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骄口中不说,其实很重视明日朝拜之事。
李嬷嬷再三叮嘱朝拜不容出差错,许骄知晓对后宫来说,这些礼仪是大过天的,许骄头疼,也听着。
反正就一日,就过了就罢了。
只是眼下入睡还有些早,披上宽松的袍子,两人在洞房花烛也看奏折,却都没觉得有什么违和……
余生尚早,来日方长,洞房花烛也看折子也能留下不一样的记忆。
他二人是不怎么违和,但大半夜捧着折子去和鸣殿的大监违和到不行……
平日里他二人聚少离多,哪一回在一处不是折腾。
这一次洞房花烛,反倒克制。
大监担心翌日若是传出大婚当夜,天子在和鸣殿看折子,怕是会传出不少天子同中宫情意淡薄的传言,大监仔细提醒了周遭伺候的人。
殿内,宋卿源坐在小榻上看着折子,许骄躺在他怀里看着。
两人会边看,边说话。
渐渐地,宋卿源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少,最后怀中只剩平和的呼吸声。
他想起她说今日寅时就醒,大监说她前几日几乎日日都在连轴转,是累了……
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册子,抱她回了床榻。
她睡得踏实安稳,他亦拥紧她,下颚轻轻抵在她头顶。
***
翌日,寅时起,宫中各处纷纷掌灯。
昨日帝后大婚,今日会一道前往大殿,接受群臣朝拜。
和鸣殿上下纷纷忙碌起来,昨日礼节都在后宫中,是天子跟前,今日是前朝,更不容半分闪失。
沐浴更衣后看,各有宫娥入内。
宋卿源和许骄都换上了最隆重和华贵的朝服。
天子是日月星辰十二图案九条金龙龙袍,并十二玉藻旒冕,是罕见的金色龙袍。
龙袍加身,冕旒及冠,帝王的威严与气度相映益彰,亦衬托至极致,无需可以,都在举手投足间……
许骄是凤袍中最隆重的有凤来仪,金丝绣线下的珠光宝气都沦为陪衬,袖边与裙边都是百花暗纹,在光束下才会耀眼而夺目。
许骄落在朝冠上的那枚夜明珠上,稍许出神。
“你……不是拿?”她记得她早前说她想要一颗小一些的夜明珠,他说中宫朝冠上有一颗,她以为……
宋卿源看向她,嘴角微微勾了勾,“这是你我大婚后,朝臣朝拜要带的,你真以为我扣下来给你了?给你那颗是库里的。”
许骄心中唏嘘,她惴惴不安了好久。
他笑着牵起她,一道出了和鸣殿。
龙撵和凤撵都已备好,快至辰时,朝臣都在内宫门处列队陆续入了殿中。
天子高坐殿上,百官手持笏板,高呼万岁。
宋卿源唤平身。
而后重臣起身,齐齐看向殿上那袭金色龙袍,庄重而威严。
礼部上前,曰天子昨日大婚,宝玺金册已授,当请中宫入殿中,居侧座,受百官朝拜,正中宫之命。
宋卿源开口,“宣。”
大监朗声,“宣皇后入殿。”
大监的声音经内侍官逐一传至殿外。
礼部官员拱手朝许骄道,“请娘娘行天子阶梯入殿,受百官朝拜。”
许骄深吸一口气,循着前几日李嬷嬷反复训练的步子和仪态,顺着天子阶梯而上。
身后的皇后仪仗,三十六名宫女,三十六名内侍和三十六名禁军侍卫与天子阶梯两侧护送至殿前。
李嬷嬷和丽蕊在殿前驻足。
许骄再次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入殿中。
大殿之中,她并不陌生。
这里有她数不清的记忆,也有她无数多次抬头看向殿上时,那道一直与她一处,相互扶持,一直走到今日的身影。
从东宫,至朝堂,有过生死,亦有过别离,但最终,她还是自天子阶梯处缓缓走向他。
一步一步,眼前的金色龙袍越渐清晰,到眼下,她一步步自阶梯处走向他,才见十二玉藻旒冕下,原来他一直噙着笑意,却是早前在殿中,她永远看不清……
百官目送着身着凤袍的许骄,自殿中,至天子跟前,行见君礼。
大殿之上,天子自龙椅上起身,俯身扶起,以示恩爱敬重。
百官瞩目下,许骄同宋卿源落座于龙椅与侧位上,晨曦穿过金殿琉璃瓦上的飞檐翘脚,在殿门处投下深深浅浅的光晕,将大殿映衬得庄严肃穆,也映出侧位上的凤颜端庄。
礼部执礼,“吾后千岁。”
百官手持笏板,再度跪于殿中,“吾后千岁。”
许骄指尖微微滞了滞,看向一侧的宋卿源,宋卿源朝她温和点头,她端庄道,“众卿平身。”
大殿中,百官起身,纷纷抬眸。
许骄眼底些许碎莹,看到沈凌所在之处,是她早前站过最多的地方。
在每个睡不醒的晨间,偷偷躲在这里,打着呵欠。
早前,她总觉得宋卿源不会看见,但真正到殿上才忽然反应过来,她这些年一直在最醒目的位置上瞌睡,宋卿源眼瞎才不会看见……
是看见了,也从不曾说起。
她转眸看向宋卿源,见宋卿源强着笑意,知晓他一眼猜中她的心思。
是啊,他连她心思都猜得中,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偷偷打瞌睡……
殿下,礼部的官吏继续念着册子,许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目光依次看向殿中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
—— 想要南顺兴盛,不是一人,两人,一个许骄,一个沈凌,而是需要太多的人,如同树木的根茎一样,要牢牢深入不同的地方,各司其职。国泰民安不是一句简单话,官僚机构庞大会臃肿,若不够朝中的政策就会难以推行,这其中需要权衡的东西太多,等到我们看到的时候,其实都已经是结果……
她能做的,是同他一处,让偌大的树木根茎深入土壤。
她依旧,会同他一道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让百姓居有定所,不必为生计奔波,无需劳心生死,往来皆富足,孩童有笑……
她是许骄,骄傲的骄。
她有翅膀,而如今,她也会予人翅膀……
许骄眸间淡淡氤氲,忽觉掌心处温暖。
她缓缓转眸看向身侧的金色龙袍,十二玉藻旒冕下,宋卿源温和看向她,亦笑了笑。
她微怔,她身侧的人是天子,更是年少时同她泛舟天湖的少年,长大了……
(正文完,2021.10.24)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觉得这章正文完,基调更对,下一章开始是番外啦~么么哒
番外更欢脱,我期待好久番外了~
继续按爪,还有周末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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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女们
再次广告,差不多同类型文《帝台春色》(但是天子是女扮男装,有包子)预计10月27开更,快去收藏啦~
第119章 大结局.年关
“高一些, 高一些……嘶~不对,还是低一些好,对这样好,就这样, 别动了~”大监嘱咐了好几声。
又临近年关岁尾, 宫中四处都要开始年关前的布置了。
泰和殿是天子寝殿, 和鸣殿是中宫寝殿。
然后, 自从有了中宫, 天子就近乎没怎么回过泰和殿,所以眼下首要的,是先将和鸣殿给布置好~
和鸣殿内, 大监在亲自照看。
今年的年关不可不一样,往年宫中只有陛下一人,但陛下九月里大婚了,和鸣殿有中宫入主了, 年关的准备自然要不一样!
而且, 中宫眼下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这可是南顺上下的大喜事啊!
年关的布置自然要越隆重喜庆越好!
而且, 就因为中宫有身孕这事儿, 御史台乐得两个月没参过一道本子, 自从天子登基以来,御史台从未有过这么清闲的时候, 就算实在无事可参,早前也会参天子后宫空置,子嗣凋零!
天子批也不是,不批也不是,最后都通通回复了一个“阅”字。
御史台再参也不是,不再参也不是。
反正天子同御史台不得不说的故事缓和在天子下诏大婚时, 终止于大婚后两月,太医诊出中宫喜脉时……
总归,在大监印象里,宫中的年关许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热闹当然好!
这宫中,一直以来不最缺的就是热闹吗?
自先帝过世,一直都是陛下一人在宫中。天子登基后,惠王和昱王去了封地,偶尔一个年关会回京中同陛下一道,但大多时候,陛下是孤家寡人。
那时候相爷虽然也在,但大抵年关前几日休沐起,相爷就在陪岑夫人置年货。
再加上陋室的人少,相爷会自己踩着凳子,帮着葫芦和六子等人布置陋室,有一年年关前还摔下来过,直接两个月没来早朝……
天子无语。
然后翰林院下了史上最有深度的一道圣旨,“当扫天下,不扫一屋!”
从此往后,相爷再也没踩凳子去做过年关扫除。
当然,每年的年关,相爷都是同岑夫人一处过的;而宫中的年关,几乎都是陛下一人过的。
所以陛下并不怎么喜欢年关……
反而年关前休沐的几日,总会不时就让人去问问相爷在做什么,但是就是不开口说自己想见相爷的事。
后来有一日里,宫中的内侍官连着去了七八趟了,陋室离宫中又远,相爷实在看内侍官一轮轮来得闹心了,自己才来了宫中,陪着天子一道看看折子,要么下棋。
天子心中才舒坦了,也留相爷一道晚饭。
相爷说不吃晚饭了,再吃回不去了,陋室太远了……
天子瞥了她一眼,说让大监送你回去。
大监应声,因为大监知晓,那对陛下来说,那日才是年关……
而真正到了年关当日,陛下是不好开口寻相爷的。
相爷要陪岑夫人。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陛下心中总是看岑夫人不怎么舒服,但又不好说什么……
这些,大监都看在眼里。
后来那年,陛下同岑夫人摊牌,岑夫人一气之下离京,那年京中,是相爷同陛下一道过得年关,那时要没有昱王之乱,应当是陛下登基之后过得最好的年关,但‘最好的年关’后,陛下以为相爷死了,大监知晓,从此往后,于陛下而言,年关都是最不想提及的。
……
人老了,大监深吸一口,摸了摸眼角。
明明眼下这么好了,却总是想起早前的事。
总归,因为有早前的阴霾在,今年相爷……不不,今年娘娘在宫中,陛下让宫中的年关有多喜庆隆重要多喜庆隆重,大监跟在天子身边的时间最久,知晓天子心底隐隐有些担心,想一扫早前宫中的晦气!
要不大监怎么会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得看着年关布置得好不好!
大监轻叹,哎呀,总算是好了~
眼下的宫中是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到处都是喜庆热闹了……
真好!
大监心满意足了。
***
今日是年关休沐前的最后一日,早朝将近晌午才结束。
早朝结束后,天子在明和殿见沈相等人,眼见着快至黄昏了,天子还未回来,大监朝身侧的内侍官吩咐了一声,“去明和殿那头问问,陛下可要回和鸣殿同娘娘一道用晚膳”
内侍官连忙应声去做。
大监顾完宫中的年关布置,又快步回了和鸣殿中。
如今中宫身孕,陛下让大监亲自跟着伺候着。
大监稳妥,又知分寸,大监跟着,天子才放心。
大监回明和殿的时候,伺候的内侍官上前,“大监,二小姐在。”
“哟~”大监方才光顾着去照看宫中布置去了,忘了今日二小姐入宫的事。
大监问道,“娘娘留了二小姐一道用饭吗?”
内侍官点头。
大监又朝内侍官道,“去,撵上小顺子,说声二小姐也在。”
内侍官应是。
大监远远望去,只见东暖阁中,娘娘同二小姐一处,应当是娘娘在问二小姐话,二小姐应声,娘娘微微笑了笑,又指了指手中书册,二小姐仿佛恍然大悟。
晚些时候,内侍官折回,“陛下说马上回和鸣殿。”
大监才朝和鸣殿中侍奉的内侍官道,“备饭。”
……
稍许,宋卿源回了和鸣殿中,见许骄正同刘诗蕊说着话。
刘诗蕊是十一月回京中的,入宫很勤,宋卿源也怕许骄闷着,许骄喜欢同刘诗蕊一处,她想见谁,唤谁入宫,他都没有意见。
“传膳吧。”宋卿源吩咐一声,大监会意。
宋卿源入了东暖阁中。
许骄三个月的身孕并不显怀,但不会一直久坐,坐一会儿就会站一会儿,要么躺一会儿,犯困的时候也多,所以午睡的时间不短。
刘诗蕊知晓她要午睡,是稍晚些时候入宫的。
宋卿源传膳,刘诗蕊留在和鸣殿同许骄和宋卿源一道用饭。
宋卿源用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但许骄若是同旁人在一处,他会尊重她,也不会干涉。
宋卿源是听她们两人说起梁城水患的总呈,遂想起早前许骄说起的,让刘诗蕊在整理这次梁城水患中做得好的,日后可以借鉴,还有忽略的,日后可以避免。上次梁城的洪峰和之前都不一样,光是源头就很巧合,防治水患,防为主,治为辅。虽然并江沿岸很少有汛期徒增,但以后还是应当列入日常巡查,越是看起来普通之处,越可能暗藏危机,但这次做了,日后就会更好。
她是真的在做。
宋卿源罕见开口,“做好了吗?稍后给朕看看。”
宋卿源忽然开口,许骄看他。
刘诗蕊连忙应声。
毕竟年纪还小,也有些怕天子,是因为同许骄一处,所以才勉强没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