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是崆峒弟子,也不是崆峒弟子。”
“啊……”石燕晴低呼了一声,“你不是?”
那个之前帮她捡玉佩的姑娘!
金羡鱼当时与弄花雨站在一起,她还以为她是合欢宫门人呢。
这句“是也不是”是什么意思?
金羡鱼道:“晚辈年少时曾经遇见过一位崆峒派长老,蒙那位前辈喜爱,拜入门下,也学了不少崆峒功法。只不过一直未曾到崆峒山门登记入册罢了。”
李平川更惊讶了,不解地看着面前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女,“不知道友遇见的是那位前辈?”
白苹香之前也和金羡鱼聊起过师门,鉴于自己师父名号太过敏感,说出口在场可能要地震,金羡鱼不假思索你,随口胡诌了一个。
“……归云道人。”
李平川惊喜道:“竟然是归云师叔!你、你当真是归云师叔门下吗?”
金羡鱼说:“是不是,试过不就知道了?”
她说着,走上前来,嗓音沉静静,清楚地回荡在大厅内,“胡道友,晚辈在此请教了。”
说罢,纵身一掠,如一朵百合花一般率先抢攻了过去。
这是风荷举的身法!!李平川本来还有些疑虑,此时见金羡鱼风荷举的身法使得熟稔无比,最后一丝疑虑也散去了,如拨云见日,大喜过望。
胡让不意人群中竟然又冒出个“崆峒弟子”,本想出言质问两句,却没想到这少女动作迅速,身形矫健,心中一凛,只好打起精神先打败这少女再说。
峰回路转,崆峒弟子喜忧参半,石燕晴在人群中,忍不住喊道:“道友你小心啊!”
“梅姐姐小心!”另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几乎与她同时响起。
周玉和石燕晴四目相对的刹那,都懵了一瞬。
周玉担心金羡鱼,继续喊道:“这老怪狡诈得很,不容易对付的。”
三清几子惊讶:“玉儿,这少女你认识吗?”
除却周素履之外,今日来这祝寿的还有清净子邓大川,长生子赵益谦。三清宫上上下下都疼惜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周玉嗓音轻快地说:“梅姐姐救过我的命。”
她本来是想炫耀金羡鱼的,没想到周素履忧心爱女,闻言吃了一惊,皱起了眉:“什么?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赵益谦:“玉儿?你何时受的伤?”
周玉“扑哧”笑起来,将之前遇到蛇妖的经历又复述了一遍。
拽着周素履衣角轻轻撒娇,“爹,你且好好看着就是啦。”
小辈之间切磋比试,周素履原本不是很在意,听了女儿的话,便也聚精会神地望了过去。
场中二人刚刚交上手。
胡让出生碎星谷,擅暗器,近身颇有些苦手。没想到这黄衣少女身形极为轻巧灵活,一连快步快攻,疾如骤雨打荷,丝毫不给胡让脱身的机会。
胡让无奈之下,身形一晃,故技重施,抬手洒出一把铁蒺藜来,想要和金羡鱼拉开距离。
这铁蒺藜乍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行进的路线暗藏门道,难以轻易避开。
金羡鱼面色沉静地一脚勾起附近的椅子,拦在身前!
夺夺数声!
铁蒺藜深入椅面,木椅竟不堪重负,砰地一声四下奔散开!
胡让毕竟也是碎星谷中的翘楚,方才被金羡鱼一通强攻乱了步调,这时候终于调整过来。
袍袖一卷,一把银针如天女散花一般爆射而出!
木屑翻飞间,金羡鱼脚步一转,又抢到众人桌前。
她在兵器丛中不退反进,一路进一路顺着一张张长桌,抄起桌上的筷箸,纤纤玉指运转如风,将身前银针一一打落在地!动作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筷子的数量到底不如银针,筷箸掷完,众人不由屏声静气,担忧她还能拿什么来阻挡。
却没想到,少女袍袖一卷,卷来一碟瓜子,一颗接着一颗,有条不紊地弹出。
瓜子所蕴含的力道之刚劲,射出去时在风中竟有唿哨之声。
胡让面色大变。
金羡鱼的身形竟如鬼魅一般,脚不沾地,左右飘忽间一路逼近,带给他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压力。
嗖嗖!
两枚暗器接连攻到金羡鱼命门之际,金羡鱼也终于掠过最后一张桌子抢到了胡让面前!
她手上托着一只可笑的碗。
碗筷俱全。
可胡让却笑不出来,少女手腕一翻,瓷碗斜转,竟然如套圈一般,将这几枚暗器当当当都套入了碗里。
他抬起眼,对上了白纱下那张隐约的,令人遐想连篇的俏丽脸蛋。
少女似乎弯了弯唇角,朝他笑了一下。
下一秒,即刻一招崆峒太极的推掌,袍袖一拂,胡让胸骨断裂,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鸦雀无声。
在场众人立时安静了下来。
正因为安静,便衬得只有金羡鱼她才能听到的系统提示音格外悦耳起来。
【恭喜宿主打败碎星谷胡让,魅力值+50】
【战斗已录像,碎星谷功法收录中,宿主可随时观看。】
这一场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金羡鱼嗓音很轻快,将碗倒扣在桌面上,朱唇微启。
“晚辈不才,今日觍着脸代师门与诸位切磋喂招。”
“还有谁要上来吗?”
大厅里一片沉默。
众人不意这少女竟有如此漂亮的修为,一时间都忍不住在心中评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贸然上去比试若是输了,岂不是给师门丢脸?
“我来与道友试试!”
金羡鱼抬眼看向站出来的萧风月,绽出个甜美的笑容。
“好呀,那就烦请道友多多指教啦。”
少女的嗓音偏冷,清澈呖呖,明明未曾摘下幂篱,但这依然无损人们遥想少女秀丽的风姿。
这次金羡鱼拔出了腰际的佩剑,摆了个起手式。
“崆峒剑术。”人群中有人低呼了一声。
崆峒弟子精神纷纷一振,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少女非但风荷举的身法用得出神入化,崆峒剑术竟也能用得这么漂亮。
刚刚那50点魅力值给了金羡鱼不少信心,定了定心神,她大脑飞速运转,开始评估她与萧风月之间的差距。
合欢宫的功法讲究一个“柔”,一个“美”字,招式繁复,变招极多。刚一交上手,金羡鱼就觉得粘滞。萧风月这一条披帛,忽收忽卷,忽左忽右,声东击西。如蛇一般灵活难缠,收放自如,刚柔并济。
在披帛的掩护下,虚虚实实变化莫测,金羡鱼几乎近不了他的身。
乍一看,金羡鱼她像是被压着打,在披帛绵绵的攻势下束手束脚。
李平川等崆峒弟子忧心自不必提,就连卫寒宵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佩刀。
但在摸清楚萧风月的实力深浅,对战特征之后,金羡鱼就迅速调整了对战计划。
她深知和萧风月这种风格的修士作战,绝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也不轻易跟随萧风月的步调变招,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用剑术上再基础不过的“崩、挑、劈、刺”。
金羡鱼她神色沉静,手上剑招几乎可称之为笨重、缓慢,眼睫几乎都不眨一下,压根不理会萧风月出招是虚是实,一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气势。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一旁观战的丹阳子周素履轻声说,“玉儿,你这位朋友看来已触摸到了太极的内涵。”
三清宫本属道门,如今的掌教李龙虎李真人更是当世的太极宗师,论起太极功夫,还是三清宫比崆峒更胜一筹。
周玉听闻父亲夸赞金羡鱼,与有荣焉地昂起头笑道:“我就说梅姐姐最厉害啦。”
场上,萧风月只觉得和自己对战的简直是团棉花,披帛一打上去,软绵绵地无处施力。久攻不下,众人也都在看着,他心里不免有些焦急。方才话说得这么满,这要是输了他得多丢人。
定了定心神,决心加快步调,披帛如雷霆暴雨般漫天攻来!
软绵绵的绸带劲发抖弹,击落在桌面上时竟然打得桌椅四下崩解!萧风月一连串的快招,逼金羡鱼她不得不抛弃“以静制动”的窍门,应对这狂风般的连番攻势。
金羡鱼也的确是动了,她直接换了左手剑,右手空手飞身上前硬生生拽住了萧风月的披帛!
这一接,一扯,一拽。萧风月只觉得方才那团软绵绵的棉花,好似变成了块坚硬的磐石,蕴含劲力的披帛打上去,竟然丝毫不能撼动对方半分。反倒是一阵巨力顺着披帛传来,拽得他一个趔趄,拉到了金羡鱼面前。
随即,脖子上抵上了个冰凉的东西。
金羡鱼左手持剑,右手缠着披帛,笑道:“萧道友,咱们的崆峒剑法你看如何?”
见状,崆峒派弟子大笑欢呼。
萧风月霎时间面如死灰。
【恭喜宿主打败合欢宫萧风月,魅力值+50】
【战斗已录像,合欢宫功法收录中,宿主可随时观看。】
萧风月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宗门弟子站出,俱都一一败下阵来。
原本失落迷惘的崆峒弟子,俱都精神大震动,百感交集,一扫颓丧之势,万没想到白师叔走后,今日还有扬眉吐气的这一天,只可惜白师叔不能得见。
“归云师叔何时收了这么一位师姐,也不让我们知晓。”
李平川却有不同看法,“师叔他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大家勿要骄傲自满,”她顿了顿,“切莫连累了这位师姐。”
她心里其实有些迟疑。归云师叔的修为并不算多出众,也不擅剑法,这位道友轻身、剑法表现亮眼,实在不像是归云师叔能教出来的。不管这位道友究竟是何方神圣,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是她们崆峒派的大恩人。
如今情势不同以往,哪怕有再多疑虑李平川也只能暂时捺下,专心做金羡鱼的后援,不给她拖后腿。
扣住面前又一位合欢宫弟子的命门,金羡鱼内劲吐出,那位合欢宫弟子只觉小臂一酸,踉跄着败下阵来。
金羡鱼收了手,有意无意地扫了神情各异的合欢宫弟子一眼,含笑道:“看来合欢宫的功法也不过尔尔罢了。”
合欢宫众人:“……”
这一个个俊男美女们被金羡鱼气得不轻,仙气飘飘的姿态险些就没绷住。奈何技不如人,纷纷僵硬在当场说不出话。
至于弄花雨,虽然辈分最长,修为实在指望不上。
“这位道友,我与你过招试试呢?”
一道清朗的嗓音忽然响起。
金羡鱼循着声源望去,愣了愣,脱口而出,“蓬莱学宫?”
面前站着个一身青衫的儒门青年,神情温和。
这儒门青年笑道:“在下的确出身蓬莱学宫,见道友修为高深,武学精妙,心生敬佩之意,恳请道友赐教。”
“哦。”金羡鱼下意识看了眼孟雪奎,孟雪奎朝她无奈地笑了笑。
这是和孟雪奎通过气,打听过她的意思?
她心里大概就有了底。
金羡鱼转回视线,“那开始吧。”
这个儒门青年既不是来踢场子的,也不是来寻仇的,纯粹出于兴趣,抱着交流武学的意思来的。
对手的目的发生了改变,这个时候,金羡鱼的心境也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仅仅只是为了报答她那位师父,也不仅仅是为了系统奖励,仅仅只是为了“修炼”、“精进”。在一次又一次的切磋喂招中,查缺补漏,积累经验。
和道门一样,儒门也讲究“气”,不过这气是浩然正气,功法招式多取自诗词意象,尤其注重以气运招,以意行气。
看着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但内劲格外汹涌刚猛。
这神色温和的青年一拔剑,金羡鱼险些就被闪瞎了狗眼,嘴角微微一抽。
“……”
真是好一把金银玉饰,精光耀耀的宝剑。
青年剑法迅疾如雨,毫不停歇地将“关关雎鸠”、“山有扶苏”、“君子于役”、“闻斯行诸”、“天地之心”五招一口气使来。
金羡鱼心知并非易于之辈,更不敢掉以轻心。将桃吐绛英、夜雨潇潇、一天飞絮、抚琴按箫、月上柳梢、闲挂银钩这几门剑法翻过来倒过去,以应对青年密集的攻势。
两人忽而相交,忽而错身,又忽而直掠开来,剑招如落英纷坠,身形如柳絮风飞,煞是好看。
他们并没有缠斗许久,讲究了点到为止,很快胜负已分。
金羡鱼险胜。
儒门青年没有丝毫不悦之色,反倒还收了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某张连英,道友剑法,在下佩服。”
回过神来,金羡鱼也有点儿后怕。
汗水顺着眼睫滴滴答答地落下,她吁出一口气。
三个月前,三个月前的她一定打不过这位。如今却不同以往,如今的她在谢扶危那位剑道宗师手把手,一对一教学之下,剑术水平简直是一路突飞猛进。
对方这个打完自报家门的架势是在求结交了。
……她以“梅”这个姓行走的时候,孟雪奎他们还真没问过她叫什么,轮到报全名的时候,金羡鱼微妙地卡壳了一瞬,随口胡诌说:“梅苦寒,梅花香自苦寒来。”
张连英没有怀疑,微笑道:“梅道友,我是雪奎的师兄,很高兴认识你。”便提剑退去,退去前还没忘夸赞一声,“崆峒剑法,当真名不虚传。”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令崆峒众人简直是措手不及,目瞪口呆。张连英下去之后,又有不少抱着切磋精进目的来的各家弟子上前请教。竟无一例外全都落败于这少女之手。
众人见她忽而以剑对敌,忽而弃剑之肉相博,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心中一凛,各自蹙眉盘算。
“大仙洲何时出了这么个女修?”
“怎么从前一点儿声名都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