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路靖尧清了清嗓子，把一件东西摆到了桌面上。
“我找到了手机。”她说，然后就看到五个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
“昨天晚上季萍萍的鬼魂爬到了我床上……是的又是我，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鬼只追着我！她质问我‘是不是你偷走了手机’，我想，这个手机里应该藏有重要线索。现在手机没电了，我记得昨天贺少那里有一根充电线对吗？”
她和其他四个人一起微笑地看着贺言章，打定了主意不让他一个人藏私。
贺言章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东西，不紧不慢地用纸巾轻揩了一下嘴角，同样微笑着看过来：“对，我随身带着呢。我记得图书馆就有USB充电口，我们去看看吧。”
大中午的图书馆空无一人，六个人找了个靠近插座的桌子，蹲在地上围成一圈，看着充了电之后顺利开机的手机。
手机有着粉粉嫩嫩非常少女的主题，可能是因为高三要专心学习，手机的界面非常简洁，一个绿色的聊天软件，一个可能是为了方便回家的火车票软件，其余的就只剩下系统自带的日历计算器之类。
“连不上网啊。”孟庭柯试了试，发现手机卡已经被拔出，联系人和通话记录也都是空空如也，只能不甘心地打开了唯一可能有线索的聊天软件。
手机的主人果然是季萍萍。
她可能有定期删除聊天记录的习惯，唯一保留的几个聊天对象中，本机内容也不多。一个是赵磊，主题是甜蜜蜜的恋爱情话，还有一个就是头像是一片纯黑的人，备注是“妹妹”。
一直被玩家们看成偏执恋爱脑的季萍萍在和妹妹的聊天中似乎展现出了另外一面，温柔体贴，关心妹妹的学习和生活。从聊天记录中能看出，妹妹的生活条件不好，季萍萍经常请妹妹帮忙补习，然后借口补习费用给妹妹转账。两人似乎并不在同一个城市生活，然而关系很好，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不，准确地说，是季萍萍和对方无话不说，妹妹就和她的头像一样，沉默少言，像是深沉的夜空。
“和绘本上的故事还真像。”路靖尧说。
她已经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大家，其他人也都心有戚戚地点头。
能活到第四天的玩家都不是傻子，能帮助姐姐补习，排除妹妹是连跳两级天才的可能，两人年纪极可能一样，加上家境不好、明明是亲姐妹却没有住在一起，和昨天绘本里面双生公主的故事照了个七七八八。
和妹妹的聊天记录终止在9月17日，季萍萍在这一天失去了冷静，她愤怒地向妹妹倾诉了赵磊因为她怀孕要和她分手的事情，妹妹少见地好言安慰了几句，最后还表示要来姐姐的城市看望姐姐。
“你不要来了，赵磊不认识你，你来了他更不会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聊天记录停留在这句话上面。
“日记上，季萍萍也是9月17日说的绝不同意和赵磊分手的。”孟庭柯一拍大腿，“全都对上了。”
“可这上面还是没说妹妹到底是不是婷婷。”刘建东很在意地说。
“你还没明白吗？副本进行到现在，找到婷婷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解开这些线索，我们就一定能通关副本。”李妍说，一边拿过手机，点开了和赵磊的聊天记录。
只看了一眼，她就被满屏快要腻出来的情话齁得差点没退出去。她坚强地一目十行翻到最后，发现和赵磊的聊天中止在十月。可能因为吵架的缘故，后面这一个月聊天内容少了不少，且多了些公事公办的意思。
“这就没了？”吴潜有些不可思议，“那个女鬼这么看重的手机里面就这些内容？”
“不可能！”孟庭柯奋力抠着手机，“这手机重装过了，给我一点时间，我绝对有信心恢复里面的数据，这里面肯定藏着重要的线索！”
“别折腾了。”路靖尧按住了他的手，“这里面已经有很多线索了。”
孟庭柯抬头看她：“你发现了什么？”
“和妹妹说的最后这一句——‘赵磊不认识你’。可是从日记本上看，9月14号的时候，赵磊就已经见过妹妹了，只是把妹妹当成了季萍萍。季萍萍对妹妹很温柔，经常给妹妹打钱，关心妹妹的学习生活，那么，她为什么没对自己最亲密的男朋友说过也不想告诉他妹妹的存在？”
孟庭柯一愣：“因为……妹妹家境不好，怕给自己丢人？”
“这是一种可能。但是，季萍萍家境是很好的，甚至能经常给妹妹贴补。可她宁愿找各种理由给妹妹钱，都没有提过让妹妹和自己住在一起。你觉得，孪生姐妹会因为什么原因，生活在不同的城市，还有如此不同的境遇？”
孟庭柯没说话，一旁的刘建东突然不确定地插了一句：“因为……这个季萍萍不是她现在的父母的亲生女儿？”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对啊！”孟庭柯表情激动，“你们记得吗！那个绘本里说，双生公主因为战争流离，大公主找到了父母，家庭美满，小公主流落在外，憎恨社会——这不就说明了这一对双胞胎失去了亲生父母，可只有季萍萍被一对富裕的夫妻领养了吗！妹妹没有被领养，仍然过着贫苦的生活，所以对社会充满了怨恨。季萍萍不想让男朋友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孩子，所以一直没提过自己的妹妹。这就都说得通了！”
他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激动地走来走去：“对了，领养的孩子，这就存在领养前后名字不一致的问题。我敢打赌，季萍萍或者她的妹妹，一定有一个之前的名字叫婷婷，婷婷的愿望，就是这对姐妹其中一个的愿望！”
路靖尧屏息凝神了一会儿，已经被她当成对错判断器的脑中技能音没响起。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她对这位不靠谱队友的不靠谱推测非常半信半疑。
她在心里说服自己——我觉得孟庭柯说得是对的！
半分钟后，仍然是没有声音，连逆向破解世界观都没声音。
……这个技能的判定好唯心哦，真的和贺言章说的一样，只有她潜意识中都认为是真的东西，才会产生判定。
“只是一个推测，可以纳入可能性范围。”贺言章说，“不过，我还是觉得只凭这一点，不足以让女鬼因为偷走手机而大发雷霆甚至上门复仇。这上面肯定还有别的内容。”
“那就只有这个订票软件了。”孟庭柯把手指移过去，“不过，现在没有网，我不确定这里还能看到多少信息……”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道阴森森的声音让三个人差点跳起来，他们回过头去，然后惊恐地发现，只有第一天见过正脸的那个一米四高的光头小老头正站在不远处，恶狠狠地瞪着那双凸眼睛盯着他们。
路靖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了看表——下午三点，还好，没到晚上他大开杀戒的时候。
又看了看身后——也没拖着重武器，看起来还能对付。
“老老老师好！”吴潜大概是还没从高中回过神来，跳起来涨红了一张脸跟那怪物打招呼。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老人没回答吴潜的问好，反而加重了语气，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孟庭柯看了一眼蹲成一圈像在举行什么奇怪仪式的众人，又看了眼中间的手机，不确定地回答：“我们在……做一个关于图书馆手机充电时间和效率的课后调研报告？”
第24章
社恐路靖尧已经快要替孟庭柯尴尬到抠脚趾了。
她就知道自己对这位二哈队友的不信任不是没理由的, 看看这借口，就算说六个人在一起准备打蟑螂也更可信一点吧（并没有）！
果然, 老头对孟庭柯找的借口熟视无睹，重重哼了一声：“学校里不允许带手机！手机拿过来，等周末让你们家长来取！”
“可这个图书馆是扫码借书的……”孟庭柯犹豫地指了指旁边显然说明学生可以带手机的硕大二维码。
老头一噎，然后继续训斥：“这是给老师借书用的！总之手机没收，快点拿过来！”
李妍嗤笑一声：“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学校里的图书馆仅限给老师使用。你敢不敢把刚才的那句话让我们录一下音？”
老头恶狠狠盯着她：“我也没听说过哪个高三学生三点了还不去教室上课的。你们还不快滚去上课？”
这话没毛病。眼看得老头凸起的眼珠子越来越红，几个人心头都开始有些打鼓。
虽然这怪物是晚上才开始大开杀戒的，可谁也不能保证, 要是白天破坏了某种规定，就会提前引发他暴走啊！
众人也不敢耽误, 耷拉着肩膀鱼贯从老头旁边走过，打算去教室上课。
路靖尧拔了手机，把充电线还给贺言章, 也打算跟过去的时候，老头却一个闪身横到她面前, 虎着一张脸伸出手：“手机拿过来。”
路靖尧歪着头看他：“凭什么？”
“高三学生不许带手机, 让你家长来找我要！”
“我问，你凭什么收我手机？你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吗？”路靖尧看着他问。
老头丝毫没有慌张, 冷笑一声：“我不是学校的老师, 你们就是学校的学生吗？”
这话一出, 就连前面几个已经走远的人都停了下来, 扭头看向这边。
“我劝你把手机给我，不然的话,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们谁都不想看到。”
说话的功夫，老头的眼睛已经红到快要滴出血来, 他嘴角挂着狞笑，像是随时要扑过来的野兽一般。
路靖尧已经绷紧了身体，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虽然她有些猜测，可并不能确定这老头会不会真的在这里和她动手。所以，万一真的动手，她的倚仗就是……
路靖尧斜眼看向旁边同样紧绷着身子的孟庭柯，开始估算他那把矮人铁锤在这里开光的概率有多大。
“我们不是学生，你也不是老师，大家扯平。”贺言章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他把路靖尧手中的手机夺过来，放在自己手心里把玩着，“手机你别想了，这是我的手机，怎么，你不会真的想要我们报警处理你这个假老师吧？”
老头警惕地看着贺言章，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忌惮。良久，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冷笑道：“好，你们很好。手机不想给就算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保存多久。还有……最好不要再让我在图书馆看到你们，否则，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他背着双手，很快地走出了图书馆，身影消失在远处。
孟庭柯几乎在五秒钟之内瘫软下去，他松开已经攥在手里的装备卡，一脸庆幸：“还好他走了，不然要是真的打起来，我觉得我估计打不过他。”
路靖尧默默看了他一眼，为自己刚才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表达了深深的忏悔。
贺言章还在把玩着手机，小方块在他指尖优美地来回跳动着，他看着路靖尧问：“怎么样，这手机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也是个招鬼的危险物，不如留在我这里？”
路靖尧摇了摇头，从他手上把手机拿回来。
“不需要，我有了一点猜测了，很可能，我们今晚就能通关副本。”
贺言章扬起眉：“要用到手机吗？”
“对。”
“可是，手机没电了啊。”
路靖尧僵了一下，重新把手机拿出来，按亮屏幕——将将7%的电量，血红的颜色非常刺眼。
她觉得刚才孟庭柯关于图书馆手机充电效率的课后报告可以做一做，把结果扔到学校领导桌上告诉他们该更新图书馆设施了。
“那……能把充电线再借我用用吗？”路靖尧厚着脸皮伸出手。
“我也有了一点猜测，我觉得，今天晚上我也可能通关副本。”贺言章拉上夹克拉链，“不如我们各凭本事，我不用手机，你也不用充电线？”
路靖尧：“……”
孟庭柯带着担忧看着贺言章离去的背影，戳了戳路靖尧：“你是不是和这个富二代有矛盾？我觉得，都这种程度了，我们完全可以联手，不需要……”
路靖尧转过身去，气沉丹田：“我和他没有矛盾。只是他和我单方面有矛盾。”
“啊？”
“一种叫做‘老子最牛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矛盾。”
“……”
快到晚上十点，几个人再次聚在了图书馆内。
“我又找了一遍身边的文字性东西，发现之前我忽略掉的那些名字果然都已经解锁了，我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好像是……暗恋赵磊并且跟老师们告密他和季萍萍谈恋爱的女学生。”
李妍的脸色很是难看：“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几个鬼怪，否则，下一个可能就是我被杀了。”
“也可能是我。”刘建东脸色灰暗，“我的身份是‘暗恋季萍萍但是成绩不好没希望上大学但是希望和季萍萍一起所以把季萍萍怀孕的事情泄露出去的普通男学生’。你说这些学生娃每天都干啥呢？成绩不好还不好好学习，净瞎搞些歪门邪道！”
路靖尧在心里补了个+1，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这个身份都这么普通了，怎么还想着搞些有的没的，这样的女生，考不上大学，连搬砖都没人要！
