈。
可戚如翡眼里却没有半分波澜。
她将视线从沈琢身上移开,起身道:“我累了, 先回去了。”
说完,便径自往外走。
“阿翡……”
沈琢正要上前, 一把被常胜摁住了肩膀。
常胜正要说话时, 走到门口的戚如翡又停了下来,她头也没回:“我跟他已经和离了,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说完, 直接扬长而去。
众人都惊住了。
他们以为,戚如翡和沈琢只是闹别扭了,却不想,两人竟然已经和离了?!
常胜一听这话,什么都没问,对着沈琢直接就是一拳。
他一手养大的姑娘,被这个臭小子骗了,他不但不好好对她,竟然还跟她和离了?!看他不打死他!
这事戚子忱站戚如翡。
虽然他觉得沈琢该打,但是,瞧常胜那架势,他生怕常胜下手没个轻重,真把沈琢给打死了,只得上前劝道:“常胜叔,你消消气,你消消气……”
“你他娘的别扒拉老子!”
常胜直接甩开戚子忱,怒目瞪着他:“你是不是跟这个狗男人一伙儿的?!”
戚子忱脑袋立刻摇的跟波浪鼓一样。
不过被他这一打岔,常胜离家出走的理智,总算恢复了那么一丢丢,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把这个狗男人先丢进地牢里!”
喽啰们称是,当即押着沈琢走了。
为首那个留了下来,将一个包袱放在桌上:“大当家的,这是那头肥羊的包袱!”
说完,不等常胜吩咐,便三下五除二,将包袱解开了。
众人看到包袱里的东西时,惊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原因无他,包袱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大堆平安符,和厚厚一叠银票子,而且面额都是一百的,那一叠下来,起码也得有三四万了。
显然这帮打劫全靠运气,时不时还要饿肚子的土匪们,没见过这么多银票,有几个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