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心宽体胖、人不算高,女伴却是个身高腿长的辣妹,尤其还蹬了双细高的黑色小皮鞋,转到翟墨面前时看起来似乎比他还高点。
“有一米八几了吧?”
旁边人窃窃私语。
“胖子这口味,啧啧,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不像咱远哥,杂食派的,什么样都有。”
“那又怎么样,没一个长的。我看远哥他压根一个都没看中。咱们这帮人说起来女人缘是好,可也都是青涩里走过来的。你别看墨水现在这鸟样,人家初恋的时候那模样你瞧见没?黏糊着呢。再瞧方哥,现在是包小明星带网红样样来,人以前谈起恋爱来是要死要活的,还跟家里人闹了一场,搬出去了。远哥什么样?他见他发过脾气没?黏糊过没?除了给个笑脸,还有别的表情没?”
“那……倒没有。”
“对吧,谁真谈恋爱是这样的?成仙呢吧,一点都不闹别扭,姑娘生气也从不哄人,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
沈双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看游戏进行。
胖子女伴微微低头,翟墨没动,她就有点急,拼命眨巴那双化了烟熏妆的大眼睛催促。翟墨这才过去,他似乎不大满意对方的身高,仰头,嘴角与对方嘴角一碰——
旁边一阵哈哈大笑:
“墨水,你下次换个高跷来啊。”
翟墨给了个中指,嘴唇一个吸溜,就将红色玻璃纸吸到了自己那儿,还不忘朝周围比了个中指。
沈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排翟墨后一位的,是刚才还和他亲在一块的方鸣之女伴,她笑嘻嘻迎上去:
“翟哥,这回可千万等我接牢了再放。”
翟墨瞪着眼睛:快点的。
方鸣之女伴也不闹了,她踮起脚尖,才要碰到对方嘴巴,谁知道翟墨就像见了鬼似的往后一躲——
“翟哥?”
方鸣之女伴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翟墨指指嘴唇中央,摆了个“no”的手势,又指了指旁边。
前面方鸣之乐了:“墨水,你干屁呢?!还避嫌?避什么嫌?守节呢?你问问自己,你有那玩意没有?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你远爹还等着呢!”
“方哥,别再说了,你看墨水脸都红了,他女朋友在这呢,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翟墨脸胀得通红,偷偷看了眼沈双。
沈双朝他做了个加油的姿势,他才摆出一脸视死如归的姿势。
可方鸣之女伴却不敢碰他嘴了。
她是常在这些公子哥儿身边打转的,最知道这些公子哥儿的德性,个个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喜怒无常,脾气个个都大得很,高兴的时候要包包要车都行,不高兴的时候能踩你进地里。
明摆着这位翟先生顾忌那位沈双,要和她避嫌,她就不能硬凑上去。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上前,避开嘴唇中央,挨着翟墨嘴角一吸。
玻璃纸到了她嘴上。
只是,位置有点偏,在半空飘飘忽忽的,眼看就要掉下去。
周围人都不说话了。
沈双的一颗心也忍不住提了上去。
幸好,方鸣之女伴稳住了,吸着玻璃纸顺利转到了她面。
沈双屏息上了去,才要碰到,不知打哪儿来了一阵风,将那玻璃纸一吹,玻璃纸飘飘忽忽地掉了下去。
“艹,飞了!”
周围乱哄哄的。
“输了输了!翟墨,这算是你媳妇,还是前接吻对象的?”
无数声音灌入沈双耳朵,可她却似乎一点都听不到了,紧紧盯着那玻璃纸,猛地一个下腰,以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在嘴唇堪堪碰触到玻璃纸时吸住,又迅速弹起,站直。
这一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沈双已经站到了季远面前。
可季远似乎并没有配合的意愿。
沈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手一伸,踮起脚,一下环住他的脖子,嘴贴了过去。
嘴贴上的刹那,玻璃纸再一次掉了。
沈双和季远的嘴唇结结实实地碰在了一起。
季远要退,沈双手上使了点力,不让他走。两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冷杉与苦杏的气味交融,沈双睁着眼睛,看向对面那双暗沉的眼睛。
此时,包厢的光线恰恰走到暗处,他的睫毛刮到她的脸颊,他的鼻梁贴着她的鼻梁,他的嘴唇挨着她的嘴唇……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吻在了一起。
他的手捧住她的脸颊,她的手环住他的脖子,紧紧缠绕,彼此相依。
感官被放大,周围的一切都被放浅,连起哄声都好像变成了不真切的背景音。
嘴唇像得了焦1渴症,妄图从对方那夺回一点点润泽……
在光再一次亮起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分开。
沈双微微喘息,看着对方,季远也没挪开目光,只有翟墨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你们……”
沈双给了他一个笑:
“墨水,游戏而已。”
翟墨张了张嘴,直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问题来。
而沈双的注意力,却早不在翟墨身上了,她看着季远退出队列,重新坐回沙发,隐入暗处。
不一会,手机响了。
她点开一看。
消息是季远发来的。
[lejanía:成交。]
第43章 好心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
成……交?
沈双反应了一会, 才明白过来季远的意思。
他这是答应……做她男朋友了?
沈双下意识看向季远,却见包厢灯影暗处,高挑颀长的男人长腿交叠, 随性地坐在长沙发一角。一位白裙女孩娇柔地靠在沙发扶手边,正仰头与他说话,只是说话的对象并不怎么专心, 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手机。
沙发后面,一位性感火辣的兔女郎俯身,小心翼翼地往他杯中倒酒。
澄黄色的酒夜与冰块在酒杯中碰撞出冷冽的质感——
“两只?两只?”
一道声音穿过迷雾传入耳朵。
沈双这才收了收心,对着翟墨露出个安抚的笑来:
“墨水, 你说什么?这儿太吵了。”
翟墨被女孩明亮的眼睛闪了闪。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感觉,好像面前人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像乌云放了晴, 笑容灿烂得堪比阳光。
翟墨原来还想问她对远哥是否余情未了, 对着这样一张娇憨无辜的笑靥, 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再玩一把?”
“不,不玩了, ”沈双忙摆手,“刚才也太尴尬了……”
女孩雪白的两颊羞红。
翟墨顿时什么异样感都没了。
本来嘛,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刚才那种环境下年轻男女一时兴起也是有的……
他自己不还和方哥女伴亲嘴呢?
翟墨心大, 不一会就将刚才的事丢开了, 点头要答应让沈双下去休息,方鸣之却调侃了:
“哎,这可不行,弟妹, 刚才让你占了我们这儿“远头牌”的便宜,可不能就这么下场,必须玩必须玩!”
“远头牌?”
沈双听着想笑。
“嗨!这事,弟妹,你是不知道——”胖子反正也不玩游戏,见她不想玩,就拍拍旁边沙发,“来,坐,我给你讲讲。”
沈双给了翟墨一个自己玩的眼神,真坐到胖子身边去了。
“胖子,替我照顾下两只!”
翟墨喊着,果然继续玩游戏了。
“得嘞!”
胖子当然不会对兄弟的“女人”出手,他们这个圈里还是有规矩的,那种玩玩的女伴随便,但有“名分”的可不能瞎来。他抖着腿问沈双:
“你看我们远哥帅吗?”
沈双朝季远看去一眼,光影勾勒出一个冷峻深邃的侧脸,宁玉怜已经够美,他的儿子却更有味道,眉极黑极浓,深陷的眼窝,侧面看去有种混血的感觉。
“帅!”
“从小到大,只要我们当中有谁看中了谁,求‘远头牌’出马,立马能要到号码。什么qq号,MSN,邮箱,手机,只要想,都能给你要来。”
“哦?那远哥一定很会讨女孩子欢心。”
“哪是他讨?!”胖子酸溜溜的,“明明是女孩子讨他欢心!你说你们肤不肤浅,就看脸,得性儿好,心肠好……”
他们这帮人说话都带了点京腔,有种调侃逗人的调调,这胖子声音跳脱,说话跟讲故事似的。
不过沈双却突然想起,季远从没说过京腔。
他一直是一口流利沉雅的普通话,偶尔也听过几次他说英语,标准的伦敦口音,有种旧式的优雅。
他说起京腔来……是什么样呢?
胖子丝毫没察觉听众的分神,还在继续吐槽:
“像远哥这样,心肠硬得跟石头一样,刀去削都要豁了口子!你们还扑得前赴后继!……那回,就那回,去年还是前年来着?就一个女的,长得盘条亮顺家境也不错,追着咱远哥到处。远哥去法国她就去法国,远哥去德国就德国,也不烦人,自己安顿自己,为了和咱远哥有共同爱好,还去练蹦极、学攀岩,就那拼命的劲儿,追了有小一年,换成铁人都该被融化了吧?有可咱远哥不,一颗铁石心,直接让律师团出面,把人告了,说“骚扰”……哎哟,那姑娘被爸妈送走的时候,是一个泪流成河,心如死灰……”
“那女的当时还咒咱远哥呢,哎,瞧我这记性……”胖子一拍脑袋,“有了!”
“说希望出现一个人,让咱远哥也会像她这样,爱得卑微、痛苦,肝肠寸断、百转千回,也唤不回那人!艹,说得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胖子嘟嘟囔囔,“怎么可能?!远哥那样的性子,能爱谁?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爱上了哪个姑娘,能那样,怎么可能?远哥那人看着吧是挺有礼貌的,实际骨子里傲着呢,眼睛那是长天上的,看得上谁啊?那姑娘啊,是琼瑶剧看多了吧。”
玩游戏的人群又爆出一阵喧哗声,沈双抬眼看去,发现这回是在方脸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那掉的,胖子起身,走过去瞧热闹。
沈双则收回视线,转头时,却发现季远在看她,在昏暗的视线里,他浓黑的眼睛沉沉地注视她,不知看了多久。
包厢中央的LED大屏幕上,不知什么时候放起粤语版的《好心分手》:
“是否很惊讶讲不出说话,没错我是说你想分手吗,曾给你驯服到像绵羊,何解会反咬一下你知吗……”
缱绻的粤语忧伤地唱着千回百转。
屏幕幽幽的蓝光落在他漂亮的眼睛里,漾出粼粼波纹。
沈双突然想起七年前的时光。
偶尔,在极少数的偶尔,课业不紧张的周末,她会跟着他那帮朋友去网咖,陪着他在那坐上一下午。
他打游戏,她做作业,通常来说季远会点上两杯黑糖玛奇朵。他一杯,她一杯。她是不吃的。于是,他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将两杯一起喝了。谁也不多话,她碰到不会的问题,就扯扯他袖子,每到那时,不论多要紧的副本,他都能停下来给她讲题,王珂那帮人就扯着嗓子在另一头骂他“重色亲友”,而他就会笑着骂:“滚,给我家小姑娘讲题呢。”
玩到傍晚,再勾肩搭背地去吃上一顿。
也许是街边的小店,也许是大排档,季远并不是个有架子的人,在大酒店可以很有礼仪,在大排档也能安之若素。一帮半大不小的小子们学着大人偷偷喝酒,一口酒一根串子。
沈双还记得,季远最喜欢将香菇串整整齐齐地排在一个铁盘子里,再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吃得干干净净,吃时一双桃花眼还会弯成弯弯的月亮,充满了满足。
吃完,再去唱会K。
王珂是麦霸,季远基本不唱歌,他总是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玩他的psp。
她只听到过一次他唱歌。
是一首粤语歌,很美的歌,KTV里的光落到他的眼睛里,有种缱绻的温柔。
那时,她就坐在他身边,看他拿着话筒用低低地唱:“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少年的声音低又温柔,如盛夏吹入人心里的晚风。
沈双看着巨大的LED屏,只觉眼睛被光刺得微酸,忙移开视线,手按亮屏幕。
屏幕上来自lejanía的“成交”赫然。
她弯了弯嘴角,在屏幕上轻巧打了个字:[好。]
沙发的另一头,手机震动了下。
季远眼微垂,睫毛在眼下刷出浓重的阴影。
手指划开屏幕。
[double:好。]
他神色未动,抬眉,不远处一身纤纤白裙的女孩恰好也看过来,灯光映进她浅棕色的眼瞳里,湿漉漉的,像起了一层大雾。
确实很美,像潘帕斯草原清晨的雾光。
季远按灭屏幕,漫不经心地想。
***
“季小姐,季总让我来接你。”
夜风吹得被酒意醺热的脸微凉。
沈双拎着贝壳包才在台阶上站定,就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安静地驶了过来。车窗降下,孙秘书那张因过度使用防腐剂而面瘫的脸露了出来。
“季总让你来的,现在?”
沈双挑眉。
会所里已经喝倒了一大片,连翟墨也趴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沈双出来时,季远还在里面。他们之间除了那条微信外,在包厢里默契地保持了互不打扰。
而现在,在她等楠姐去停车场取租车的当下,他却请了孙助理让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