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啦小狗——小央
时间:2021-10-26 10:03:37

  年近花甲的老教授正戴上老花镜看电脑,随意开口催促他出去。他已经走到门边,临时又被叫住多问一句:“当初的同级生都大三了,你确定还要回来重修?”
  男生戴着渔夫帽,身上穿的是款式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乍一看只是再不起眼不过的普通男大学生,唯一有待满足的前提是长相能再平凡一点。邓谆回答:“是。”
  他走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
  -
  军训的休息时间,廖茗觉问王良戊:“我身上有气味吗?”
  王良戊低下头,贴在她肩膀上闻了闻说:“没有吧。”
  肖屿崇刚好与同学买水回来,经过时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放慢了脚步。直到身边人催促,才加快脚步离开。
  廖茗觉又挪到胡姗身边,重复了一遍一模一样的问题。
  胡姗的反应则不咸不淡,一语中的地问:“是不是赵嘉嘉她们说你什么了?”
  “你也听到了?”
  冷色调的女生摇摇头:“可以想象得到。”胡姗是很细心的那类人,显然注意到了刚才当事人都忽略的角落:“假如她们知道那个叫‘肖屿崇’的跟你认识,恐怕会说得更难听。”
  廖茗觉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肖屿崇和我认识?”
  胡姗笑笑不说话。
  军训结束前,高年级就来通知了学生会招新的事。廖茗觉围观了很久,主动去找班长报名。他们年级负责人是男生,当时说了一句想报名的找他。操场上训练时,她没找到机会,于是专程去了男生宿舍楼下。等了半天不见班长人影,反倒被肖屿崇抓住了。
  男生真是谜一样的动物,军训还不够他们折腾的,自由活动时间竟然还要去打篮球。
  其他人先走了,肖屿崇出来时看见她,还没说话,眉头先皱起来:“你来这干嘛?”
  “我想报名学生会。”廖茗觉也不遮不掩地说了,“班长不是在群里说来找他嘛。”
  肖屿崇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所以你就来找他?他说的是微信上找他吧。”
  廖茗觉像被雷劈了顿悟似的“啊”了一声,然后才恍然大悟。按她的惯性思维,要交流什么,除非打电话,否则当然都是当面说。原来是这样,竟然还有这样的。
  肖屿崇实在是无语了。
  “那你准备参加学生会吗?”廖茗觉又问,“我听王良戊说,这个对将来校招什么的也有好处。”
  “王良戊啊……”虽然都是同班同学,但肖屿崇也没和他说过几次话,“再说吧。”
  “这种事要早做打算!你不能头脑空空什么都不想就开启大学生活啊!”廖茗觉像吃错药一样,突如其来地激动起来。
  肖屿崇抱怨:“你怎么把上大学说得跟参加选秀一样。”
  廖茗觉走近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诚恳且迫切地说:“人生每个阶段都不能重来,我们都成年了,本来应该都是大人了,大学就相当于最后的学生生活。所以要更加好好珍惜啊!”
  肖屿崇有点怕了她:“好好好,是是是。你开心就好。”
  她一点都听不出这句子的含义,大大咧咧地笑着说:“嗯!我现在可开心了。这么大的学校,这么多的课程,就像做梦一样。考上之前真的想都想不到,我居然有一天能到这种地方来。”
  她这话反倒让他有些介怀。虽然想说没那么夸张吧,不就一个大学而已,但他并非没从爸爸那里听说过小庄山的一草一木,对于父亲自顾自的唠叨,肖屿崇向来很烦,避之不及。可是看到这一刻廖茗觉的笑容,他忽然有种回家看看爸爸拍的那些照片的冲动。
  他也忍不住这么问了:“这个星期你回我家吗?”
  廖茗觉果断地给出答复:“嗯,会操是周四吧,那天晚上我有兼职。”
  “才刚军训完你就去通宵打工?”这次轮到肖屿崇大跌眼镜。
  “对啊。”廖茗觉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违背常识。
  “班上同学应该会叫吃饭什么的吧,我还听他们说要一起去蹦迪。”他瞄了眼她本来就黑、眼下也看不出晒黑没有的脸,回忆了一下她从不化妆的生活习惯,终于挤出了一句公道话,“不过你应该也不会去。”
  然而,廖茗觉的反应却出乎他预料:“蹦迪?哦!我想去诶。”
  “……”
  “听起来好好玩啊,我还只在小说里看过。”她好像纠结了一阵,终于还是艰难地做出决定,“不行,我答应了店长的。”
  约好打篮球的朋友打电话来,肖屿崇草草看了眼,忽然想起前几天从同学那听说的一些话,不由得开口道:“你要是有什么事——”后半句是“可以找我帮忙”,但到了嘴边,又觉得太矫情,改口成“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就行”。
  廖茗觉一怔。
  她是想起来了的,关于和宿舍同学的纠纷。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比起她满怀期待、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来说。
  廖茗觉露出果酱刨冰一般的笑脸。
  “嗯,没什么麻烦。”她说,“我都能搞定的。”
  -
  廖茗觉想更换打工的连锁店,无奈这间便利店在市内分店很多,却都不在学校所在的区域。唯二两家还暂时不缺人,以至于她不得不两头跑,开学后排的还都是夜班。
  时隔多日,见到她时,一起值班的老阿姨忍不住从脖子到脚捏了廖茗觉一遭,啧啧感慨:“又瘦了,瘦太多了,在学校都不吃饭的吗?”
  廖茗觉当即傻笑着据理力争:“吃了啊,早中晚三顿,平时还吃零食呢。”
  便利店夜班的工作没变,照旧还是那几套,阿姨正在后门核对进货,廖茗觉擦了热狗炉和蒸包炉,弯着腰在水槽边洗关东煮锅。塑胶手套上破了个漏洞,手指变得油腻腻的。她盯着指腹,霎时间听到自动门的响声。
  她高声说出了固定的问候语:“欢迎光临。”
  然而没有人走进来。站在收银台后倾身,远远能看见玻璃门外停留的身影。
  年轻女生像花朵旁边茂密的枝叶,将他簇拥在中间。邓谆发出低低的笑声,嗓音没有刻意压低,却好听得令人舒服。他说:“是吗?谢谢,我会的。”
  他在替她们用签字笔写着什么。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在曼谷吗,难怪呢。你头发留长了。”那是一个背影,廖茗觉只能观望到他的后脑勺。这轻飘飘的口吻,这游刃有余的态度,倒是很像电视剧里那些受欢迎的花花公子。周遭女生沐浴着便利店门口廉价且昏暗的灯光,却仿佛得到救赎,目不转睛,用满眼璀璨的星河汇向他。
  廖茗觉突然有点好奇。
  她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趴到柜台上,很想看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但男生猝不及防转过身。
  廖茗觉猛地向后缩,还不小心撞到桌角,痛得咬紧牙关。然而,刚看到邓谆脸的一瞬间,小脚趾的疼痛也好,手上关东煮的气味也罢,任何感觉都抛到了脑后。
  他不是特别有攻击性的长相。眼睫分明向下垂落,却与无害扯不上关系,纯粹显得慵懒散漫、不服管教。邓谆刚刚才和几名素不相识的女粉丝道别,踏入便利店时,嘴角仍然向上,笑起来的双眼微微泛亮,足以令人怀疑,是否随便面对路边的垃圾桶也能如此深情。
  廖茗觉看得呆了,但没忘记重复那句工作用语:“欢迎光临——”
  邓卓恩是邓谆的艺名,稍微口头读一读就能清楚缘由。他侧过头,终于从营业恢复到私下的状态。改变是一瞬间发生的,笑时的确足够治愈,迷人得无可救药,但一旦不笑,就是另一个极端。邓谆给人的印象莫过于纤细和冷漠。
  他收敛笑容的那一刻,她只错觉自己好像看到晴天转阴,顿时从暖洋洋的三亚跌入冷冰冰的马里亚纳海沟。
  一个人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反差。
  邓谆拿了香烟和咖啡。廖茗觉根本没发现,自己全程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这座城市的常住人口超过2000万,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就算再见,记得对方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他走过来结账,语气刻薄,神情鄙夷,以差得不能再差的态度说出了他们相遇以来交谈的第一句话:“看什么看?”
 
 
第6章 城里套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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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谆是小学三年级进的公司,不是街头被星探搭讪,也并非自己有这方面想法,而是妈妈带他去的。曾经他妈妈十分痴迷于小虎队,大学时更是频繁参加试演会和电视台举办的歌手比赛,只可惜最好的成绩也止步于三甲。曾经被环球唱片挖掘过,但却输给水准明明不如自己的日本籍女艺人。
  妈妈是个美女,爸爸也仪表堂堂,生出来的孩子巧妙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从小,邓谆就被规定了睡姿,因为要防止后脑勺形状变奇怪;翘二郎腿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必须当心体态;发育期被压着吃营养品,生怕长不高。
  都说小孩是在三岁左右第一次有个人意志,假如说此前都是大人说什么照办什么的布偶,那之后,人才迎来出生的第一个叛逆期。不过,邓谆好像没有。或许在一部分人眼里,男生想做偶像有点娘们儿唧唧。但人生目标这种事,偶尔就是无迹可循的契机。妈妈希望,小小年纪的他也没什么主见,先乖乖听从,结果不知不觉,就错过了反抗的时候。
  七岁到八岁期间,他参加了不止一个公司的面试。街舞是他的主要项目,最擅长的是locking,唱歌的话备选曲目是The Boomtown Rats的《I Don\'t Like Mondays》,没有伴奏也能唱,又还没变声,音色尤其好听。
  他通过的公司很多,最后,邓谆的妈妈为儿子选择的,是专门培养唱跳艺人的J3。
  一开始,邓谆只是把这当作补习班。反正别的同学周末也要学特长,去公司还不用付钱。更何况,可能有年纪小的缘故,大家都对他格外照顾。
  第一次被公开是在初三,当时妈妈欣喜若狂,拿着视频在社交账号拼命转发。那兴奋的状态几乎吓到了邓谆,他也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妈妈那种判若两人的喜悦姿态。虽然J3以公司拿大头著称,当爱豆赚不了几个钱不说,还只能吃青春饭。但他还是这么想了。
  那就做偶像吧。
  做偶像也不错。
  他是这么想的。
  后来一次公司内考核,他唱的还是那首《I Don\'t Like Mondays》。公司里的老师拿着笔敲打写字板,慢慢说了:“怎么这么丧啊。”
  邓谆,或者说邓卓恩正朝摄像机熠熠生辉地微笑,最后一个词唱完,走出拍摄范围,那布置得美轮美奂的面部表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回答:“还好吧。”
  在公司熬了这么久,培训在生活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小男生也经历了变声、抽条后参加高考,变成大人,不再是孩子。
  就像这一刻,他在便利店问店员借打火机。
  被说过以后,廖茗觉已经低下头去,但再反应过来,就发觉了比起那句没教养的问候更令人冲击的事。
  他!
  走!
  了!
  他拿着她借给他用一下的打火机直!接!走!了!
  亏她刚才还觉得他长得眉清目秀人模狗样,结果竟然是她最讨厌的顾客类型。廖茗觉大为震惊,但需要整理的商品还很多,只能自认倒霉。当时是半夜两点。差不多四点时,阿姨在点烟,廖茗觉准备去座位上小睡一下,结果门又开了。
  邓谆走进来,全程盯着手机,默不作声走到收银台。对他说“欢迎光临”的是阿姨,他抬头,笑了笑权当问候,转头扫视一周,终于在贴着海报的橱窗边看到女生趴倒的背影。
  他走了过去。
  打火机放到桌上时,廖茗觉睡眼惺忪地侧过头,随即蹙眉起身。邓谆转身就走。辨认清楚他是来还什么时,她下意识抱怨了一句:“喔,算你不是低素质。”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被评价“低素质”,邓谆也不由得回过头:“你说我什么?”
  “啊,”廖茗觉没想到会被听见,急忙地用傻笑弥补,“不好意思,哈哈哈。因为半夜会有很多奇葩客人,我还以为你也是。”
  邓谆逐渐意识到什么:“你不认识我吗?”
  廖茗觉感觉莫名其妙。
  发现便利店员用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自己,邓谆头一次像这样无言以对。她真的不认识他?
  但她的表情却在这一刻发生改变。
  “啊,”她忽然觉得他眼熟,“你是赵嘉嘉的……”
  她在室友书桌边看到的拍立得上,正是眼前的男生。
  廖茗觉激动地说:“你是赵嘉嘉的老砍吧!”
  短短一句话里出现了两个他想提问的地方,邓谆先问了其中一个:“‘老砍’?”这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吗?看她这过于朴素的样子,倒是画风一致。
  “就是男朋友,”廖茗觉说,“我看到赵嘉嘉有收着你的相片!”
  “……”他回答,“不是。”
  单凭一张照片就判定是情侣好像是过了,他们慢慢走出店门外。她收敛了些,试探着说:“啊,那就是认识?”
  “不认识。”他点了香烟,整张脸透着不近人情。
  关系还真是复杂,城里套路深。她陷入匪夷所思的沉默。
  邓谆看着她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善心解围:“她认识我,我不认识她吧。”
  “噢——”
  也有这种情况。
  但就凭赵嘉嘉那小心翼翼珍藏照片的派头,她应该很喜欢眼前这家伙。
  廖茗觉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假如想打开赵嘉嘉的心房,和她喜欢的男生搞好关系会不会有帮助?何止是帮助,根本就是直通车吧!
  她忽然像绿箭口香糖广告里一样脱口而出:“交个朋友吧!”
  “行。”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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