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兄——辰冰
时间:2021-10-28 10:43:46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龙女执拗。
  “更何况,若是连走出去一步的机会都没有,那又如何能走得远呢?”
  龙三一噎,倒是被妹妹问住了。
  眼前的妹妹,面颊清瘦,身形单薄,但一双金色眸子却异常坚定。他们龙王九子一贯都心疼妹妹,被阿月这样望着,他心里竟是有些软化了。
  龙三想说的话,胡乱在喉咙里转了几圈,他不赞同妹妹的想法,但反驳之言最终还是说不出来。
  龙三只得含糊道:“不管怎么说,一口气去翼国,步子跨得太大了。你如果非要去,还是从近一点的地方开始,从长计议吧。”
  小龙女眼眸微微睁大。
  她没想到竟能说动三哥,自己都有些惊讶。
  小龙女不觉喜悦,脸上挂上浅浅的笑,应道:“好。”
  *
  暖日灼风,茂树吐翠。
  数月过后,夏季已至。
  有一日,灵瑾在大学堂时,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探望过临渊,正巧经过药庐附近,想了想,便调转方向,过去看看。
  灵瑾沿着小径往深处走,谁知,刚走到熟悉的小庐前,还未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躯体砸在地上的巨大闷响,还有人吃痛低吟的闷声。
  “出什么事了?!”
  灵瑾一惊,破门而入。
  只见临渊跌倒在地,手臂摔得通红,擦破了一大块皮。
  轮椅被推在极远处,他自己却待在桌子边。此时,他正用双手撑着桌子,试图以双手着力,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看到灵瑾进来,他似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回避灵瑾的视线,却有些慌张地说:“你怎么来了?”
  “正巧路过,过来看看。”
  灵瑾说。
  她环顾四周,只见药庐中很多家具用品的摆位都变了,专门留出一条可以扶着支撑物走的小道。而临渊所处的位置,也离他平时常用的轮椅很远。虽然他飞快地放下袖子掩藏痕迹,但灵瑾还是瞧见了,他手臂上青青紫紫,好像是最近跌出来的。
  面对此情此景,灵瑾愣了愣,脑袋里的思路却飞快地穿成一条线。
  她诧异地问:“临渊,你是在练习走路吗?”
 
 
第42章 木灵之术
  临渊起先薄唇紧抿, 没有说话。
  他吃力地扶着桌子,勉强撑起几分.身体,却避开了灵瑾的目光, 不咸不淡地道:“只是试试而已……很奇怪吗?”
  “没有。”
  灵瑾闻言, 反倒是笑了。
  她认真地道:“我觉得这种尝试很好。”
  临渊:“……”
  这时,临渊已完全扶着桌子站起来。
  这是第一次, 灵瑾看到临渊在她面前保持直立的样子。
  她忽然发现,临渊的个子其实比她要高, 而且高不少。
  临渊的原形据说是燕子, 燕子也属于小型翼族。可是,临渊的个子却比灵瑾认识的所有小型翼族男性都要来得修长,几乎已经接近大型翼族。
  灵瑾不禁错愕。
  临渊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不仅是灵瑾第一次看到站着的临渊, 这也是临渊,第一次站着看到灵瑾。
  在他眼帘中, 灵瑾外表纤小, 体态却十分坚韧。她背脊修直笔挺,肩膀坦荡, 面容清秀清澈, 眼神清澈得像是倒映夜空的河流。
  这是第一次, 他能用和其他男人一样的视角,去与她对视。
  他定定地注视着灵瑾,目光漆黑而幽深,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灵瑾被他看得不自在,疑惑地偏了下头。
  这时, 临渊的手臂似是吃不住力,忽然扶不住桌子,身形晃了一下。
  灵瑾一惊, 回过神来,连忙过去扶他。
  但临渊却僵硬地将她挡开,倔强道:“你不用帮我,我想自己走回去试试。”
  “可是……”
  “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
  不知怎么的,临渊这回异常坚定。
  他咬紧牙关,这就努力地挪动起来。
  灵瑾见状,不再坚持。
  她收回手,小心地退到一边,但仍担心地看着。
  只见临渊如小儿学步一般,先迈出一只脚,稳一稳身体,才迈出另一只脚。
  他踉踉跄跄的,像随时都会摔倒一般,但他并未放弃。
  临渊走得很慢很慢,连跌带撑,全身移动产生的重量,几乎全都是在双臂,而并非在双腿上。
  可即使如此,他仍然勉强走了好几步。而且足以看得出,他的腿是有力量有知觉的。
  然而,走到中间,临渊却忽然停住了。
  他扭过头去,轻轻地道:“灵瑾,你能不能转过身去,不要看我?”
  灵瑾一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临渊咬牙,苍白的面颊满是屈辱。
  他说:“我就是……不想让你看见。”
  灵瑾的确不太明白。
  但她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涉及到临渊本人的自尊,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如他所愿,沉默地背过身去。
  背后传来艰难挪动的声响。
  临渊的动作很慢,而且动作也的确不太好看。他必须要花费常人几倍的努力,才能可怜地走上几小步。
  过了不知多久,灵瑾才听到身后传来闷闷的重声,像是重物好不容易做到了轮椅上。
  “好了。”
  临渊说。
  他的声音有些局促。
  “你转回来吧。”
  灵瑾回过头。
  临渊已经和平时一般坐在轮椅上。他神容淡淡,相貌端正,满袖草药香。此时,临渊默默抚平衣摆的褶皱,安然而坐,已没了先前狼狈的模样。
  临渊顿了顿,沉静道:“抱歉,让你看到了可笑的样子。”
  “这没什么可笑的,你如果能恢复走路的话,是好事。”
  灵瑾摇摇头,她的话语既无同情也无取笑或者鄙夷,语气很认真。
  她想了想,问:“说起来,你的腿,是不是有所好转了?”
  临渊回答:“没有,还和以前一样。”
  “可是,你以前从来没有站起来走过。”
  灵瑾微微困惑。
  “这样的话,怎么现在忽然可以试着站起来了?”
  临渊沉寂片刻。
  他的手,有意无意地轻轻放在自己膝盖上。
  临渊说:“我其实不是一定不能走,只是过去没有试过。”
  说着,他忽然侧过头,一双深邃的黑眸盯住灵瑾。
  他说:“过去我总觉得,人无论在何处,都不能忘记自己是谁。但现在……我忽然想试试看,能不能有别的选择。”
  临渊说这些话的时候,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灵瑾。
  灵瑾仿佛被黑夜摄住。
  灵瑾与他对视时,注意到他漆黑的眼底像一面镜子似的,倒映着她的脸。这让灵瑾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临渊这些话,好像是专门对她说的一样。
  灵瑾愣了愣,一时失言,不知该如何接话。
  临渊继续道:“不过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日后会不会懊悔。”
  而这时,临渊却静静地移开了视线,恢复寻常温文的样子。
  他说:“不说这些了。最近药庐里来的人少,你来得正好,陪我聊聊天吧。”
  灵瑾回过神,应道:“好。”
  *
  是夜。
  繁星似削,银月如勾。
  午夜过后,大学堂中,药庐的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临渊划着轮椅,缓缓从药庐中出来。
  夜色沉寂,放眼看去四下皆是无人之景。
  小径药庐附近寂静无声,只余下夏夜寂寥的虫鸣,和无尽的夜幕。
  若是换作旁人,身处此时此地,独行夜中,心里只怕多少会有些发怵。然而,临渊却淡然平静,像是对此已再熟悉不过。
  他熟练地锁上药庐的门,转动轮椅的木轮,在黑暗中沿着小路滑动。
  夜色伸手不见五指,可他的双目却像能在夜间视物,对夜中小径轻车熟路,行动自如。
  无人阻挡,他划得很快。只是在路上,他忽然不耐地捞起袖子,抬手用力抓了抓自己的胳膊。
  暴露在外的小臂上,他的皮肤已经因为长期脱离水域而起了皮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干得皲裂,就像被暴晒后的肉干。
  临渊抿紧嘴唇,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不久,他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术法修业道室后,那梅树下的三口井处。
  在大学堂内,若要接触到河流,最近也要翻过后山,然后才能找到一条水流。
  幸好,井底连通的是活水,于是此处,就成了临渊所能找到的最便利的水源。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只敢在夜深之后、所有弟子和先生都离开大学堂之时,才偶尔来这里碰一碰水。
  这一回,距离他上一次过来,已经好几个月了。
  临渊在井边,往井底下望了望,确认水质。
  然后,为了入水,他缓缓解开衣衫,打算脱掉衣服。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一阵怪异的灵气波动,如飞禽点水般一掠而过。
  临渊的神经何等紧绷,他根本不敢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迅速用手无声地掐了个诀,速度快得看不清动作,手几乎只剩下剪影。若有人在此,一定会惊异于临渊施术时的熟练果决,他的动作如此漂亮,即使望梅先生门下术法修业的得意弟子,也难以望其项背。
  最关键是,他用的并不是任何一门翼族术法。
  下一刻,只见井中之水如狂涛掀起,从井底倾涌而出!
  在临渊的操纵之下,通透温柔的井水变得如刀片一般锋利,他们化成一片片利刃,刀叶般向远处飞出!无数水刃,直直朝某个方向扑去——
  “呜咻——”
  扑啦啦……
  不远处,响起一声古怪的鹰鸣,然后就是翅膀扑腾的响动,似乎有鸟类无力哀鸣,接着骨碌碌滚落在地。
  临渊目色淡漠,近乎无情。
  他的神情晃动了一瞬,但并未动摇。
  他收起手势,让井水复归原处,然后顺着声响,滑动轮椅过去检查。
  然而,在发出声响的位置搜寻半晌,临渊却什么都没找到,更没有活人的踪迹。唯一的异样,就是他在地上捡到一个被水术劈成两半的木雕。
  临渊拾起,将两块木头合在一起,发现这原本是个木头鹰。而且,在木雕的残躯之上,还残留着几丝仙法消散后的灵气。
  有术法!
  临渊心头一震,但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
  他刚才那一击明明有击落之感,可最后别的都没有,只找到这劈成两半的木雕。那么显然,先前的动静和灵气,都是这只木鹰发出来的。
  可是,他刚刚的手感,明明击中的是有肉身的活体,可为什么最后落下来的却是木头?
  而且,他分明听到了拍击翅膀和雄鹰鸣叫的声音,若是木雕,这又是怎么发出来的?
  如果是傀儡类的术法,为何只有一个傀儡单独在这里,而这四周皆是平静,全然感觉不到任何施术者?
  这么一块木雕,发挥的是什么作用?
  临渊开始懊恼,自己先前下手太快,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这木鹰显然是一种翼族术法,可他却从未见过。
  按理说,他在望梅先生身边长大,对翼族术法的见识,甚至远远超出大多数翼族。若是仍有能让他感到陌生的术法,足见其隐藏之深,更是稀世罕见。
  临渊心头一凛。
  他生性多疑敏感,眼下这样的场面,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临渊隐隐恐慌。他将鹰形木雕拿在手上,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非但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上边本来缠绕的灵气也逐渐消散了,成了个寻常木头。
  但无论如何,这个东西绝不能留在这里。
  不管这个木鹰是什么情况、它的施术者是谁、出现在这里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若是稀有术法,等过后,它的主人一定会过来寻找它。
  保险起见,决不能让人意识到它是在三口井这里被击毁的。当然,更不能让人发现它与他有关。
  临渊心间一动,已有了决断。
  他迅速调转轮椅的方向,移动了颇长一段路,走进兵器铸造修业的道室,点起这间道室内的火盆。
  火焰登时腾起,照亮了大半间道室,还有临渊苍白的脸。
  然后,临渊将木头鹰往火盆中一丢,眼看着火舌卷住木鹰,将它逐渐吞噬。
  木鹰在火焰中迅速焦黑、卷曲,就像在痛苦地呻.吟挣扎,但最终无力地碎裂,变得如其他柴火一般,成了不可能分辨出原形的乌黑焦炭。
  让其他人彻底查不到蛛丝马迹的最保险的方法,莫过于彻底销毁,不留下分毫痕迹。
  临渊的眼神冰冷如初。
  他收回视线,拂袖熄灭火盆,将一切复归原状。
  只是,在离开兵器铸造道室的时候,临渊感到手臂一阵尖锐的焦痛。
  他掀开袖子,发现他的小臂上裂了一大片,像长时间暴晒后的灼伤一般。
  他的皮肤原本就过分干燥,还近距离接触火,无疑是这些事,让他本来就在干裂边缘的皮肤彻底溃败了。
  临渊拧起眉头,没有多做处理,只用袖子尽量将胳膊捂住。
  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敢再回井边,只得护着手臂,匆匆离去。
  *
  此时,凤凰宫中。
  寻瑜原本坐在床上,闭目凝神冥想。
  忽然间,他的灵气产生一道剧烈的波动,就像原本静置的古琴,突然被人用铁丝大力勾住、猛烈拉扯,接着“铮——”的一声,有一根琴弦彻底崩断了!
  寻瑜骤然睁眼,凤眸锐利。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