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也要被迫修罗场——星棘
时间:2021-10-28 10:46:04

  “我懂了。”白凛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所以你不是人。”
  姜离听懂了她话里的讽刺,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摸摸她的头发,语气懒散而平淡:“没错,我是魔。”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白凛感到了一丝挫败。
  “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去霍霍别人吧。”她避开姜离的手,微恼地说。
  姜离静静注视她,似乎在判断她的真实想法。
  白凛避开视线不理他,双唇紧抿,神经几乎绷成一条直线。
  她知道姜离是一个恣意妄为、残忍邪佞的人。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挑战他的容忍度,无异于高空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她也在赌。
  赌姜离对她的兴趣很浓,浓到暂时还舍不得毁了她。
  既然他能开出那些条件,就说明在他的眼中——起码短时间内,她还是很有价值的。
  就算她赌错了,大不了也只是一死。
  和永远困在黑暗中的煎熬相比,剑毁灵灭反而是个不错的结局。
  白凛想得很开,狂躁的心跳也逐渐平静。
  就在她以为姜离又要使出其他手段的时候,这个男人突然笑了一下。
  他的五官本就极其出众,如今这么一笑,突然就有了一种昙花一现的惊艳感。
  ……还有一种他又要做坏事了的紧张感。
  白凛一愣,下意识提高警惕。
  姜离悠悠开口:“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必浪费口舌了。”
  来了来了,要来大招了吗?
  白凛紧紧盯着他,纤细挺直的腰背不由自主地紧绷成一张弓。
  “我不会再强求你,你自己选择就好。如果日后想改变主意,可以再来找我。”
  白凛:“?”
  白凛:“???”
  大魔王这是转性了?居然会说出这么人道的话?
  白凛震惊地看着他,这副表情落到姜离眼里,又是一声戏谑的低笑。
  “还是说,你现在就想改变主意?”
  “!”
  白凛一听,疯狂摇头:“不改了,坚决不改!”
  “好吧。”姜离遗憾地轻叹一声,微微拂袖,那副熟悉的森白面具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他将面具覆上脸庞,长睫轻扇,平静悠缓的声音从面具下低低传出。
  “……做个好梦。”
  话音落下,镜花水月开始崩塌。
  眼看姜离的身影逐渐变淡,白凛突然开口:“你真的是姜离么?”
  姜离微顿,面具一侧的银铃叮铃作响:“当然。”
  白凛定定看着他:“我还以为姜离是你编造的一个假身份。”
  “姜离是我,又不完全是我。”青年凝眸看她,面具下的黑眸深如极渊,“我还有一个名字,也可以一并告诉你。”
  白凛:“什么名字?”
  “——慕归枝。”
  说完这三个字,他的身影便彻底消失了。
  *
  翌日,顾初云被范衡的传音叫醒。
  “初云,到东极殿来,我有话问你。”
  顾初云懵懵懂懂,习惯性地拿上凛冬便赶往东极殿。
  东极殿就建在东极峰的最中央,是太微宗主殿,平时只有掌门和各位长老才能进入。此时这座肃穆恢弘的大殿看起来闹哄哄的,不断有长老进进出出,每一个都神情凝重,一脸紧张。
  顾初云不明所以,却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遂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毕恭毕敬地来到范衡的面前。
  “师尊。”
  范衡转身,双手负后,一脸严肃地看向她。
  “初云,听说昨日下午,那个叫姜离的弟子去找过你?”
  白凛精神一振。
  怎么突然提到姜离了?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顾初云老实点头:“是……他来找我商谈一些事情。”
  范衡目光如炬:“谈什么事?”
  “谈……”顾初云被范衡的态度搞得很紧张,说话不由磕磕巴巴起来,“谈凛冬的事情……”
  “又是凛冬?”范衡皱眉,目光下移,近乎锐利地盯着顾初云手里的剑。
  顾初云:“姜师兄……想让我把凛冬给他……”
  范衡当即打断她:“不用再叫他师兄了。”
  顾初云惊讶:“为什么?”
  范衡一挥袖,眉头紧锁,语气冷若寒霜。
  “他是魔道混进来的暗敌,已经于昨夜偷偷离开了。”
  “什么?!”顾初云大惊失色。
  白凛也很是吃惊。
  怪不得他会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准备离开了吗?
  范衡继续道:“引诱长丰入魔的那个人就是他,我们已经派人下山搜寻了,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昨日他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
  顾初云仍然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此时突然被范衡询问,连忙收敛心神,然后仔细想了想,惭愧地摇了摇头。
  “没有,他只做了要剑一件事,其他什么都没提。”
  “这把剑果然有古怪……”
  范衡牢牢紧盯顾初云手中的凛冬,仿佛要将剑身盯出个洞来。
  白凛总觉得这厮又要对她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盯了半晌,范衡都没有盯出任何可疑的东西来。但他显然不相信作为一把被魔道心心念念、临走前都不愿放手的剑来说,凛冬会一点问题都没有,于是他展开神识,重新将凛冬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极其仔细地探查一番后,范衡终于查出一个极其可疑的东西。
  他捏起系在剑鞘上的那根头发,询问顾初云:“这是什么?”
  淡淡的灵光笼罩着剑鞘,将那根打成结的黑色头发映照得十分清晰。
  完了。
  白凛面露绝望。
  顾初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剑鞘上还藏着一根头发,此时一脸慌乱,百口莫辩:“我、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根头发……”
  “这根头发被隐匿了,以你的修为,发现不了也很正常。”
  范衡小心地将头发从剑鞘上解开,没有销毁它,而是拿出一个长颈琉璃瓶,将头发丢进去,然后将瓶口彻底封死。
  白凛:“……”
  狗姜离,你真的害我不浅。
  这波殃及池鱼让白凛彻底感受了一把什么叫绝望,她看着那根封在琉璃瓶里的头发,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左手。
  原本系在左手小指上的那个小蝴蝶结也不见了,指节处如今空空荡荡,只余下一圈浅浅的印痕。
  现在她和栖川的联系也断了,除了温言,再也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这大概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白凛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很无力。
  算了,听天由命吧。
  白凛疲惫地缩回剑里,干脆什么都不看了。范衡则再一次将凛冬从顾初云的手里拿走,严肃说道:“不是我不体谅,但这把剑问题很大,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给你了。”
  顾初云登时红了眼圈:“那、那师尊打算怎么处置它……”
  “交给你师叔保管吧。”范衡叹了声气,语气格外沉重。
  顾初云强忍泪水,哽声应道:“……是。”
  她知道,从此以后。
  凛冬就再也不是她的剑了。
  *
  几经辗转,兜兜转转,最后凛冬还是到了温言的手里。
  温言看着范衡递过来的长剑,面露不解:“怎么又拿过来了?”
  范衡沉声道:“那个魔修临走前,曾经跟初云要过这把剑。”
  温言眸光一凛:“你是说……”
  范衡点点头:“这把剑估计有问题。”
  温言看着通体银白的剑身,陷入了沉思。
  凛冬有没有问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但那魔修为何也要抢走凛冬,难道他也能看到里面的剑灵……
  温言垂眸思忖,没有注意到范衡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没有告诉温言,如今特意将这把剑送过来,也是为了转移温言的注意力。
  经过他和众位长老的讨论与推测,他们认为,那个趁夜逃离的魔修,极有可能就是魔主慕归枝的化身。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虽然在此之前,没有人会相信堂堂魔主居然会为了一面妙化通天镜潜入太微宗。
  但接触过慕归枝的人都知道,此人性格最是无常,又天生为魔,会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虽然只是推测,但范衡还是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温言,只与他说对方是个普通魔修。一旦让他知道那人极有可能是慕归枝,只怕温言会立即提剑下山,那偌大的太微宗可就无人坐镇了,这事放在平时倒也无所谓,但如今事态特殊,范衡还是希望温言能好好待在山上。
  范衡心中一番计较,脸色很快恢复如常:“保不准那魔修为了这把剑还会卷土重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它放在你这里最安心。”
  “我明白了。”温言动作轻缓地接过剑,指尖轻轻抚过三寸裂痕,目光温和安静,“我会守好她的。”
  躲在剑中的白凛眼睫一颤。
  范衡走后,温言关上门,将凛冬平稳地放到桌案上。
  他拂袖抬手,修长指尖轻轻敲了敲薄透的剑身,柔声道:“出来吧。”
  少顷,白凛没精打采地从剑里钻了出来。
  少女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也没了往常的神采。
  “怎么了?”温言侧头看她,如墨长发在光下泛着清亮水泽,“有心事么?”
  白凛慢慢摇头。
  温言轻声试探:“不愿来我这里?”
  白凛头摇得更凶了。
  看来离开顾初云对她打击很大。
  温言耐心地看着她,没有出声,目光温润而柔和。
  过了一会儿,白凛终于自己开口了。
  “我把我的朋友……”
  温言轻声应道:“什么?”
  “我把我最好的朋友弄丢了……”白凛无比悔恨地说出这句话。
  温言一怔:“最好的朋友?”
  “就是那个第一个看见我的人。”白凛神情低落。
  温言轻眨眼睫,没有说话。
  第一个看见她的人,明明是他啊。
  “都怪我,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就应该趁早跟他说清楚。”白凛越说越自责,“现在他听不到我的声音,肯定会以为我出事了,说不定还会提前过来找我……”
  温言见她情绪不对,连忙抬手去安抚她,可是他的手指刚一触及她的身体,便毫无滞涩地穿透了过去。
  ……又是这样。
  温言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他的手停在半空,手指慢慢收紧直至泛白。
  “别担心,”他克制内心,平静地说,“你还有我这个朋友……”
  白凛:“可是……”
  “我会帮你找到他的。”温言温柔地打断了她。
  他的目光太柔和,清浅的眼睛里有一种强硬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白凛一愣,渐渐平静下来。
  “对不起。”她蜷成一团,低声道歉。
  “你不用道歉,也不必担心。”温言坐在她面前,温和而安定地凝视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替你解决。”
  白凛怔怔抬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言柔声回答她:“因为你说过,现在我们一样了。”
  一样深陷泥沼,孤立无援。
  所以他需要她,就像她需要希望。
  他愿意给予她希望。
  *
  将白凛哄睡着后,温言拿出一个玉质的长形器皿。
  他将凛冬剑放入其中,以真气封住。然后抬手握住剑鞘,汹涌灵力灌注其中。
  灵力如川如流,光辉凛然。剑身在灵力的包裹下亮起莹莹雪光,一息一瞬,微微起伏,如同绵长平稳的呼吸。
  温言凝眸看着这一幕,神色不变。他抬起另一只手,卷起衣袖,以指为刃,在握剑的那条手臂上一划而过,一道锋利的伤口随之浮现,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顺着修长手臂流淌下来,流过剑鞘,流过剑身,最后被剑身上的裂痕尽数吸收。
  那道霜白的裂痕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微光起伏,将流淌而下的鲜血全部吸入其中。
  温言紧紧盯着它。
  慢慢地,这条裂痕逐渐愈合,变小,自行修补。
  直至恢复如初。
  温言终于松了口气。
  他随意地对伤口止了下血,然后放下袖子,定定地看着被血染红的凛冬。
  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是放的血还不够?
  他有些失望,微微思忖,决定再试一次。
  这时,有人敲响了竹楼的门。
  “剑尊大人,你在吗?”
  是年轻弟子的声音。
  温言看了看面前的这片狼藉,一抬手,血迹尽消,剑身与玉皿光洁如初。
  然后他走过去,打开了门。
  “剑尊大人,掌门让我务必请您过去!”外门的弟子很激动,连问候都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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