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暮——百酒狂宴
时间:2021-10-26 10:14:31

  而那些御前的内侍在听了孟霜晚的话后,也没有丝毫犹豫,上前走到了木昭容面前,接着一抬手。
  “昭容,请。”
  木昭容看着那两个内侍,又看了看天子和三皇子,最终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跟着那两个内侍出去了。
  但她没有离开。
  而是一直等在金銮御院之外。
  她想着等会儿再去求见陛下,应当还有挽救的机会。
  毕竟三皇子在她膝下养了快一年的时日,怎么陛下也不会只听三皇子自己说的话。
  而那昭武王妃再如何帮三皇子,也不可能让陛下把三皇子交给她抚养。
  总归三皇子还是要回到她这里的。
  因此她便在殿外等了起来。
  等了不知多久,原本明亮的天都有些日暮西斜了,她才等到金銮御院中有新的动静。
  “阿昭!”看着三皇子蹦蹦跳跳地出来,木昭容第一时间便走了上去,刚想说什么时,便见殿门处昭武王妃的身影一道跟了出来。
  “木昭容还没走?”眼见她还站在殿外,孟霜晚有些惊讶。
  然而木昭容却并未理会她,只是走到三皇子跟前,伸手便要拉过对方。
  “阿昭,跟我回去……”
  然而她还未碰到对方,便见三皇子忽地往后一退,接着跑到孟霜晚身边,一把拉住对方的手。
  “我不跟你回去了!”三皇子喊道,“以后我就跟着娘娘了!”
  木昭容以为这只是三皇子自己说的,因此也没上心。
  “阿昭,你说什么胡话,你不跟我回去,你还能去哪儿?”
  “自然是跟着我去明义殿。”这回是孟霜晚来回答了木昭容的话,她看着对方,“适才在殿中,陛下已经下了旨,日后三皇子便跟着我在明义殿了,当然不用再跟你回去了。”
  木昭容闻言双目大睁。
  “跟着你?!”
  “不可能!”她喊道,“阿昭乃皇嗣,你不过是个外命妇,他如何能跟在你身边?”
  皇室血脉怎能跟着外命妇?
  如此一来岂不混淆了皇室血脉?
  且三皇子是皇长子,又怎会如此轻易便将他交给外命妇?
  因此木昭容根本不信。
  但孟霜晚显然不在意她的想法。
  “旨意是陛下亲下的,昭容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问陛下。”
  “我当然会去问!”木昭容说着看着挡在殿门处的对方,“你让开,我现在就进去问陛下。”
  孟霜晚闻言便带着三皇子微微往旁边一靠,让出了道来。
  木昭容便越过对方想要往里走去。
  结果刚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身后的人道。
  “对了,忘了告诉昭容了,陛下方才除了将三皇子交由我抚养外,还下了道旨。”
  木昭容闻言下意识一顿,因为她心中忽然涌现出些不好的预感。
  “陛下说,日后六宫嫔妃,无诏不得入金銮御院。”孟霜晚说着一顿,“……就是带着皇嗣前来,也不行。”
  这话显然是正对木昭容的,因此她听后猛地转过头,看向孟霜晚。
  “你都跟陛下说了什么?!”
  怎么她才除了这么些时辰,陛下便这样不待见她了?
  孟霜晚却笑了声。
  “昭容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
  显然,她不打算再理会对方,反而转而看向身边的小团子。
  “阿昭,走,跟我去明义殿。”
  说着,便牵着对方的小手,慢慢离开了这里。
 
 
第八十四章 愁恨又依然(完)正文完结……
  三皇子被养在昭武王妃膝下的事很快朝堂之上就知道了。
  百官都不赞同天子的这旨意, 但如今天子病重,已经很久不见朝臣了。
  因而谁也无法规劝陛下。
  好在众人听到的,陛下只是下旨让昭武王妃暂时代养三皇子, 并未言及让三皇子认她为母。
  这便意味着三皇子还是皇嗣,并未过继至昭武王名下。
  这样想着,朝臣也就没这么难以接受了。
  毕竟眼下天子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天子已有很长时间不再临朝听政,就连朝臣的折子都是叫了人送去金銮御院, 每隔每隔十日便会批阅好了再叫人发回门下省。
  因着陛下不见朝臣, 百官便都惦记着他的身子, 等着天子病愈的那日。
  原本众人都没往别的方向想, 毕竟天子登基十余年, 身子素来很好,并未听说过有什么难治之症。
  而这回忽然病倒, 虽有些突然,但尚药局的人去瞧过后, 都说是近几年过于劳累引发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因此朝臣都觉着应当不用多久, 天子便会痊愈。
  可谁知他们等了许久, 没等到天子病愈,反而等到陛下病情加重, 迁至金銮御院的消息。
  朝臣便觉着有些不对劲,毕竟若是小病, 倒也不至迁至金銮御院,大恒百年,唯有久病不愈之时,天子才会从紫宸殿迁出, 去往金銮御院。
  一边养病,一边理政。
  有朝臣便想着面圣,想要看看天子究竟如何了,但天子却一概不见人。
  任何人面圣的折子递了上去都被打了回来。
  朝臣无奈,便只能耐下性子等着。
  原想着天子还既能下旨将三皇子暂时交由昭武王妃养着,应当没什么大碍,可谁知第二年春夏交际之时,百官便听得了天子病危的消息从宫中传来。
  .
  近些日子天子的身子越来越差。
  尚药局为此费尽心思,光是药方便改了好几回,可无论换怎样的方子,天子用了后都不见效,反而愈发严重。
  眼见得天子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尚药局众人心中都悬着。
  从尚药奉御到医佐,谁都无法心安,每隔几日便会诊一回,接着开方子,再让人熬了药送去金銮御院。
  如此往复循环,不知多少回。
  可始终不见成效。
  病因尚药局的人也查了许多回,却只得出个劳累过度的结果。
  但对症下药却又毫无效用,陛下的身子只能一日日地愈发不好起来。
  原本借着尚药局的汤药还能维持,可春夏交际,天一阵冷一阵热的,倒让天子的病情愈发难愈。
  尤其是有一回因着御前的人伺候不周,让陛下吹了冷风,那夜过后,陛下病情便彻底恶化,再无痊愈希望。
  尚药局的人拼尽全力,也回天乏术。
  朝臣知晓天子病情时,已经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陛下甚至提前立下遗诏。
  金銮御院中,孟霜晚坐在天子床榻边上,低着头轻轻替对方吹着药,准备待药没这样滚烫后再伺候对方喝下。
  床榻之上,天子微盍着眼,原本冷峻而威严的面容早已因着病痛的折磨变得有些消瘦,唇色也十分苍白,看着便是缠绵病榻的模样。
  而此时殿内除了孟霜晚,还有几个内侍,和跟在孟霜晚身边的若月。
  片刻后,孟霜晚手中的药再不似先前那般滚烫后,她才微微抬起头。
  “陛下,臣妾伺候您喝药。”
  一旁的内侍见状便忙上前小心将陛下扶起,接着替对方将姿势调整好。
  孟霜晚便往前一些,手中端着药碗,可刚舀了一勺汤药出来,便听得床榻之上的天子有些虚弱地开口。
  “……你们都,下去。”
  这话显然不是对着孟霜晚说的,因而一旁的内侍和站在孟霜晚身后的若月闻言便忙应了一声,接着小心退出殿中。
  显然,天子这是有话要单独和孟霜晚说。
  直到殿内只余下了两人,孟霜晚才又说了句。
  “陛下,可要现在喝药?”
  往常若是孟霜晚喂药,天子都会点头应下的。
  可今日却不同,天子先是微微睁眼,看了她半晌,接着有些几不可察地摇摇头。
  “不喝了。”
  孟霜晚便道:“陛下,您的身子不喝药不行的。”
  “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他慢慢道,“只怕没多少时日了。”
  孟霜晚闻言指尖一顿。
  “陛下,您怎能如此说?您乃天命之子,自然有上天庇佑,怎能说这些丧气的话?”
  “朕这病也拖了大半年,一直不见好,如今到了这地步,朕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说着示意对方将手中的药碗放下,接着微微抬手。
  孟霜晚见状便知他是何意,于是放下药碗,伸过手去。
  她纤细的指尖霎时便落入对方有些消瘦了的掌心之中,且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反而有些冰凉。
  “朕病了之后这些日子,理政的精力少了,多数时候还是你帮着朕将那些折子处理了……这也让朕,咳咳。”他说着咳了几声,“让朕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想许多事。”
  “朕想到,当初你刚嫁给朕时那青稚欢喜的模样,那时朕便觉得,日后定要对你千好万好,不让你受委屈。”
  “陛下……”孟霜晚轻轻出声,却又不说什么。
  而天子只是撑着精神,继续往下道:“后来朕继位成了大恒之君,你也成了国母。原以为你我夫妻之间关系会更深一些,却不想……”
  他说到这里忽地停了停,却又不继续往下说,反而在孟霜晚有些懵然的神色下讲话转向了别处。
  “三皇子交给你抚养,朕极为放心。朕的膝下,唯有他年纪大些,只是细算下来,他如今的年纪,还不足以担当大任……”
  “陛下!”孟霜晚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打断对方的话,“您这是何意?如今尚药局都还说您的身子有痊愈的机会,您怎能自己便放弃了?”
  天子却摇了摇头。
  “尚药局那些人……”他说着轻叹一声,“罢了,如今还有些时日,你若不爱听,朕不说便是了。”
  他的掌心将孟霜晚的指尖轻轻握住,双目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缱绻情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梓童。”半晌后,他忽然开口唤了对方一句。
  孟霜晚便应了一声。
  “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朕骗了你,你会如何?”
  孟霜晚听后面露奇怪。
  “陛下为何如此问?”
  “忽然想到罢了,朕想知道你的答案。”
  孟霜晚闻言却忽然沉默了。
  她唇边一直带着的温柔的笑也逐渐隐去,眼底变得神色莫辩起来。
  天子原只是想试探性地问一句,不想对方却忽然变得如此面无表情起来。
  看上去倒有些像当初刚进宫的……阿月。
  而好巧不巧,此时的孟霜晚忽地再次笑了笑。
  那笑容不带一丝感情,看上去便叫人心头一跳。
  “若是臣妾发现陛下骗了我……”她说话时,声音听着有些冷,反而愈发像当初的阿月,“自然是不会原谅。”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让天子瞳孔猛地一缩。
  “你……”半晌后,他才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忽地见眼前的人眉心一软。
  “陛下是不是吓到了?”孟霜晚声音变得轻缓起来,“臣妾方才开玩笑呢。您贵为天子,又怎会骗臣妾?就算您真的骗了,那也定是为了臣妾好,臣妾又怎会怪您?”
  她前后的神情转变得过于快了,以至于天子一时竟没跟上她的思绪,眼见她又柔了声音跟自己说话后,心好似都还在剧烈跳动着。
  “陛下,您怎么不说话了?”眼见对方只是沉默着,眼神幽幽地看着自己,孟霜晚便道,“是臣妾方才玩笑开过了吗?”
  天子半刻后才回过神。
  “不。”他道,“你说的对。”
  “朕不会骗你的。”
  孟霜晚闻言便轻轻一笑。
  “是呢,陛下是绝不可能骗我的!”
  之后天子便因为说了太多话慢慢睡过去了,在入睡前,还因为孟霜晚的坚持,将原本放在一旁还未喝的药给喝了下去。
  而孟霜晚守在对方身边,眼见对方睡过去后,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天子不会再醒来后,才慢慢起身。
  她先是将那个已经空了的药碗拿起,接着转而看向已经睡着的天子,原本唇边温柔的笑,一点点散去,眼底的感情也逐渐消散于无形。
  “……”
  孟霜晚端着那药碗,站在床榻边上半晌,忽地从宽袖之中拿出一把极小的匕首。
  那匕首不过她掌心那样大,她指尖轻轻将匕首外的刀鞘拿下,接着锐利的刀刃便展现在眼前。
  孟霜晚握着那把匕首,慢慢地俯下身子。
  匕首尖锐的刀刃一点点靠近天子露在外的脖子,寒芒于殿中闪现。
  孟霜晚的手却不见丝毫颤抖。
  “你怎么不会骗我?”她的声音极轻,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世上,骗我最多的便是你。”
  说完这句,她手中的匕首便已经离对方的脖子之处只余下寸许的距离。
  眼见着孟霜晚只要再往下一点,锐利的刀刃便会划破对方的脖颈,接着鲜血四溢。
  可到了这时,孟霜晚却忽然收回了匕首。
  刀鞘将寒芒毕露的匕首盖上,纤细的指尖接着将匕首收回自己的宽袖之中。
  孟霜晚再次在床榻边上看了床上的人半晌,接着才沉沉喘息,端着药碗离开了这里。
  出去之后,她跟守在殿外的内侍交代了句。
  “陛下睡了,想来要些时辰才会再醒来,你们进去伺候吧。”
  内侍闻言忙应了声,接着匆匆入殿。
  而她则带着若月,往自己的明义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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