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兴宁帝被安抚到了,江又晴又继续说:“乐安不是和驸马关系不怎么好,我看着也走不了多远,你看顾着些。”
“您说的是,朕本想着给皇姐增赋,但是之前最高不过八千户。朕想着皇姐自是与众不同,将封地换到恒山旁边的新城,再加一万的食赋,这样也不显眼。只是可惜了皇姐修建的府邸,到时候在新城依照原府重建就是。”
“这有什么,你是皇帝,这些你做决断就好。”江又晴说道,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新君登基万事都忙,我带乐安去五台山祈福,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最好能够早一点,冬天太冷,这时候去正赶上夏天,那地方也凉快一点。”
“嗯。”兴宁帝应道。
听着兴宁帝远去的脚步,江又晴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桃枝上。
今年的春天来的比较晚,褐色的枝条上到现在才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色。
第100章 番外一 恒山公主与新城长公主
一、不同
一个人小时候总以为自己所见的就是世界的全部, 世界就是按照周围的规则运行的。
乐安也不例外。
乐安很小的时候只在钟粹宫主殿和抱厦打转,抱厦也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她就认为自己所接受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论是母亲的爱意也好, 父亲的陪伴也好, 以及每个月都要更换的, 玩腻了或者没有玩腻的玩具。
她以为所有人小时候都是这个待遇,没什么稀奇的。当然, 旁边杵着的宫女太监是工具,是空气, 算不得人的。
乐安发现自己的不同源于两个人。
第一个是二皇女。当二皇女搬进抱厦之后, 她发现原来她以为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无论是生母的爱意还是昭文帝的注意,以及每季度甚至每月的新衣服。
以前虽然在慈宁宫祖母对她和三哥不一样,但是至少表面上是一人一件的,只是送的东西不同,她从没放在心上。
只是这一次, 当比自己大两岁的二姐姐与她朝夕相处, 小心翼翼地, 在她看来甚至是笨拙的讨好她——因为这种把戏都用烂了的时候,她才恍然惊觉,她与其他姊妹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是她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就决定了的, 她是特殊的。
第二个是李谌。在这个与她拥有同样的不同的小家伙出现后, 她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原以为的那么的特殊。
母亲爱她是因为她是她的孩子,而不是因为她是她。就像李谌出现后, 她察觉到母亲视线的转移。她在为他铺路,带着期许的,而对于自己, 并没有什么打算。
父亲好似对她还是百依百顺的,她似乎还是独一无二的,但她却发现了些许端倪。
他对他们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在物质上的需求他从来不会否决她,只是现在给和之后给的区别。但是在学识等方面,只要她说得过去,他会把她夸上了天,但对李谌不同,他只会夸奖最优秀的皇子。
这种区别到底是偏爱还是忽视?
她不甘心。
二、启用一个名士需要三步
名士隐居大概率会选择终南山,那里离京城近,方便接受皇帝的传召。而真正的选择隐居的有才之士,人们一般不会叫他们名士,而是称隐士。
很巧合的是,当乐安住进自己修建的恒山公主府后,竟然在恒山发现了这样的一名“隐士”。
之所以要给隐士打上双引号,是因为这位隐士并不是本身并不是看开了荣华富贵,淡然而入深山,恰恰相反,这位是心中积愤,郁郁而避世。
身世坎坷说的就是这位了,黄清黄沐崇早年也是家境殷实年少成名的得意人,及冠那年得中进士,人生的好运气好像就用完了,剩下的就是一衰再衰的底色。祖父母、父母相继去世,本就没有多少人的宗族刚好在迁徙途中遇到了山匪,尸首都找不齐。再加上当地刚好爆发水灾,黄沐崇甚至只能祈祷他们都在山贼手中死去。
失去前进目标的黄沐崇特地挑了个相对而言不引人注目恒山待着,谁知道这块地没几年就起了座公主府呢?
乐安遇到这位黄先生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乐安所行并非没有准备,在知道恒山有这么一号人的时候她就挥起了锄头。李谌也要组建自己的班底,那个位置她做不上去,李谌坐上去她总要轻松一点。
心中有了让黄沐崇出仕的打算,行为上自然更加恭谨,原本依靠流畅的回答关于民生的一些问题打消了黄沐崇心中的不喜,正在发愁怎么拔高他的野心的时候,有了意外之喜。
慧珠是当年去乾东所江又晴拨给乐安的,也是在外面采买的,乐安想着这个名字不犯禁就留着了。谁知道正是这个名字促成了她与黄沐崇的相认。慧珠这个名字是黄沐崇为侄女取得,那时候他春风得意,慧珠取自慧眼识珠,一晃多年,没想到再相见确是这副场景。
乐安自然不会以此相要挟,但是慧珠毕竟在宫里还有备份,商量之下决定让慧珠先死去,之后黄沐崇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侄女。
正要派人去京中消了慧珠的宫籍,被乐安上下挑动的黄沐崇终于想到要给慧珠找一个好的夫家自己就要有地位,准备入京去碰碰运气。
等黄沐崇这边一上路,乐安那边就给李谌发了讯息,让他自己看着点。在拉拢人才这方面,乐安还是相信自己同胞的弟弟不会出错。
果然,黄沐崇过去了就成了七皇子府上的黄先生。
启用一个名士需要几步?给予他尊重,引导他制订向上的目标,让他看见美好的未来。
三、如何成为文人之友?
人都是渴望被认可的,尤其是区别对待,与众不同。身份越是权威,越是有才学,所带来的快乐就是几何倍增长的。
乐安作为恒山公主,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必说,才学说得过去,再加上听别人拍马屁多了,自己想要捧人就更加顺口,每一句话仿佛都能够夸到在坐众人的心坎里。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徽墨。”“我记得你说过温慧安的画作是天下第一。”“我记得你喜欢听琵琶,这是教司坊的琵琶名手。”
别问,问就是你值得。
四、示弱
看着昭文改成兴宁后,乐安心中虽有高兴,但隐隐也有着不安。
当恒山公主的名号变成新城长公主,第二只鞋终于落了下来,乐安反倒感受到心安与不甘。他们既忽视又忌惮她,而她只能被动承受。
五台山上,看着越发淡然的母亲,乐安在心中回想母亲之前说过的,不要在一个皇帝对权力及其在意的时候表现出威胁。
她或许该示弱。
示弱,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大家的眼里,有什么比丈夫出了问题更加令人怜悯的?
她厌恶着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很快,在她与文人相处的时候,似是而非、欲言又止的说了几句,就传的满城风雨。兴宁帝也以“侍主不以礼”为由,让乐安与驸马合离。乐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驸马也不算无辜,算得上是和他的意。本来公婆想住进公主府,昭文帝以清河公主公婆跟随大儿子的例子,赐给了他们一百两金子,就不让他们跟着住进公主府。
驸马本身以为自己会娶一个事事以自己为尊的小娇妻,纳两名美妾,作为家里最出息的孩子,赡养父母,没想到自己都成了尚主的。如果说新野驸马虽然也不喜欢公主,但至少出身高门,面子工程还是做的好的,但他的演技太差,乐安也不准备与他继续耗时间。
扮演一个为情所伤的公主,好像所有人都对她宽容起来了。
百忍成钢,她的路还很长。
五、未来
太后仙逝了,乐安看着镜中的自己,衰老已经找上了她。
从房屋中出去,她见到了兴宁帝,也许是自己的弟弟李谌。烟雾袅袅中两个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疲惫。乐安恍然间觉得这个比她小七岁的弟弟仿佛比她更加老迈。
两人不约而同地刻意翻过之前的争斗,纵使心中明知道回不去了也骗一骗自己。可惜小辈不给他们安静的机会,也打的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