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南樱很早就醒了过来。
本以为她会认床的,可许是床褥的作用,又或是没了里弄楼上猝不及防的凌乱响动。
她睡得挺好的。
以至于一醒来都没有那种空茫的感觉。
需要恢复好一会,才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温度。
刚来的时候,她睡着也会常常半夜梦醒。
洗漱后走出房间,看到厨房里的人愣了下。
柳韵连美容觉都没睡,在厨房跟阿姨做早餐。
一边聊着。
香甜的气息弥漫了出来。
听到身后有声音,柳韵一转头,就笑了:“呀,小小醒了,过来吃早餐。”
贺庭怀随后走下来,一条手臂搭着西装,正随手系着手腕上的纽扣,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南樱还有点惊讶:“小小怎么起的这么早?”
南樱轻抿唇角:“生物钟。”
贺庭怀很好心情地笑了,抬手摸摸南樱的头发,看到餐桌上没一个人,不禁问:“君持还在睡?”
“谁知道。”柳韵端着一盘蟹柳炒蛋出来:“今天怎么跟小时候一样,小小还在呢。”
“……”
想到昨天折腾他到的很晚,南樱的脸上就莫名有点发烫。
“小小,你去叫君持哥哥起床吧。”
柳韵突然间看向她,面带笑意说:“就在你房间对面,那孩子不太喜欢外人随便进他的房间,你去叫他下来吃早餐。”
“……”
那她就不是外人了吗!
南樱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小时候,南樱总是叫贺君持哥哥,长大了她就没有再叫过,总觉得叫这称呼的时候,总有种莫名奇妙的羞耻感。
她看得出柳韵是在找机会恢复他们的关系,可他们都长大。
小时候再亲密的两个人,长大了,一般都会渐渐分开。
到了楼上,南樱站到关紧的门前,深吸口气,抬手敲敲门。
敲了两下,没人反应。
“起床,吃早饭了。”南樱又敲了几下。
依旧没反应。
南樱皱眉,抬手握门把随手一拧。
“咔。”
门缓缓开了。
“……”
里面黑乎乎的,窗帘拉着,隔绝了大部分的光线,看不清楚。
睡的这么黑干什么。
小时候他都没这个习惯。
南樱心里吐槽着,眯眯眼睛朝里面看了看。
床上背对着她趴着一个人。
睡得正香。
想到柳韵的任务,南樱迟疑了几秒,走进去。
南樱视力好,在床边柜子前摩挲了会,一摁,床头亮起一线幽蓝的光。
南樱这才看向床上睡着的男孩。
被子褪到腰腹,修长的身体几乎到床尾,轻薄的蓝色被子勾勒着少年漂亮的身形。
他趴在床上,一手搭在脸庞枕头上,手指自然蜷曲着,额发凌乱,鼻梁高高滑滑的。
呼吸均匀起伏。
房间内的空气也很好闻,没有宋荣宗小小年纪却房间里经常臭烘烘的味道。
他怎么比她还困。
昨晚累着了吗?
南樱歪头看了会,仔细回想着自己昨晚的行为。
吹头发算……剧烈运动吗?
南樱忽然想起许归说过的,贺君持很注重养生。
啧,怪不得皮肤这么好。
南樱正想叫醒他,视线随意一扫,不经意就扫见了摆在床头柜上的,一枚黑色的电子手表。
表带磨损的十分严重,边沿裂开了很多道小口子。
是她在他十三岁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南樱一时有些失神。
耳边忽然传来窸窣的布料摩擦响动。
南樱回神,视线撞入一双幽黑微亮的双眸之中。
“你怎么进来了?”
贺君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但他没起,微微直起上半身,一手撑住脸看着她。
眼底仍旧有些微醒的困倦,嗓音干净低沉。
“……”
哥,你别摆出这么让人想入非非的妖娆姿势行吗。
别以为在家了就能没包袱了,可以放飞自我了。
你这站着一个大活人没看见吗?
南樱心里再怎么慌,面上仍旧不变,转身一把拉开窗帘。
让光线赶走房间里的黑暗。
贺君持条件反射眯了下眼睛,抬手在眼前挡了下。
南樱回过身,看到他手腕处一处暗的地方。
像个牙印,与周边的白皙皮肤格格不入。
回忆又闯了进来,南樱垂下眼睛,淡声道:“阿姨让我叫你出去吃饭。”
说完便绕过床就走。
“喂。”
身后又若有似无地响起一声。
南樱的脚步停下来,转过头去,看到贺君持抬手揉直起身向后靠在床上,黑长的眼睫抬起看向她,神情懒倦又柔和:“你就这么走了?”
“?”
“不都叫你醒来了。”
贺君持慢声说:“你不知道我有起床气?”
她记起来了。
但她从来都没遵守过。
小时候南樱挺皮,早上南父早早去医院工作,她一个人在家无聊,就经常跑去隔壁家欺负贺君持起来陪她玩。
贺君持爱睡懒觉,经常被她推搡起来,又一点脾气不敢发,只能边骂骂咧咧边咬牙切齿地穿衣服。
这几年不知道他变了没有。
南樱好整以暇:“所以?”
贺君持静静地看着她,懒散道:“那你不负责消下去?”
南樱清早不想发脾气,于是就问:“你想怎么消?”
贺君持那搁懒人就坐在床上半点都不带动弹的,还单手托脸颊想了会,才偏过头,悠悠然开口:“帮我取下衣服,在里面穿衣凳,昨晚整理好忘拿了。”
南樱扭头看了眼,于是转身进了更衣室。
他房间有配套的更衣室,里面衣服还不少,一眼看到放在中间穿衣凳上的T恤跟裤子。
叠好的,发着洗衣液的干净香气。
南樱出来后,把衣服丢到床边。
裤子垂在了地上。
“……”
贺君持没动,好整以暇望着她。
南樱抬手摸了摸额,上前去把裤子重新撩起放到床上就准备转身。
许是阿姨清洁的太过厉害,地板很滑,南樱右脚滑了下,一个重心不稳,人往前扑去。
贺君持反应挺快,伸手去抓了一把,两人双双扑到到床上。
南樱隐约听到一声骨头“吧嗒”的声响。
隔着薄薄的衣服身体贴着。
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热。
空气变得似乎有些异样的静。
南樱愣了下,接着,撑着她的手臂一松动,两人双双倒进沙发里。
听到他浅浅的闷哼。
视线抬起,看到贺君持干净的下颌,而后贺君持微低了眼,看着她。
过了会,看她的有些意味深长。
“你,投怀送抱啊?”
语气吊儿郎当,但因为躺着带了点青涩的鼻音。
莫名的禁忌。
她腰上还搁着条手臂。
“投你妹!”一股无名的滚烫从皮肤下面泛了起来,南樱僵着小脸,慌忙从床上爬起来。
不知又碰到了他哪,贺君持脸色倏而一变,浅浅的一句“我操”,南樱顾不上管他,连忙跳下床跑了出去。
第31章 这份爱可真沉重
南樱从贺君持的房间里跑出来, 一路平复着心情到了楼下。
柳韵正分着粥,闻言抬了下头,又朝她身后面看看。
“小小, 君持呢?”
“嗯……”南樱轻抿了下唇,小脸神情镇定, 向后面摆了下手说:“换衣服。”
柳韵眨巴了两下眼,哦了一声, 跟贺庭怀交换了下眼神,而后朝她摆摆手:“那快过来,我们不等他了, 先吃饭。”
南樱点点头, 走过去在柳韵身边坐下。
柳韵分了碗粥给她喝。
“谢谢阿姨。”
贺君持半晌才从楼上下来, 头发微微湿润, 散漫地拉开椅子坐下, 低头撩了两下头发,脸色还不大好看。
柳韵皱起眉:“你换个衣服怎么这么磨蹭。”
贺君持的动作停下,抬眼朝对面的南樱看了眼, 语速缓而慢, 还似叹息:“我换个衣服真的是很艰难。”
“……”
南樱含着粥,舌尖被烫了下。
低着头,莫名有点心虚, 没敢抬头。
她刚刚那一下,没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当时太匆忙, 南樱只觉得有点软,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柳韵跟贺庭怀的视线在两个孩子身上打转,目光渐渐不对起来。
气氛有一丝不寻常。
南樱越发觉得不自在,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帮我取衣服, 把我衣服弄脏了。”
贺君持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接着解释了句。
“……”
贺庭怀点了点头。
柳韵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拿起碗添了碗粥给放在他面前,然后自己接着吃。
吃到一半,柳韵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去看南樱,主动提起:“小小,你舅妈今天忙不忙啊,我们去跟你舅妈说说,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
“?”
话题转的太快,南樱还愣了下。
柳韵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总是有极高的行动力,接着说道:“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等你干爸上班了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南樱赶紧道:“阿姨,我在我舅妈家里挺好的,不用般,而且……”
“小小,你一定还在怪干妈……”
柳韵神情一黯,忽然泫然欲泣,抬手去轻拭眼角:“都怪干妈,当初答应了替你妈妈照顾好你,结果不仅没有做到,还害得你在你舅妈家里寄人篱下。沁甯在天上如果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这样受苦,一定会怪我……”
“沁甯和我从大学起就是好闺蜜,我们一个寝室,同吃同住,连衣服也换着穿……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你是不是还在怪干妈,怪干妈没照顾好你……”
贺庭怀也放下筷子:“老婆,你别难过……”
南樱直接懵了。
“阿姨,我……”
“你一定还在怪干妈……”
“没有。”
“那我们待会吃饭完就去,好不好?”柳韵忽然抬起头殷殷切切看着她。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连正吃粥的贺君持动作也轻微一顿。
南樱头皮有些发麻,试图拖延时间:“那个……我舅妈可能没再,而且我东西也挺多,搬起来很麻烦……”
“那没关系啊,打个电话的事儿!阿姨到时候叫司机开一辆咱们家大点的车不就好了,至于你行李多,就让贺君持也跟着。”
“诶,君持。”
柳韵看向他,开口问道:“你待会有时间吗,帮南樱搬下行李。”
贺君持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有啊。”
“……”
她怎么好像被人套路了?!
贺庭怀原本是淡江医院的院长,后面出了事就辞职回来子承父业,倒也没了在医院的忙碌。
吃完饭后拿了衣服去上班,临走前还问用不用他下了班过来帮忙之类的。
“放心吧,我们三个没问题。”柳韵笑着送贺庭怀出门。
餐厅里只剩下南樱跟贺君持两个人。
南樱的眼神刀子一样:“你故意的是吧?”
“什么故意的?”贺君持垂下眼轻松的挑了下眉,抬手夹了只汤包,话说的含糊不清:“我只是说明事实。”
“我就是挺闲的啊。”
南樱攥紧了筷子,干净的大眼睛里冷幽幽的。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还能长出花来?”贺君持顶着她眼里的冷光,还顺手夹了只汤包放到她盘子里,悠悠然地催她:“多吃点,吃这么点难怪这么瘦。”
“你个……”
“小小,对了,你舅妈的电话是什么来着,干妈给她打个电话交流交流。”
柳韵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对视两秒。
南樱赶紧移开眼,有些闷气地攥紧了筷子。
柳韵拿了舅妈的电话,交流了大约半个小时,就春风满面地下楼来催促他们上去换衣服。
过了一会,车子内。
相比较柳韵的春风得意神采飞扬,前后排的气氛就有些异样。
南樱在暗中偷偷的,对前排的人翻了不下五个白眼。
全都被男生收入眼底。
男生手肘搭在窗上托着脸,视线不动声色的,又懒懒散散地再次落到后视镜上。
南樱盯着他,默默给了他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外加一连串无声的国骂。
几秒过后。
几声浅浅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飘荡在车厢内。
柳韵奇怪地看向他:“君持,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