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便也笑着说“自然”。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交谈着,是不是分析一番库高之后会有的进攻方式。
而那些原本就不信服魏王的人,在听见计谋果真不是他所想的后,自然对他更不信任。
但不管怎样,仗还是要继续。
在主力到了军营的二十余日后,名威将军最终决定主动出击。
眼下大恒兵力二十万,早已不是先前那个以少挡多的样子了。
库高先前又曾两次败于大恒,此时出击最是合适。
于是名威将军决定,自己亲自带兵八万于正面进攻,魏王和左将军各带三万人马于侧翼包抄,先拿下库高前敌指挥所再说。
战术制定完成后,便只需要再去落实。
阿月这些日子一直待在自己帐中,极少出去,在知道魏王要带兵进攻后,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对方即将出征前,提醒了对方一句。
“库高这些日子一直龟缩不出,也无出击之意,想来应是在谋划什么,王爷切记多注意,提高警惕。”
魏王听后便认真点头,说自己会的。
阿月便又说了句。
“名威将军率军正面进攻,只怕不会顺利,若是可以,王爷记得提醒将军莫要冒进。”
虽然不知道阿月为何会这样说,但魏王还是应了下来,说自己会找机会告诉对方。
可谁也没想到,开战之后,由于进展顺利,名威将军所率的八万士兵过于兴奋,竟直接跑出很远,导致魏王完全没机会提醒对方,而名威将军半途发现不对想退时,却已经来不及。
魏王和左将军从两侧包抄不仅没能拿下敌军指挥所,反而差点被早已准备好的敌军擒获,若非魏王记着阿月的话早有准备,他也会和名威将军一样,中了敌军陷阱,命丧沙场。
好容易回到营地之后,魏王从那些堪堪逃出的士兵口中得知,原来库高这些日子之所以没有动作,是在自己阵地前挖掘了许多陷阱,且在大恒士兵进攻时一路败退,引众人入内。而名威将军半途时发现不对,想要收兵,结果收兵不利,于敌军包围圈和陷阱之中被射杀,当场殒命。
而他带去的八万大恒士兵,几乎全军覆没,回来的不过寥寥数千人,不到一万。
若非魏王提前知会左将军多留意,只怕左将军也会和名威将军一样下场。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折损了一万多士兵。
眼下大恒剩下的不到六万人。
而库高则三十余万士兵在虎视眈眈。
此役之后,大恒折损十余万士兵,折了主帅,元气大伤。
第五十章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九)……
主帅战死, 余下的不到六万人马,左将军负伤,身为右将军的魏王算是比较好的那个了。
但如此局面还是让大恒这边元气大伤, 所有人都处于极度悲观的情绪中。
毕竟战死的名威将军,是整个大恒除了镇军大将军外,唯一和库高国交过手的人了。
众人原以为这一仗会很轻松, 谁知不过一碰面,大恒这边便没了十余万人。
眼下余下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库高几乎是兵不血刃地灭了他们这么多人, 就算先前有魏王两次小胜, 可最终结果来看, 还是大恒战败。
如今库高仍有几十万人马, 大恒这边无论如何也抵不过。
且库高大胜之军, 士气高昂,和这边形成鲜明对比。
若等库高再度进攻, 我军只怕会被对方蚕食殆尽。就算眼下飞马传书回京城请天子增兵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主帅战死, 无人能挂帅。
总不能将已经半边身子入土的镇军大将军再请出来吧?
于是大恒军中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悲戚的氛围。
都不知前路该如何。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战役结束后的第二日,阿月便主动去了魏王大帐。
魏王其实也想去找她的, 只是因着实在事忙, 若不开身,眼下见她来了, 恰好手上的事也告一段落,便将先前战场上的情况都告诉了她, 同时也告知她眼下三军上下众人的情绪如何。
魏王告诉她这些,其实也没什么过多的想法。
毕竟他自己都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已然是绝境了,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根本想不到合适的战术去应对库高,自然也不会问阿月该如何。
他不想,让阿月觉得他很没用。
但出乎意料的,阿月竟跟他说了自己昨夜想了一夜得出的新战术。
“你说,你想到了如何应对库高?”听了阿月的话后,魏王有些惊愕,“果真?”
阿月点头。
“想是想到了,若要完全实施,还要王爷您亲自出手。”
魏王一听便问:“我需要做什么?”
阿月抽出一张先前他从魏王那里临摹下来的军用地图,此时地图上已然有几个地方被标注出来,同时辨明进攻方向,和战术说明。
“眼下库高乃大胜之军,全军上下必定士气高昂。”阿月边说边将那张军用地图放摊开放在魏王跟前,同时指尖在地图上有序地游走着。
她将自己一夜的所得全都浓缩在扎这张地图上,且一步步解说,十分认真。
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阿月没发现,一旁的魏王视线已然不在那张地图上了,而是转向了她。
那双眼中,迸发出灼烈而热烈的色彩,和隐约缠绕的情愫。
他方才还觉得,不想让阿月觉得他太没用。
可眼下却忽然释然了。
他身边的这个人能力卓绝如斯,他确实抵不过。
但那又如何?
总归这个姑娘最终选了他。
这应该是他的幸运才是。
“……王爷?”阿月的声音响起,将魏王的思绪拉回,眼见对方回神,阿月有些迟疑地问了句,“方才我说的,您都听见了吗?”
被忽然这么问,而方才沉浸在自己想法里的魏王顿时语塞。
阿月见状便知他定然没听进去。
不由地叹了口气。
“说了这么半天,口都说干了,结果有人居然一句没听进去。”
魏王知道她在说自己,也不争辩,只是笑着说了声抱歉,认了自己的错,接着亲自到了一杯茶,递至她跟前。
“方才是我的错,我现在以茶代酒,敬阿月军师一杯,还请军师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阿月看着他似乎十分认真的神色,也没急着去接那杯茶,反而说了句:“王爷可不要胡乱认军师,我何时成了你的军师?”
“怎么不是?”魏王一本正经道,“这几次战役,先前南阳险境,云沧困局,不都是你在出谋划策吗?比起那些个谋士,你的提议要有用得多,自然就是我的军师了。”
阿月见他这样,便也起了玩笑的心思。
“既如此,王爷要如何奖赏我这个军师,是上书京城封官进爵,还是赏银千万?”
“先说好,我这个军师要求很高的,一般的赏赐瞧不上眼。”
她原也就是随口一说,也不是真要什么赏赐,却不想,这话说完后,原本脸上还带了些玩笑之意的魏王,眼神竟慢慢变得认真起来。
“把整个魏王府和渭宁都许给你,如何?”
阿月一怔,似乎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忽然这么说。
可看着对方眼底的神情后,她意识到魏王是认真的。
“王爷,我没了记忆,你甚至不知道我过去的事情……”
“那不重要。”魏王道,“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你这个人。”
他说着忽然一笑。
“你是不是觉得魏王府和渭宁这个奖赏不够,若不然,再加上我怎么样?”
原本还想着要如何回复的阿月一下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忽然便缓和起来。
“赏赐不赏赐,等结束这场仗后再说。”她道,“眼下还是先说说如何应对库高之后的举动吧。”
她这话听着似乎是在岔开话题拒绝魏王,但仔细瞧便能看出她颊边隐隐浮现的薄红。
魏王见状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
“好,那以后再说。”
他的声音低柔,眼中闪动着万千缱绻。
两人于是重新将话题引回地图上。
.
是夜,夜色浓郁之际,大恒营地中,一对约莫八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很快身影便隐入黑暗之中,从头到尾,都没人发现。
而此时库高前敌指挥所一片欢腾景象。
因着昨日一举胜了大恒,不仅击毙敌军主帅,还一次性歼敌十余万人,而自身却几乎没多少伤亡,简直是兵不血刃。
这让库高这边一扫前两回败于大恒的失利阴影,全军都欢腾起来。
而原本坐镇后方的主帅更是亲自到了指挥所,一是为了褒奖前线将士,二则是准备亲自指挥之后的一仗。
“原以为这会是场恶仗,不想竟如此轻松便胜了!”下属说着,“眼下大恒人马不足六万,与我军相比实在无法相提并论。如今又得元帅您亲自指挥,想来再有最后一仗,便能彻底歼灭大恒军队,届时直接拿下南阳,再配合云沧情景,便能轻松连下两城。”
在场其他人闻言都一一附和着,同时恭维主帅。
“还是元帅有远见,不因先前一时的得失而迷了眼,若非有您的稳扎稳打,也不会有如今的战果。”
“说到底还是那大恒主帅轻敌!”下方有人大声道,“十余年前他的确和我库高有过交手,但此时非彼时,如今轻敌的下场便是自己身首异处了!”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显然都觉得说的有理。
那坐镇上方的主帅也听得哈哈大笑。
“说得好!”他抚掌道,“那周贺成,十余年前本帅便于他有过一战,那时不慎败于他手,被他当众讥讽,如今他也败于本帅之首,便是天道轮回了!……只可惜死于乱箭之中,不能让本帅亲自了结了他,实在遗憾。”
见主帅如此,下方便有人忙着道:“元帅,如今大恒军中有声望又能带兵的便只有魏王一人,若我们能生擒了他,届时便有了和大恒皇帝谈判的筹码,这比擒住敌军主帅要有利得多!”
旁人便附和说是,都说擒住魏王要有用许多。
主帅便也道:“本帅自然知道这点,只是之后如何谋划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便有人问他是否已经想好下一步该如何做。
可他却没说,只是又大笑一声。
“眼下大恒已是残兵败将,何需着急?倒不如先喝酒,享受享受!”
说着便叫人上酒菜。
旁人见状便知主帅定是心中已经有了计划才会如此,因而也都不再多问,跟着对方一道饮酒谈笑起来。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后,众人都已经醉眼迷蒙,有的人直接醉得捧了酒坛子便睡在了地上,有得稍好些便是趴在跟前的长案上。
上首的主帅也喝了不少,但他相对要稍微清醒一点,不至于直接醉倒。
可喝了这么多,不由地有些尿急。
因此便摇摇晃晃起身,越过躺了一地的人,直接往外走去。
而此时因着夜深了,帐外的士兵也有些饮了酒休息去了,有些则是直接因着大胜放松了警惕,也不知去了哪里。因而主帅除了帐子,便感觉到外面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他原是想找个人扶一扶自己,结果一路都没找到人,于是只能自己摇摇晃晃地去了营地外的一处林子解决。
正当他解决完了后往回走,却见几个人影走在了自己跟前。
“……站住。”终于见着有人,主帅不由地喊了一声,结果那几人丝毫不理会他,反而动作迅速地往营中跑去,而与此同时,原本埋伏于四周的大恒士兵都冲了出来,主帅一下被众人围住。
见这阵仗,主帅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借着醉意便要骂人。
结果当隐约闪动的火光将这些人身上的衣物照亮时,他才忽然发现,这些根本不是库高的士兵,而是大恒的!
不好!
原本的几分醉意霎时褪去,他回过神来后,忙甩开围着他的几人往自己战马之处跑去。
同时不忘高声喊着。
“敌袭,有敌袭——!”
他的声音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刺耳,只可惜眼下军营之中多数人都已经喝醉,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而没喝醉的那些人,也早已被大恒的士兵所控制。
而因着本就只是前敌指挥所,没有多少人马,余下的一些人眼见大恒奇袭,都连忙四散奔逃。
主帅更是骑上自己的马便后方自己阵地跑去。
他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眼见已经将身后追着的敌军甩掉,可还没等他松口气,便忽然感觉到身下的战马前蹄被什么东西绊住,接着失去平衡,往前倒去。
而他这个骑在马上的人也在马儿挣扎的过程中被甩飞下去,狠狠摔落在地。
就在他连忙起身想要找回战马时,却见四周火光冲天,原本空无一人的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许多大恒的士兵,那些人将他团团围住,再没给他能逃跑的机会。
主帅见状才明白过来,原来大恒在奇袭他前敌指挥所时,也早已在他奔逃的路上设了埋伏。
他这一回来便是真正的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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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恒在绝境之地孤注一掷,最终不仅拿下敌前敌指挥所,还俘虏了敌军众多将领,就连敌军主帅都被俘虏。
偏这主帅还是库高国君最信任的武将。
他被俘虏,对整个库高来说都是重大打击。
但库高那边虽没了主帅,却也不甘认输,在之后又组织了几场反击,试图以人数优势压制大恒,以救回主帅。
可最终他们都没能成功。
毕竟主帅被俘,动摇军心。
而大恒这边虽人少,但不知为何,战术极为奇特,总是在各种境地时以少胜多。
库高大军时常在山岭峡谷之中被大恒小股部队带得四处打转,无法找到其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