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定然来不及。
可若放任不管。
只会让库高国计谋得逞。
魏王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于是他决定去找阿月。
而原本认真帮着丁先生炼药的阿月,在见着魏王又听对方的来意后,沉默了良久。
就在魏王以为她也没办法时,她忽然抬头,看向对方。
“王爷,若是全速,让渭宁城中您的亲卫来南阳一月够不够?”
魏王便道:“若让卫三赶回渭宁,再通知亲卫来南阳,日夜兼程,一月是够的。”
阿月便又问道:“能否确定库高究竟是那一日出兵入南阳城?”
魏王想了想,说了一个确切的时日。
阿月便说让卫三即刻动身,赶回渭宁,再和渭宁城中魏王的亲卫一道赶回来。
魏王闻言便猜到阿月是要他的亲卫在朝廷作出决定前先将库高的士兵拦在南阳城外。
可他略想了想后,便觉得不太可行。
“我的亲卫人数并不多,便是将整个渭宁的人都调来,也无法阻挡库高的士兵多久。”
“不。”阿月道,“不是要王爷您的亲卫去拦下那些入城的士兵,而是让您的亲卫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将南阳长吏和那几个库高国人拿下。”
魏王闻言一顿。
“你的意思是……”
“亲卫不用多少,五十足够。前提是,都要一等一的高手。”
阿月说着,双眸之中闪动着耀眼的星辉。
“只要提前打乱库高的计划,便能让他们自乱阵脚,届时便有足够时间等到京城做出决定。”
“……妙!”魏王因着她的话而大笑一声,“妙极!”
他看着对方熠熠生辉的双眸,心潮澎湃而难以自抑。
这个人,他这一生都不会舍得放手。
第四十五章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四)……
最终, 魏王听了阿月的建议,在派人加急往京城送信的同时,让卫三带了他的手令赶回渭宁, 调集一部分亲卫来南阳城。
在他的消息送回皇城时,宫中的天子先接到的是先前云沧别驾上奏的折子。
在知道云沧城出现怪症后,天子先是召集朝臣告知此事, 接着下旨调太医署和尚药局中人赶往云沧城。
因着云沧别驾上奏之时,城中情况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故而折子中也只是提了云沧城中有些人忽然性情大变, 查不出原因。
这样的情况说急也不算太急。
但确实也不足以到让帝王是十分上心的地步。
大恒这么多年, 各地都爆发过怪症或疫症, 但最终都被控制住了。
而这回云沧城上书所奏报的情况, 和以往想比,确实不算什么。
云沧毕竟是小城, 查不出原因倒也正常。而太医署和尚药局算是整个大恒的名医,只要派出去了, 想必很快就能查出结果来。
将旨意下发后,天子紫宸殿内继续理政。
当张彦来回话说若月去了承欢殿, 才出来后, 天子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 半晌才语气平淡地说了句。
“过会让尚药局的人去趟承欢殿,不要让她死了。”
张彦明白陛下的意思。
便恭敬应诺。
眼下宫中唯一能随意出入承欢殿的, 也只有若月姑娘了。
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
无召谁也不能靠近承欢殿,但若月除外。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去。
而每回她从承欢殿离开后,那殿中已经瞎了双眼的敏昭仪都会发疯, 然后疯了一般地自残,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
张彦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为何回回陛下都会叫尚药局的人去替敏昭仪医治。
因为跟在陛下身边,他自然看得出如今的陛下对敏昭仪已经厌恶至极。
否则先前也不会让人将敏昭仪的双眼给……
但这样情况下,陛下还是坚持留着对方的命,且在敏昭仪命在旦夕时,不惜用最好的药将她救回。
想到这儿,张彦便有些不解。
但这也不是他能多问的。
而因着每次敏昭仪发疯,都是在若月去了承欢殿后。没人知道若月究竟在殿中做了什么,陛下也从不深究,只是一直保着敏昭仪的性命罢了。
正想着,便见有宫人来通禀,说太后身边的宫人在紫宸殿外求见。
正在批折子的天子闻言直接说了两个字。
“不见。”
那来传话的宫人整个人便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怎么?”半刻后,发现那人还没出去,天子便抬头,沉声道,“要朕请你出去不成?”
那宫人便忙告罪,接着想到方才的事,硬着头皮开口道:“陛下,长宁殿的姑姑说,太后眼下身子不太好,十分想念您,希望、希望能见你一面……”
太后病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此事天子早已知晓,因此他眼中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只是随口问了句。
“怎么个不好法?”
那宫人便道:“尚药局的司医已经看过了,说是……没多少时日了。陛下若眼下不见,日后只怕便、便没机会了。”
天子握着御笔的指尖微微一顿。
终于放下手中的折子。
“……当真?”
“小的也不知道!”那宫人不敢乱保证,毕竟他不是长宁殿的人,“是外面求见的姑姑说的,小的只是将她的话复述了遍。”
张彦听了全程,接着小心去看上首的陛下,只见御座上的天子一只手握着御笔,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摩挲。而冷峻的面容上瞧不出一丝情绪。
让人猜不透他眼下在想些什么。
但身为殿中监,几乎日日都跟在陛下身边的张彦知道,早在先皇后去了后,陛下便和太后有了隔阂。
甚至于太后病重这些日子,陛下去长宁殿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每听得太后身子哪里不适,陛下都只是让尚药局的司医去看,自己极少踏足长宁殿。
像眼下这种长宁殿的人来求见,陛下直接拒见的事情先前还发生了许多次。
无论长宁殿的人多言辞恳求,陛下都不会让他们入紫宸殿,更别提自己去长宁殿了。
但这回情况又稍微不同些。
毕竟司医都说了“时日无多”这种话了,若再不去见见,倒显得陛下过于冷情了。
这样想着,果见原本坐在御座上的天子忽然起身,将手中的御笔也放在了桌面上。
“去长宁殿。”短短几个字,不辩喜怒。
张彦闻言赶紧应了,接着跟了上去,在经过殿门时还不忘交代值守的内侍去备辇。
刚出了紫宸殿门,便瞧见一个长宁殿有些资历的老姑姑跪在地上,一副不见着陛下不起身的模样。
她显然跪了有一会儿,也做好了长跪的打算。
因此乍一见得陛下出来,整个人还愣了愣。
回过神来后,她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见陛下越过她,径直往外走去。
“陛下——”她急得喊了一句,接着就见殿中监跟了出来。
“姑姑别喊了。”张彦道,“陛下正准备去长宁殿,你快些起来跟上吧。”
那姑姑没想到先前长宁殿的人来了这么多回,结果今日陛下竟愿意去长宁殿了,于是短暂错愕后,心中马上被喜悦填满,接着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虽然陛下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但不管怎么样,他愿意见太后便是好事。
小半个时辰后,天子的小玉辇在长宁殿外停下。
他一路往里走,长宁殿的宫人内侍见了跪了一地。
当走到寝殿门口时,他没有急着进去,反而停下说了句。
“你们都退下,朕和母后单独说说话。”
一句话,便让跟在身后的人全都顿住步子,而下一刻,寝殿中响起一道虚弱苍老的声音。
“……是陛下来了吗?”
听得这声音,天子双目忽地一闭,垂落在身侧指尖忽地一紧。
几息后,他睁开眼,眼中却已经恢复平静,没有什么情绪,而攥起的指尖也松了开来。
“都出去。”入殿后,他同样将原本伺候着太后的宫人全都遣离。
众人听得天子的话,都不敢耽搁,应了声后便忙着离开寝殿。
很快,偌大一个寝殿便只余下天子和太后二人。
他站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看着那躺在架子床上十分虚弱和病重的人。
“……陛下。”没了人伺候的太后只能平躺在床上,连转一下头都显得有些困难,她十分努力地开口,“你……终、终于愿意来看吾了。”
只是为什么离得这么远。
“上前些,吾想和你说、说说话。”这么些日子的缠绵病榻,让太后说话都显得很艰难,每个字都带着气音,仿佛虚浮在半空中一般。
天子看着她消瘦不少的模样,和蜡黄的面色,意识到适才那宫人所说的时日无多是真的。
毕竟是自己母亲,便是再生气,此时他也无法做到和先前一般心狠。
最终,他还是举步往前走去。
当他在床沿边落座时,太后干涸的双唇拉起一抹笑。
“陛下,你还在……怪吾吗?”
天子知道她在问什么,也看到了她眼中的一抹期望。
“都过去了。”他于是说了这么一句,“母后好好养身子,不要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于您的身子无益。”
他这话听上去似乎是不再怪先前的事,可言语之间只说了让太后好好养病,旁的再未提及,这让太后有些着急起来。
“陛下,吾咳咳……”因为说得过急,导致她刚说了几个字便剧烈咳嗽起来,可她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眼下就连咳嗽都显得没什么力气。
天子别过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因为咳嗽,颊边浮现出的不正常的红晕,最终伸手轻轻替对方顺气。
“朕知道母后要说什么。”他一面替对方顺气,一面道,“但先前的旨意下了便是下了,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况子不教父之过,周成纵得自己儿子在京中作威作福,强抢民女,肆意践踏大恒律法,朕只是捋了他的官职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怪只怪他心思太大,最终害人害己。”
他说的周成,便是当初那个被先皇后兄长打死的京中一霸的父亲,也就是太后的兄长。
秦淮瑾在先皇后故去后,从若月那里知晓,原来太后曾因着自己内侄之死而迁怒先皇后,且磋磨了她很长一段时日。
若月说,先皇后身子不好,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秦淮瑾知道后,便派人去查,结果查出了太后内侄被打死的真相。
然后才明白,为何先皇后逝世前的那段时日,太后忽然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一副恨不得让他立时三刻废后的模样。
原来都是因着迁怒。
在秦淮瑾看来,若非当初太后坚持要接手敏昭仪小产一事,若月和云容就不会被送去宫正局。云容也就不会死在那里,之后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先皇后……就不会薨于长安殿。
这一切,有一半的缘由是太后。
所以他开始疏远太后,同时下了旨捋了周成的官位。
他终归是念感情的,想着太后是他亲生母亲,因此只治了周成一人,并未牵连旁人。
可秦淮瑾并未料到,周成这些年仗着自己妹妹是太后,在朝中做了不少动作。他被捋了官职后,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那些罪证便都被人检举了出来。
秦淮瑾登基十年,尚书令一职始终空缺。
周成身为右仆射,却始终窥觊尚书令一职,在朝中汲汲营营多年,想着有朝一日能做到那个位置上去。
对方的一些小动作秦淮瑾并非不知,只是先前因着太后的缘由,都没怎么计较。且周成在天子跟前惯会伪装,总是一副不追求名利的模样。
若非天子细查,还查不出这些来。
而查出了,自然留他不得。
可太后却不能接受天子的旨意。
她因此求了陛下许久,却始终不能让对方松口。
再加上天子对她忽然便十分疏离冷淡,两件事相加,她心中焦急,又时值冬日,便彻底病倒。
之后再想见天子,对方却怎么都不肯来了。
今日好容易见着了,她自然要替自己兄长求情,可陛下却还是一副冷硬的模样。
“陛下……”最终,太后压抑着悲痛的心情,努力开口,“他是你舅舅,你放他一次行吗?”
“就当……就当母亲求你了。”
然而天子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
“当初,梓童求您留云容一命时,您不也没同意吗?”
“况周成他犯了大恒律法,便要照着律法决断,朕是天子,更不能徇私。”
他说着站起来。
“母后,您好好休息,朕尚有政务,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嘶哑着声音叫他留下。
待出了寝殿后,他才将在一旁候着的张彦叫过来。
“安排尚药局的人替太后会诊。”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会真的心狠到看着对方病逝。
可如今的他也不会再答应太后任何一件事了。
眼下的天子还不知,此时云沧城内的情况已经很严重,那些被派去云沧城的太医署和尚药局的人早已焦头烂额。
而当他收到魏王派人从南阳城快马加鞭送回的奏疏时,离库高国和南阳长吏约好夜间直去南阳城的时日便是剩下了十日。
尚且来不及思考魏王为何会离开自己封地跑去南阳,天子便已因着那奏疏中所写的内容而皱紧了眉。
紫宸殿中,他的手中捏着那本折子,翻来覆去瞧了许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