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何使得,送给母妃的您受着便是,挑个日子我命姜氏去佛寺里请个送子观音回来。”燕王回道。
闻言蕙贵妃想着把他的贺礼送回去也不好,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
“那位今年可二十了,最迟年底圣人定会给他赐婚。他处处压你一头,若是子息上也被他压着……”蕙贵妃意味深长的看着燕王。
燕王沉下脸,他成婚三年,也陆陆续续纳了不少姬妾,但就是一直没有孩子甚至连孕娠的消息都没传出,不说蕙贵妃把这事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就是他也暗暗着急。若是太子还抢在他前面得了嫡子,他还有何脸面。
“母妃放心,在年底前定会给您好消息。”燕王说道。
看着燕王面色难看,蕙贵妃放缓了口气:“这事儿也急不得,慢慢来。”想着正是还没谈便把话题拉回来。
“这几日可见到辅国公世子了?”蕙贵妃往后靠在垫子上问道。
燕王点点头,圣人极其信任温恽,他一回长安便召进宫中圣宠优渥,是各方派别拉拢的对象:“他述职那日在宣政殿碰见了,只搭了几句话他便称有急事告辞了。”
蕙贵妃沉默了半刻才开口:“他倒想独善其身。”
“姜氏前几日回姜府回来说父皇有意命人任吏部侍郎。”姜氏是燕王正妃,其父乃中书侍郎姜衍。
“圣人真是……”蕙贵妃冷笑一声。
燕王看了眼殿外说道:“母妃慎言。”
蕙贵妃牵了牵嘴角,将昨晚事情告诉他。
“母妃太心急了,章怀骄奢淫逸不学无术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算父皇赐婚了,温家估计拼死也会抗旨的。”燕王犀利的说道。
被儿子这样不着掩饰的说着自己娘家的子孙,蕙贵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回他:“若是你晚两年成婚,昨晚我请的就是你们俩的婚事了。”
有温家这颗大树谁不想靠着,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温家根本不可能将温妧送进燕王府做个妾室。
燕王也不由的带着一丝遗憾:“温恽一直不愿站队,只要他保持现状,我们不得罪温家就行了。”
听燕王这样说,蕙贵妃嘴上虽然应承下来,但内心的小心思一直在浮动着。虽然圣人不愿赐婚但若是温妧主动想要嫁给章怀,他还能拦着不曾。
“殿下,前面传来消息,昨晚蕙贵妃为章怀和九娘子亲婚惹怒了圣人,圣人当场拂袖而去。”福安小心翼翼的禀告着。
萧昶攥紧手中的笔,怒极反笑:“章家莫不是疯了。”
第64章
明德殿
殿内一片寂静,福安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他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萧昶如此动怒了,特别是近两年萧昶越发不喜形于色,他们身边的服侍的人如今也很少能猜透他的心思了。
“传贺玉。”萧昶不辨神色。
“唯。”福安领命。
福庆见福安出来上前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师傅,里面怎么样了。”
福安摇摇头似是可惜的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人瞎折腾拦都拦不住。”
言罢,伸手敲了敲福庆的头:“跑趟詹事府,请贺司直来一趟吧。”
“何人惹得殿下如此震怒,竟要请贺司直。”福庆好奇的问福安。
“啧!还不快去,不该问的事情别问。”福安踹了他一脚。福庆嘿嘿一笑,掸掸袍子上的灰尘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这贺玉虽然不过是太子詹事府的七品属臣,但其师从御史大夫,写的一手好文章。曾在背后替御史大夫写了一篇弹劾前尚书右仆射于慎芳的折子,言辞犀利,针针见血令其羞愤欲死当着朝会文武百官的面摘下鱼符请辞。
贺玉当时风头无两,不知多少人发出拜帖,前去求他入仕,结果他毫不留恋转头离开长安,一直到五年前投入太子门下。
福庆一边往詹事府跑着一边幸灾乐祸着,反正不管是谁落了太子殿下和贺司直手上便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福安到了詹事府,被管事儿的总管公公看见了,立刻上前奉承道:“福庆公公,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去我屋里吃茶?”
“哎哟,多谢哥哥了,但今儿不行我这儿正忙着呢,下次吧!”话毕朝院内看了看问道:“可知道贺司直在哪儿吗?”
“那位爷在殿后头又辟了块地摆弄他那堆草呢!”总管太监示意一旁洒扫的小内监领着福庆去寻贺司直。
“多谢哥哥了,下次去我那儿坐坐。”
“这就见外了,多替我在殿下那儿美言几句就行了。”总管太监肥胖的手拍了拍福庆的小身板。
福庆扯着笑点点头,匆匆拉着那小内监往里走着。
走到殿后面,见一片枯地上蹲了一位身着绿色官服的人。
“见过贺司直,殿下有请。”福庆弯腰禀告着。
贺玉叹了一声气,拍拍腿,站起来转身皱着眉头看着来人:“走吧!”贺司直男生女相,这番容貌可不知把多少小娘子比下去了。
背着光,福庆和那位小内监一阵恍惚。
直到贺玉走到前面回头看他们:“还不走。”
“您不回去换身衣服吗?”福庆回过神,小心翼翼的问道,看着他一身污渍,脚底还沾着泥,实在是入不得眼。
“另一件官服破了尚未缝补,就只有我身上这件了。”贺玉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衣服上已经结痂的泥土扣掉。
福庆跟在他后头直摇头:可惜了,一番好相貌全被糟蹋了。
到了明德殿,萧昶见到贺玉那幅破落模样眉头都没皱,示意他坐上。贺玉也就大大咧咧的穿着沾着污渍的袍子往案后的垫子上一坐。
萧昶冲他抬了抬下颚:“孤可不知何时把你调去典仓署了。”
贺玉哀叹一声:“臣已经弹尽粮绝,臣准备自己种些粮食,以后不愁吃不愁喝,衣可蔽体便以心满意足了。”
福安一旁,表情麻木,这贺司直每每来这儿都像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萧昶一滞,朝福安挥手:“让内直局为贺司直再做两件官袍和两件常服,其他照旧。”
“唯。”福安恭敬的回道。
“多谢殿下赏赐,有殿下这样的储君乃我大庆子民之福,臣定每日为殿下称颂……”说得停不下来的贺玉看见萧昶波澜不惊的凤目,心中一紧,立即正襟危坐。
“殿下传臣过来有何事。”
萧昶闻言才缓了脸色,伸手递给福安一个折子示意他传给贺玉。
贺玉也严肃起来,翻了翻折子:“这不是章家……”
“孤命你回去写封谏书,比起于慎芳那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萧昶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冷意。
贺司直皱着眉回道:“此时不是动章家的最佳时候。”
听到上首萧昶笑了一声,贺玉抬头看他,只见他往后靠在圈椅背上气势雍容,手臂搭在扶手上手里好似还在把玩着一颗银毬,再往上对上那双凤目,里面可没有一丝笑意:“孤只想问你能否做到。”
贺玉低头看着折子,抬头眼神坚定的说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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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妧此时正伏在案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在一个个小薄木条上刻着字。
降香在一旁数了数,开心的说道:“已经有十三份了,娘子还需做四个便好。”
温妧放下刻刀,甩甩手往后瘫在垫子上:“我为何要自己找自己的不痛快。”温妧要宴请颜十一娘和乐平的事情被崔氏知晓了,崔氏建议让她自己做个帖子送去各府,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还应承了下来。
又要不落俗套又要有心意可把温妧累坏了。
南星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又是一脸听了八卦的样子,神神秘秘中带着嘚瑟:“猜猜我见到谁了。”
又是这一招,众人已经对此无感了。
“哎呀,听我说嘛!我见到六娘子回来了。”南星最是憋不住话。
温妧倒有些意外,自己回来那日,六娘子也没回来,这一晃三年都过去了,六娘子已经出嫁,想到幼时她们俩个争锋相对的幼稚模样,温妧害臊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第65章
“婢子听外面那些婆子说,六娘子这两个月总是哭着回来找大夫人。”南星把她从外面听到的那些个小道消息一一抖出来。
温妧闻言一顿,放下手中的刻刀,看着南星示意她继续说。
“年后永宁候世子领了差事,时常需要离开长安办公差,这本也没什么大事。但谁知三个月前侯夫人娘家的侄女来了,从这以后六娘子就时常回府了,奴婢多问了那婆子一句,说是侯夫人现如今有些嫌弃六娘子的出身了,这六娘子的脾气您也知道,这一来二去又没个人拦着可不闹起来了吗?”南星跟温妧讲道。
温妧听完直皱着眉头:“永宁侯府这般不知好歹。”永宁侯府在长安只算得上一个三流世家,除了那个已经传到最后一代的爵位和世子寇显昭还算拿的出手也没旁的了。长房虽不是出自大长公主的那儿,但温如好歹也是辅国公长房的嫡女,哪里有旁人嫌弃的道理。
宋嬷嬷在一旁说道:“早些年,这个侯夫人就有些不着调,不曾想现在还是如此。”
温妧嗤笑一声:“以他长宁候的能耐,也不想想寇显昭是如何得了昭武副尉的差事,估摸着又是大伯父在后面帮他周转着。”
温妧敲的书案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杏眼圆溜溜的直转悠。
朝降香招招手,从案上拿了一个做好了的帖子给她:“你去长宁侯府一趟,以我大母的名义给六娘送这个帖子。”本就是要给众姐妹送帖子的,倒不如现在做个顺水人情帮六娘一把。
南星疑惑的说:“这六娘子估摸着还没走远,快些送去便也是来的及的,还省得降香姐姐跑一趟。”忍冬在一旁笑话南星:“说你笨有时候又机灵的像只猴,说你聪明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说不出口。”
南星挠挠头,不明所以。
“降香过去,估计镇不住场子。”宋嬷嬷看着降香尚且年轻俏嫩的模样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顾嬷嬷突然开口:“让老奴去吧,奴才原先在大长公主殿下身边伺候的时候见过那位夫人。”
温妧眼睛一亮,这边不有个现成的女史吗,当即点点头,示意降香跟在顾嬷嬷算着温六娘到府的时辰去长宁侯府。
南星这下可算是明白了,也要跟着过去看看热闹,温妧看着她那讨好的样子无奈的同意了,就当人多也算是有些气势吧。
到了傍晚顾嬷嬷和降香她们才回来。
南星一进门便说道:“娘子可不知我们假借公主殿下的名义给帖子的时候可把那候夫人吓着了。”南星兴奋的描述着那时的情景。
降香给说的口干舌燥的南星递上一杯水,对着温妧说道:“奴婢觉着那长宁侯夫人的侄女看似什么心机但话里总是夹杂着若有若无挑拨离间的意味,六娘子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温妧朝顾嬷嬷看看,只见她也是点点头想来是十分认同降香的话了。
“大伯母知道吗?”温妧问南星。
见南星憋着嘴摇摇头,宋嬷嬷回着温妧:“长宁候府世子现在不在长安,大夫人便是知道有个不好惹得角色在那儿,如今也只能劝六娘子先忍着了。”
温妧哎叹一声把下巴搁在案上哀怨的说道:“嫁人好难啊!”温妧和六娘子虽然以前经常吵闹,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也是有些情分的,见她生活的不如意心中不免也有些惆怅。
宋嬷嬷笑着说:“这便难了?这长宁候府的事已经算是不难缠的了。
听完宋嬷嬷的话温妧更愁了。
这边温六娘在顾嬷嬷她们的帮忙下吵赢了侯夫人和她侄女尤莹,这会儿正躺在榻上手里把玩着温妧送的帖子,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忍不住得意道:“九娘这春风送的真是即时。”没想到能帮她解气的竟是温妧,她阿娘和旁人只会劝她忍忍罢了。
温六娘的奶嬷嬷原氏说道:“娘子以后也少和夫人吵架,被郎君知晓了说不准会和您置气的。”
温六娘冷笑一声手往榻上一拍:“他有什么资格同我置气,这次一走又有了两个月,把我留在府里被那个蛮妇欺负。”
“哎哟,哎哟,娘子可不能说这话。”原嬷嬷恨不得去堵住她的嘴。
“这有何说不得,把我惹急了,和离便是。”温六娘气汹汹的说着。
原嬷嬷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缓不过来。
到了温妧宴请那日,众人早早的过来了。
温六娘见到温妧,上前对她道了声谢,温妧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硬邦邦的回道:“我只是见不得我温家的娘子,被外人欺负罢了。”
温六娘挑起好看的柳叶眉:“得,是我给温家丢脸了。”
两人相视一笑,到有些一笑把之前的不愉快勾销了的意味了。
这日晋阳大长公主也赏温妧面子,过了晌午来到了梨花台和温妧她们一起起看戏。
晋阳大长公主坐在中央,温妧和颜十一娘还有乐平坐在一起陪着大长公主小声说着话。
晋阳大长公主拉着颜十一娘的手说道:“昨日我进口还在宫门口遇到你父亲了,不过见你父亲行色匆匆也没打扰他。”
颜十一娘闻言面色有些急解释道:“我父亲最近正忙着太子殿下的冠礼,有些忙碌怠慢殿下了,还望殿下勿恼。”
“怎么会呢,你父亲公职在身,太子的事情最为要紧了,毕竟这冠礼可是人生中的大事,更何况太子呢。”晋阳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思,眼神却往温妧那儿瞥了一眼。
果然温妧此时看似在认真的看戏,但身子往颜十一娘那儿倾斜,耳朵竖起来偷听着呢。
“这太子都快成年,还未成婚,本宫这做姑婆的也着急,昨日还进宫找圣人提了句。”晋阳大长公主明显看到温妧面色越发僵硬,支在案上的手肘都不由得往下顿了顿。心里憋着笑,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甚至还带着为小辈担忧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