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经理,能不能你帮忙买两份小龙虾上来?”
朱经理一愣,旋即用极其专业的态度回答:“当然可以,不知道季先生要什么味的?”
“要什么味的?”
季远问旁边人。
“麻辣!没有麻辣的小龙虾灵魂是不完整的!”沈双早想好了。
女孩声音软糯,让朱经理想起家里小女儿爱吃的棉花糖。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却只对上季先生微微弯起的眼睛:“朱经理,麻辣。”
“哦,哦,好的。”朱经理忙重新低下头去,“稍等,一会就给您送上来。”
电梯门彻底合上了。
朱经理忍不住擦了擦汗,旁边的电梯员疑惑地看着他,被朱经理瞪了一眼,没好气地道:“没听说?要小龙虾,麻辣的!”
不等电梯员回答,他又摇摇手:“算了算了,我亲自去,这位客人可是郁总的朋友,得伺候好,伺候好……”
…
电梯上去的很快,不一会就开 了。
最高层,总统套房。
2802。
刷卡,进门。
房间里铺设地暖,沈双一进去,就感觉自己复活了。
她将滑雪服脱了,将自己整个儿埋沙发里,呻l吟一声:“别叫我,叫我我也不起来。”
季远看她一眼,脱了衣服就去浴室。
沈双就听浴室响起“哗哗啦”的水声,兀自趴了一会,半梦半醒间听到门铃响,正要跳下沙发去开门,却见季远擦着头发、披了浴袍出来,睨她:“干嘛呢?”
沈双:“去开门啊。”
“呆着。”季远将毛巾丢给她,自己去开门。
门外传来朱经理的声音,不一会“砰”的一声,季远提着两大盒小龙虾进来。
很显然,朱经理怕他们吃不够,买了很多。
还送了两瓶丽伯特酒庄的红酒。
沈双记得这酒。
有一回活动结束,主办方那边资方过来,开了两瓶这酒,一瓶…两万多?当时把制片人心疼的。
“这么好,送这酒?”
沈双接过季远递来的小龙虾,将它放到了客厅的茶几。
季远进入内设的小吧台,从里面取出醒酒器,和两支高脚杯,闻言看了她一眼,笑:“记账上的,你以为是做慈善?”
沈双:……
好吧。
也对。
人家开酒店又不是做慈善。
总统套房的好处是够大,客厅外是一大片透明的落地窗,窗外夜空已降,零星能看到几点星子,远处的雪山能看到隐隐绰绰的一隅,在月亮的清辉下神秘又圣洁。
沈双一边感慨着风景如此美丽,一边将窗帘拉上了。
太冷清,她不喜欢。
沈双又看了看套房的摆设,深灰色系,典型的性冷淡高贵风,好看是好看,就让人觉得凉飕飕,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自己喜欢的来。
于是,她问前台要了几条毯子,毯子就铺在茶几的地面,又放了几个小抱枕,套房冰箱里还有不少饮料和零食,她也取了出来,和小龙虾一起放到茶几上。
季远在吧台边慢悠悠地醒酒,边看着姑娘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干什么呢?”
季远拿着两只高脚杯过来,白皙的指尖被红色酒液衬得如同精美的艺术品。
“一会在这吃啊。”沈双已经率先坐了过去,背后就是沙发,下面是软绒绒的毯子,“你不知道,我以前看电视剧,总羡慕电视里那些男女朋友,他们就这样坐在这儿,肩并肩看电视,特别特别温馨 ……”
季远笑了下,没说话。
沈双不用看,就知道这人大约是不以为然的。
不过,也无所谓啦。
她拍拍旁边:“快来坐。”
季远耸耸肩:“OK。”
倒没跟她计较,依言而坐。
醒酒器、红酒杯 ,和小龙虾、可乐百事等物放一块,有种怪异的搭调感。
茶几旁的落地灯被打开,晕黄的灯光照亮这一隅,地面铺了绒毯,抱枕东一只西一只地散乱在那,旁边还坐了穿着白绒绒毛衣的女孩。
女孩脸被暖气熏得红扑扑。
季远垂目,睫毛长长地耷拉下来,他喝了口酒,女孩突然跳起来,表现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啊,忘了选片!”
她跳到电视机前,那放了一个影碟架,边挑边嘀咕:“罗马假日,怦然心动,恋恋笔记本 ……”
“啊,这个!教父,怎么样?”
她转过头来,举着一张碟片 ,眼睛像亮晶晶的星辰。
季远又笑了:“你定。”
沈双欢呼一声,将碟片插入影碟机,电视机屏幕被打开,她几乎是用蹦的过来,坐到季远身旁。
电视上开始播放起派拉蒙影业标志的雪山,金色星星围绕着雪山。
沈双眯起眼睛,突然想起刚才从雪山上俯冲下去的黑色细线,他像阵风,朝一般人看着就胆颤的垂直山脊冲落。
“喂,季远,”她小小声地说,“给我剥虾吧。”
“哦?”
季远低头,看着旁边伏在自己肩上的姑娘。
他没说可,也没说不可。
沈双笑嘻嘻地将手递到他面前:“喏,好看吧?”她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的:“造型师做了很久呢。”
女孩修剪得圆润漂亮的指甲上,是润润的粉,上面还印着一颗一颗精致的小草莓。
季远笑了下:
“两百块给你找个剥的?”
他拿起手机,作势要拨,沈双扑过去抢:“你敢!”
两人顿时就闹成一团。
茶几旁本来地方就小,两人闹着闹着就滚到一处,等感觉到底下人在笑,沈双才意识到季远在逗她。
她放开他,嘴巴翘得可以挂两瓶酱油。
“OK,OK,剥。”季远举起双手,玩闹间他的浴袍敞开,头发乱糟糟,却笑得格外爽朗,“女朋友要求,当然给剥。”
“哼。”
沈双鼻尖轻哼了一声,嘴巴却悄悄翘了起来。
季远叹气,果然拿过小龙虾盒,认认真真剥了起来。
沈双支着下颔,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疏于练习,这人剥虾的动作竟然比七年前笨了许多,有好几次还被龙虾的刺给刺着。
“你没剥过?”
“剥过。”
“那怎么这么笨?”沈双话还没完 ,就被对方塞了一只剥得瘦了大半的虾。
她不自觉咀嚼了起来,心里还在想:麻辣小龙虾,永远的神!
而对方却像是从中得到了投喂的乐趣,两人一个吃,一个喂,房间就静了下来。
电影悄悄地放着,闪着蓝光的影子映在彼此的脸上,沈双坐累了,就趴到季远怀里,像只懒洋洋被喂食的猫。
季远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屏幕,看起来显然对电影兴趣缺缺。
沈双也没有很认真。
她还喝了两万块的红酒,喝了一口不那么喜欢,就往酒杯里掺雪碧,季远笑她“牛嚼牡丹”,沈双却自有她自己的一套歪理:“就像你喜欢滑雪我喜欢跳舞,快乐最重要,不是吗?”
季远听了,竟然也认认真真地点头表示同意,甚至还“纡尊降贵”地喝了一口,只是到底喝不惯,喝了一口就停了。
而沈双却喝得更多了。
掺了雪碧的红酒酸酸甜甜的,像果汁 ,她喝得暖融融,眼睛眯着,几乎蜷在季远怀里,看着屏幕,突然叫了起来:“啊,这里这里,就是这里!季远,你看!”
季远抬头,屏幕上身穿浅色衬衫条纹马甲的英俊青年正呆呆地看着穿着绛红色长裙的西西里女孩。
他低头:“看了,怎么?”
女孩嘟嘟囔囔,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桃子香气,连眼睛也晕着水汽。
“你看,就那个迈克尔啊!我小时候不懂,还特地去看了书,”沈双指着屏幕,“你看,我这一段原文都会背…”
她开始用那软糯的如同甜浆一样的声音念了起来:“……而迈克尔·柯里昂,他不由站起身,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觉得有点头晕。热血涌遍全身,流经四肢,冲击手指尖和脚趾间。全西西里岛的香气都在风中涌动,橘子花、柠檬花、葡萄、各种野花。他的躯壳像是抛弃灵魂,自己飘走了。他听见两个牧羊人放声大笑。”
她用模仿的语气道:“你这是被霹雳打中了,嗯?”①
“霹雳!闪电!我那时候就想,有什么爱情,会让人像闪电一样劈中?多可怕啊,那不是没命了?”女孩打了个嗝,双手绕住他的脖子,用那双迷离的猫一样浅的褐色眼瞳对着他,笑得娇憨,“可我后来遇见了你。你就像一道闪电,哗——撕裂我的天空,让我看不到别的星星了。”
她做了个双手大张的姿势,又绕回他的脖子:“所以,季远,你呢?”
“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有没有那种…闪电的感觉?”
女孩问得笑嘻嘻,干净的眼里像是认真,又像是不认真。
季远低头,摸摸她的睫毛,不说话,只笑。
沈双摇他:“说话,快说!”
季远又笑,笑着笑着就去吻她,不一会两人又闹在了一起。
季远的吻,带着葡萄酒特有的气味,沈双觉得,比她在高脚杯里尝过的好喝一千倍一万倍,她不自觉去抢,可又抢不过,嘴唇被他卷着轻轻抚过。额碰着额,脸抵着脸,像交颈鸳鸯,他捧着她,吻得缱绻又轻柔。
沈双感觉自己快融化了。
融化在烈酒和他的吻里。
白色的毛衣,像被褪去的茧 ,他轻轻一剥,就将她剥出来。
底下的毛毯软绒绒的,地暖将一切烘得蓬松,她的意识也被烘得蓬松,飘在空中,晕晕乎乎。
她躺在云上,星星压过来。
只是才来了一点儿,就听到一声带了点恼意的词,没听清,睁眼,星星就退了出去。
她愣愣地看着,星星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好看的眉毛都拧在一起,问她:“你自己来了都不知道?”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想替星星抹平眉毛。
她想说,别皱眉毛,她不喜欢。
星星又叹了口气。
他叹气时也很好看,可她为什么只想流泪呢。
于是,她咬了星星一口。
她要把它吃掉。
季远将手从沈双的嘴里抽了出来。
牙印深深,几可见血,他只看了眼 ,眉头都未皱,取来手帕擦过,几滴红色血液鲜明地残留在帕面,他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系好浴袍,俯身,将醉醺醺的女孩抱到了床上。
放到床上时,她似乎感觉不大舒服,踢了下被子。
季远替她将被子拉了上去。
他的目光在女孩脸上停留了一瞬。
女孩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扇子一样垂下来,脸上还残留着泪,像滴露的雨荷。
季远回到茶几。
茶几上一片狼藉。
吃到一半的小龙虾敞着,壳高高地堆在盘子,红酒只剩下一小半,饮料罐东倒西歪,季远看了眼,打了个电话,重新进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时,茶几已经收拾干净了。
醒酒器里的红酒只剩下一小半,季远将它放回吧台,拿了高脚杯慢慢地喝,等喝完才起身 ,关门出了去。
再进来时,已经是后半夜。
他拎了个黑色袋子,袋子里鼓鼓囊囊看不出装了什么,另只手里,拎着个黄皮纸袋。
纸袋里也同样鼓鼓囊囊,看不出装了什么。
第110章 纪念 星星
季远将门合上了。
屋内静悄悄的, 只有玄关旁的一盏灯亮着。他将外套脱了,随手挂在沙发旁的扶手边,而后脚步一转, 去了床边。
床上的人睡得不算安稳,被褥下露出的那张脸微微有些泛红。
季远将手覆到她额头,一双眉微微蹙了起来, 过了会起身,重新回到走廊,打了个电话,略略几声, 不一会,一个医药箱送上来。
朱经理点头哈腰:“季先生,请问您还有别的吩咐么?”
“不必。”
季远的表情略有些冷淡。
他重新拎了医药箱进去,朱经理茫然地看着被合上的门, 只觉得之前的季先生和现在的季先生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大一样。
之前的季先生好歹有个笑模样, 但现在的季先生却让他想起自己女儿最爱看的一部动画片里那个…哦, 对,厌世脸。
朱经理觉得, 自己大概是熬夜把脑袋熬坏了。
季先生怎么可能是那个厌世脸呢,要他出生在季先生这种家庭, 恐怕都要乐疯了吧。
季远重新进了门。
进门时,他将玄关上的黑色袋子和牛皮纸袋一起带了进去, 放到茶几, 而后拎着医药箱去了床边。
医药箱里细心地配上了额温枪。
[37.5度]。
低烧。
季远看着额温枪上的数字,过了会才似想起什么,转身去了吧台。
在吧台内找到烧水壶,烧了水, 兑温,又重新回到床边,找到退烧片,拍了拍床上睡得晕晕乎乎的姑娘:“起来,喝点水,恩?”
男人声音含了点鼻音,温柔又好听。
姑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无焦距的眼神落到面前,过了会,竟“咯咯咯”笑了:“啊,星星!”
她凑过来,嘻嘻哈哈地:“星星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啦……”
季远莞尔。
他笑了下,像是感觉可爱,将人半抱半哄着起来喝水,水杯才凑过去,就被女孩一把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